以宋楠如今掌握的情報網,侯爺們的算計自然難以逃脫他的打探,雖然并不能安插人手進侯爺們的身邊,但京城商會暗中發布的封殺之命卻很快傳到宋楠的耳朵里;后世久經商戰的宋楠幾乎不費腦子便知道他們要干什么。》頂點》.3.
本來宋楠邀請小公爺入股還只是想讓大舅子跟自己一起弄些好處,但當得知侯爺們的陽謀之后,宋楠立刻便想到了小公爺的另一個大用場。
國公府在城中的生意其實并不多,名下也不過是幾家車馬行和幾家典當鋪子罷了,老公爺熱衷的是地產莊園這類玩意兒,他總覺得國公之家跑去經商開店是件丟身份的事情,什么都趕不上置辦大批田畝莊園讓老爺子安心。
實際上國公府在北京城中的生意比之手下的團營侯爺們還少,也根本沒有加入侯爺伯爵們的商會之中。不過侯爺們倒也見機的很,就算英國公府不加入商會,他們也小心翼翼的不涉及英國公府在京城中的車行和當鋪生意;即便是開辦了幾家,也絕不會去逾越行業翹楚的位置。
這么做的目的很簡單,有錢大家賺,就算英國公府并不上心于城中的生意,他們還是高姿態的表達了不侵犯英國公府賺錢的行業的意圖,就像侯爺們自己的生意一樣,大伙兒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壟斷一個行業,共同維護者這個秩序,這才能發大財。
英國公府雖然沒加入商會之中,但所有人都默認他們就在商會之內。
宋楠要做的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商會這個組織只是民間組織,并沒有多大的約束力,京城中的商會之所以有著巨大的約束力,其實還是因為他們身后站著勛戚侯伯之家,這些隱形的權力使京城商會一下子成了個擁有者約束京城商家的巨大權力。
大明各地的商人進入京城中做生意,第一件事便是要有京城商會的許可,干哪一行,多大的規模,這些都是需要京城商會的準許;大明商幫中,無論是老牌晉商,新晉的徽商潮商等京外商幫,無論你的財富多么巨大,資歷多么老辣,到了京城,還是要得到商會的準許,否則無論你多么大的商家,照樣無立足之地。大明朝勛戚之家富可敵國,大量財富的斂聚便是靠著權力之下的壟斷。
宋楠洞悉此點,他完全可以理解這些外地商幫的矛盾心理,既想進天子腳下百萬之眾的都城行商,又受限于勛戚之家的壟斷,如果有個契機能讓他們擺脫壟斷,這些人必回毫不猶豫的進駐京城。
在小公爺入股之后,宋楠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將自己的想法跟小公爺認真的溝通了一番,一直以來國公府都搖擺在宋楠和老勛戚之間,不想站出來得罪任何一方。宋楠此舉便是要逼著張侖做出抉擇了。
出人意料的是,張侖并沒有用多長的時間便給了宋楠答案,這幾年來,張侖已經對宋楠了解的夠深了,自己這個妹夫的本事是通了天的,這一點他深信不疑。且不說數年時間從一名百戶爬上了侯爵之位,光是宋楠這幾年做的這些大事,很多人一輩子也干不出一件來,對這個妹夫,張侖早已五體投地。
而且難得的是,宋楠也許對任何人都會用些陰謀詭計,但他一直保持著對國公府的尊重,就像當初跟宋楠開始結交的時候宋楠所說的那樣,他會將小公爺當成最好的朋友,絕不會對小公爺不利;事實上他做到了這一點。
就算老爺子數次對宋楠不公之時,宋楠也并沒有表現的咬牙切齒,只是告訴張侖,國公府的未來在他張侖手中,如何抉擇決定了國公府將來能否繼續在大明朝顯赫的屹立,這些話對張侖的觸動很大。
宋楠曾告訴張侖,老爺子的一廂情愿是沒有用的,英國公府早已不是勛戚的領袖,如今的勛戚之家更在乎的是利益,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團結一致奉英國公府為首的狀態了。這些話張侖自然心知肚明,雖然話說的直了些,但事實就是如此,然則將來國公府交到自己手上,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將這些桀驁的侯爺伯爵們統帥在國公府之下?答案不言自明。
