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戰果,報捷,風波。

這場小規模的試探性進攻戰斗對于各自擁兵十余萬的明清雙方來說,其實動用的兵力都是九牛一毛,但是戰斗的意義卻是巨大的,大到了越雙方統帥預計的地步。

吳三桂家丁的加入戰場,迅的將本來業已到了崩潰邊緣的正藍旗騎兵推到了死亡的深淵之中。

模范旅的馬隊在前,吳三桂的家丁在后,雙方對正藍旗騎兵的戰斗逐漸的變得十分默契。

沖在最前列的吳標領著槍騎兵將本來就十分疏散的鋒矢陣型的正藍旗騎兵變得更加疏散,后續兩列騎兵再將手中的馬刀同那些慌亂分散的騎兵進行親密接觸。

而吳三桂的家丁們則是興高采烈的在這三列騎兵后面將那些落了單的、受了傷的正藍旗騎兵一個個砍落馬下,每干掉一個騎兵,都會有家丁興奮的跳下馬,抽出腰間短斧或是解手刀,將人頭砍下,把尸體上的衣甲兵器財物搜刮的一干二凈,然后將戰馬收集到一處。

一個建奴的人頭便是一個軍功,就是三十塊叮當作響的銀元,更不用說這些騎兵身上的甲胄兵器都是價值不菲的,身上還多少都有些銀錢細軟等物。

看到不斷有吳三桂的家丁喜笑顏開的牽著肥壯的戰馬,手中拎著人頭,馬背上馱著繳獲的盔甲兵器,這樣的景象更是令觀戰的總兵們和明軍騎兵們垂涎三尺。

如果不是礙于洪承疇的軍紀森嚴,只怕早已有人躍馬而出加入戰團去大搶特搶戰功了。

不過。明軍高興了,清兵那里自然就不會高興了。

乳峰山上的黃太吉,從兩軍甫一接戰,就心中猛地一凜,知道這次虧吃定了。看著正藍旗的騎兵被模范旅和吳三桂聯手宰殺,耳邊不斷傳來陣陣清兵的慘叫聲和明軍的歡呼聲,黃太吉的臉色猛地變得如同血一般紅,然后又立刻變得面色青白。

看著山下自己的騎兵那副被人追逐宰割,不住的哭號奔逃,一片混亂的樣子。豪格再也沒了往日的驕狂。面色蒼白,喃喃道:“怎么會這樣?”

他身旁的諸位滿蒙親貴旗主王爺貝勒們,更是面色神情復雜,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

不過皇太極飽經戰陣。立時反應過來。當即便下旨:“鳴金。讓多爾袞負責收兵,將各旗各部的散兵收攏。”

又思索片刻,皇太極下令。此刻屯駐于松山嶺的清軍盡數撤退。

他看得清楚,對明軍來說,松山嶺離松山堡不遠,臥蹋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勢必會出死力來爭,與其說將兵力分散,用來與明軍拼消耗,不如將這些要點一個個的丟給明軍去守,將他們的活兵變成死兵。

在清軍尖利的鳴金聲中,在山下待命的多爾袞冷笑一聲,開始帶領自己的部下,緩緩的壓上,開始接應、收攏那些潰逃下來驚魂未定的正藍旗敗兵。

見清軍的兩白旗再度緩緩上前,吳標便也命令手下眾人莫要再向前沖,只是保持一個間隔百步的距離,防止包衣兵們再度沖上來。兩支人馬便遙遙相望,看著他們各自收攏部隊。

一個一個牛錄的清軍迅捷的撤回壕溝和營寨之中,方才還熾熱如烈火地獄般的戰場,轉眼間變得冷寂下來。

清兵退了!?

