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博倫的話,聽起來十足的得意忘形,很是有著幾分小人陰謀得逞的味道。
江楓瞬間臉色大變,但是他并沒有失去理智的追上去,一來是他掛念著周嫵眉的傷勢,二來則是江楓從邱博倫的那般笑意之中,聽出了十足的挑釁的味道。
邱博倫并不需要解釋什么,可是他還是解釋了,毋庸置疑,他是故意為此,為的就是要激怒江楓,進而引誘江楓追出去。
只是即便盛怒,即便心顫,江楓的理智,始終保持著一線清醒,他自知就算是追上去,那也不過是徒然送死,絕無其他的用處。
但江楓不追,不是計較自身的生死,而是,比那種計較更為重要的,是周嫵眉的生死。他自己送死無所謂,周嫵眉是絕對不能死的,至少不能因他而死。
人影一動之下,江楓出現在了周嫵眉的面前,他輕輕的將周嫵眉抱起,一根手指,搭在周嫵眉垂軟的腕脈上,快速診斷一番,而后,右手快速動了起來,數根銀針,一剎那之間悉數扎入了周嫵眉周身的幾處大穴之中。
邱博倫對周嫵眉動手,或許并不是為了要殺周嫵眉,是要通過周嫵眉來刺激與誘導江楓。
可是邱博倫的實力太強了,即便對周嫵眉的殺意不深,一拳之下,依舊是讓周嫵眉受傷極重,瀕臨死亡。
江楓為周嫵眉診脈過后,快速施展回春針法,為周嫵眉延續生機,同時輔助以九陽針法,調理周嫵眉體內混亂至將要崩潰的血氣,兩種針法齊下,強行為周嫵眉續命。
這一過程極快,從江楓將周嫵眉抱起到診脈到施針,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卻是耗費了江楓極大的心神,其額間,有一層細密的汗水滲出。
施針過后,江楓再一次為周嫵眉診脈,見著周嫵眉那微弱的生機,正一點一點的回續,才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周嫵眉不會死,但是她傷的太重了,這等傷情,不是短期內就能痊愈的,即便將來痊愈了,也是可能會留下不輕的后遺癥,這讓江楓在小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其臉色依然是一片漆黑。
“為什么?”望向那莫老鬼,江楓陰沉沉的問道。
邱博倫提及有關莫老鬼年輕時候的事情,大大分散了江楓的注意力,那些話看似是無關緊要的廢話,實則是邱博倫蓄意為之,為的就是趁著眾人分神之時,對周嫵眉動手。
不得不說,邱博倫算計之深之沉,大大出乎江楓的意料之外,當然,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措手不及的局面,另外一個方面就是,江楓始終認為,邱博倫是沖著他而來的。
邱博倫是來殺他的,他的處境才是最為危險的,無意之間,忽略掉了周嫵眉的安危。不然的話,他不會站在遠處,而是會站在周嫵眉的身旁,待周嫵眉有危險,必然第一時間擋在周嫵眉的前面,將那份危險承受下來。
只是,江楓的內心深處,并沒有太多的負疚,這不是他寡情,而是,即便邱博倫不說那樣的話,不分散他的注意力,邱博倫要對周嫵眉動手,他也是無法及時作出有效的反應。
他如此,周嫵眉也是如此,這也是盡管周嫵眉察覺到了危險,本能的要避開,卻依舊是來不及做出任何的舉動,就是被邱博倫一擊重傷,險些隕命。
但是,他與周嫵眉反應不及,不代表所有人都反應不及,至少,如果莫老鬼出手的話,邱博倫的算計,就很難得逞。
江楓會這么認為,一來是邱博倫的那些話,只是分散了他與周嫵眉的心神,卻是并沒有分散莫老鬼的心神。
莫老鬼心智堅毅如鋼鐵,冷靜而沉峻,絲毫不為邱博倫的話語所動,邱博倫的那些話,對莫老鬼,不曾造成半分影響。
二來則是,以莫老鬼之能,即便邱博倫聲東擊西,對周嫵眉出手,莫老鬼也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有效的反應,不說徹底的阻攔住邱博倫,至少不至于讓周嫵眉傷的如此之重。
可是至始至終,江楓看的非常清楚的一點就是,莫老鬼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邱博倫對周嫵眉雷霆出手的時候,莫老鬼沒動;周嫵眉受傷,他去將周嫵眉抱起來,莫老鬼沒動;他施展銀針為周嫵眉續命,莫老鬼依然是一動不動。
不動的不只是他這個人,甚至連其眼睛與眉毛,都是不曾動一下,是那樣的輕松,那樣的云淡風輕。仿佛他根本就什么都沒有看到,不,確切的說,是他看到了,但他漠不關心。
也正是如此,江楓才會以如此陰森的語氣詢問一句為什么。
江楓想要知道為什么莫老鬼不出手,想要知道,為何他可以做到如此的無動于衷。
“我現身,是為你而來。”江楓的話,問的很不客氣,莫老鬼的回答,簡單而溫和,沒有一絲的煙火之氣。
江楓一愣之下,旋即,眼中閃過濃濃的殺意。