正因如此,張侖已經下決心緊緊跟宋楠站在一處,當宋楠將侯爺們的陽謀告知張侖,并要求張侖和自己出面建立一個全新商會,借以粉碎侯爺們的如意算盤的時候,張侖根本就沒有多少猶豫。這是宋楠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也是自己最能體現價值的時候,這時候不幫他,以后便只能漸行漸遠了。在做決定的那一刻,張侖甚至壓根沒有考慮張懋的感受,那個坐在庭院中曬太陽,流著口水滿眼污穢的老人雖然經歷豐富,但這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
白紙坊成立商會之事立刻成了一個大新聞,而且這個商會的會長居然是國公府的小公爺,更是讓人匪夷所思。
雖然大明朝官員經商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就連歷朝的皇上也是默許的,畢竟官員的低俸是硬傷,朝廷不能付給高俸,便不能指手畫腳怪人家自己給自己賺錢養家。在弘治年間,就已經半公開化了,只是弘治皇帝制定了更加嚴厲的監管措施,都察院的文官和錦衣衛們也成天盯著官員們防止以權力謀私,雖然誰也知道這很難避免,但態度上卻是有了。
然而,如此大張旗鼓的任職,甚至連請個代理人為會長都不愿意做,這可是驚世駭俗。而且,同時就任商會名譽會長的還有一位宋楠宋侯爺,這簡直是亂了套了,這兩個人是徹底的鉆到錢眼里了。
朝堂上迅速做出了反應,文官們嗤之以鼻之余,不免在朝上大加抨擊,而宋楠和小公爺給出的解釋冠冕堂皇:此舉是為天下商人做個姿態,鼓勵游民經商,改變經商為下等職業的印象,正是為了響應朝廷積極推行的增加財稅的政策,希望能鼓勵天下商賈盤活大明朝的商業,更多的收取稅收。
這一回就連正德也有些憤怒,但他并沒有當庭責罵兩人,將此事當成是個人私事擱置了起來,而私下里召見兩人訓斥了一番,告誡他們不得以權謀私,商家之事和職權要分開來,否則必不饒恕云云。
宋楠也不讓人每天上奏章在正德面前攻擊自己,向正德保證,自己和小公爺的會長只當一年時間,一年過后一定卸任。更是拍著胸脯保證,絕不會以權謀私,否則任憑處置。
正德也是個馬馬虎虎的人,加上宋楠是自己的鐵桿心腹,也不好多說什么,含含糊糊的便略過了此事。
而團營侯爺們的憤怒便可想而知了,京城里有了兩個商會,不愿加入自己的商會的英國公府卻跑去給宋楠的商會當會長了,這擺明是要唱對臺戲了,一伙人火急火燎的跑去英國公府見很久沒上朝的老公爺張懋,但一見老公爺的樣子,他們的心涼了半截,老公爺口眼歪斜的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甚至連誰是誰都分不清了。
“看來小公爺是不和咱們一條心了,英國公府變天了。”侯爺們全都明白了。
“然則宋楠這么做是為了給京外商家進京入駐白紙坊吃定心丸了,怎么辦?諸位。”
“還能怎么辦?只能靜觀其變了,我們九家還斗不過他們兩家么?走著瞧吧。”
十一月十四,第一場冬雪覆蓋京城的清晨,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京城往南而去,車內人便是自告奮勇南下招商的朱鳳桐,她身邊的木匣子里放著一疊白紙坊商會的最新會規和最優惠的入駐和購房政策,還有宋楠親筆簽發的錦衣衛衙門的特別公函,公函上毫不掩飾的提醒各地錦衣衛衙門,見到此函的各地緹騎必須全力協助朱鳳桐行事務,必當做總衙的任務執行。
宋楠在正德面前信誓旦旦的說絕不以權謀私,一轉眼這些誓言便被拋到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