江楓聽明白了,莫老鬼的話是在解釋他為什么不出手,因為他不是為了保護周嫵眉而來,而是為了保護他江楓而來。
所以,周嫵眉是死還是活,與他莫老鬼沒有半點關聯,他莫老鬼,更不會因為周嫵眉遭受威脅而出手。
這是解釋,江楓聽的很明白,可是,這壓根算不上解釋。
莫老鬼的話說的很溫和,很理所當然,似乎他僅僅是在告訴江楓,什么事情是他需要做的,什么事情是他不需要做的。
他需要做的是從邱博倫的手下救下江楓,其余的,一概是不需要做的,既然是不需要做的,那么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
這是一種無可形容的驕傲,但是對江楓而言,某一個剎那,竟是讓江楓如同置身冰雪寒窟,全身上下,從頭冷到了腳。
莫老鬼說了這話就離開了,他無意與江楓解釋什么,他只是簡單的認為自己做了該做的事情,江楓沒死,他該做的事情就做完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江楓是什么看法什么想法,那又關他什么事呢?他只是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幽謐的房間內,燃著清心寧神的檀香。
床上,一道人影,躺著一動不動,正是周嫵眉。
周嫵眉睡著了,但睡的并不平穩,其蒼白的臉上,不時有汗水冒出,顯見是在睡夢之中,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江楓站在床頭,靜靜的看著沉睡之中的周嫵眉,如同一根木樁,只有在他拿出毛巾,擦拭著周嫵眉額頭上的汗水的時候,身體才會僵硬的動上一下。
江楓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長時間,他站在這里,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江楓站了多久,卿雅就站了多久。
卿雅站在江楓的身后,房間里有著淡淡的光線,那光線在房間里邊形成暗影,卿雅就站在那暗影中,也是如同一根木樁。
在得知江楓遇襲之后,卿雅沒過多長時間就趕了過來,江楓無礙,周嫵眉身受重傷,這不是一個女主角為了救男主角而被反派所傷的狗血故事,但是看到江楓的那般模樣,卿雅卻是依舊發覺,這個故事,是頗為狗血的。
因為卿雅從未見過江楓這樣的一面,也實在是難以想象,江楓竟是會有這樣的一面。
這樣柔軟的一面,為一個女人流露而出,卿雅不知道是該憐惜周嫵眉的遭遇,還是為周嫵眉的遭遇說聲恭喜。
只不過對她這樣的人而言,不管是憐惜還是恭喜,都是一種毫無必要的情緒,念頭只是在腦海中閃了一閃,卿雅就是壓制了下去。
江楓站著不動,卿雅也就站著不動,偶爾見著江楓細心的為周嫵眉擦拭冷汗,見著這個男人,罕見的柔情的一面。
也不知道站了多長的時間,卿雅忽然發覺,自己的雙腿有點酸麻,這種酸麻來的很不正常,以她的修為而言,不說只是站了幾個時辰,就算是站了幾天幾夜,都不會有這樣的不適。
但是酸麻之感還是從雙腿之間涌現而出,真真切切,那并非是她自身的錯覺。
卿雅下意識的想活動一下雙腿,但是很快她就是斂去了這個動作,繼而唇角勾起,淺淺浮現出無奈的弧度。
卿雅心想,自己會出現這種情況,大概是因江楓所致吧,江楓與卿雅的這種不似秀恩愛實則根本就是秀恩愛的行為,讓她沒由來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電燈泡,點亮了這個房間里的一切。
當然,卿雅并不知道電燈泡是什么,她只是有著這樣的一種認知,這種認知注定不會是愉快的,所以卿雅的身體內部,很自然的出現了排斥的反應。
出現這種排斥反應的同時,卿雅更是覺得自己有點不耐煩了,她向來心如磐石,各種情緒含而不露,就算是對某些人某些事,當真是不耐煩到了極點,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
可是此時,在這種不耐煩的情緒剛剛滋生而起之時,立馬就是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甚至都不給卿雅掩飾的機會。
卿雅伸出手,揉了揉眉梢,將那微微皺起的眉頭撫平,然后,靜靜站立了幾個小時之后,卿雅終于開口說話了。
因為卿雅猛然意識到,如果她再不開口說話的話,不知道她還會涌現出什么樣的情緒,那對于克斂的她而言,是一種心性與智慧的裂痕,追求完美的她,是絕對不會允許那種裂痕出現的,所以她必須要說話了。而且,她此來,不是陪著江楓干站著一動不動的,她是懷有目的而來的,也是時候說話了,甚至都到了不說話不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