稍稍的沉默之后,明軍陣中,率先從寧遠軍中爆出陣陣歡呼聲,接著是關寧軍各鎮,之后迅蔓延到了整個明軍軍營之中。巨大的歡呼聲傳出甚遠,甚至在數十里外的錦州城都遠遠的以炮聲相和。

大隊的明軍搖動著手中的旗幟和兵器,為自家的同袍兄弟獲得了如此輝煌的勝利而歡呼吶喊。

幾位總兵在征得了洪大人的同意之后策馬領著自己的親兵家丁之類護衛,沖到了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的戰場上。

向前越過了吳三桂的家丁集結地,便開始有尸體出現,越向西行走,沒走幾步,尸體便越來越多。

初夏的陽光下,橫七豎八的各旗清兵尸體傷員密布,難聞的血腥味道迎面而來,各種垂死掙扎者的呻吟聲不斷。濃郁的火藥硫磺味道似乎還未散去,與血腥味道匯合一起,讓人聞之作嘔。

最為慘烈的便是被密集的炮火和火銃急襲的鑲黃旗騎兵,炮火密集犀利,被擊中的建奴騎兵,很多都是被彈丸打透了盔甲,擊穿身體內臟流得到處都是。大佛郎機和八磅炮使用的霰彈都有栗子大小,在幾百步這樣的近距離內幾乎是無敵的,炮子所擊中的人馬,幾乎將他們身體打得碎爛。

一堆堆的爛肉碎骨,還有各種青色紫色的大腸小腸心肝脾肺腎,腳下是隨意到處流淌的鮮血,馬蹄踩踏上去,不時的打滑一下,令馬背上的將領們身體趔趄一下,有心想下馬不行,但是看到地上那五彩斑斕的豐富色彩,眾人還是忍住了,勉強在馬背上湊合著吧!開始眾位總兵還興致勃勃,揚鞭催馬高談闊論,慢慢的面色變得蒼白,眼前的一切,對他們沖擊性太大了。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馬尸體,各樣狼藉的殘肢內腸,漫過腳洼的濃厚血泊,加上一股股刺鼻的怪味,一個親兵再也忍不住了,腹中一陣翻騰,哇哇嘔吐起來。

仿佛爆了傳染病一樣,嘔吐之聲在隊伍之中此起彼伏的響起,為腳下的修羅地獄增加了些新的內容。

與這些臉色蒼白的參觀團不同,模范旅和寧遠軍的家丁們卻沒有那么多的不適。家丁們各個臉上都是笑的和一朵朵盛開的菊花相仿,笑聲中手中揮舞短斧,將一顆顆清兵的腦袋砍下。

沒死的清軍傷員也一樣砍了,將級丟在一處集中。各處散落的清軍兵器旗號。也被輔兵雜役們收集起來,分門別類全部收繳一處。眾人十分眼熱的看到了十幾面牛錄旗、甲喇官纛旗,更有些各級建奴軍官的盔甲兵器旗號被小心的單獨擺放,作為日后驗功請賞的依據。

繳獲的物品當中,最為令眾人眼熱垂涎的便是那些盔甲馬匹兵器了。

被模范旅的士兵和吳三桂的家丁集中在一處的戰馬怕不下有上千匹,都是喂養的十分肥壯的上好蒙古馬,鞍韂嚼環俱在,有些戰馬上還懸掛著舊主人的兵器。

堆得如同小山一樣的幾個盔甲堆,鎖子甲、棉甲、鐵甲、南中甲,頭盔如同一塊巨大的磁鐵吸引得眾位大人幾乎走不動路了。

這個年月。軍隊就是這些總兵的安家立命本錢。手中的兵馬越多,說話的聲音就越大,你手下精兵越多,你說出的話就越有分量。

有了這些戰功級。再用這些馬匹盔甲兵器。只怕吳三桂能夠立刻再行擴充數千家丁也是夠了!從此在這遼東前線。只怕會是兩個姓吳的天下了!幾個關寧軍系統的總兵心中滿是醋味的盤算著。

當晚,整個明軍大營,從松山堡到城外。到處彌漫著燉馬肉的香味。士兵們歡聲笑語的品嘗著馬肉,軍官們也是很大方的沒有克扣士兵的肉食。士兵們端著大碗,碗里是熱乎乎香噴噴的馬肉湯,里面可以看到大塊的馬肉。吃著馬肉,扒著熱騰騰的米飯,興奮的議論著白天的戰事。

那些被打死打傷的清軍馬匹,被兩位吳將軍很大方的貢獻了出來,供全軍將士大吃一頓。

其實馬肉雖然纖維粗糙些,但是吃起來味道還是不錯,就象牛肉一樣,如果味道實在太差,也不會有無良黑心商人將馬肉偽裝成牛肉進行販賣了。額,這似乎不光是在國內有,就連被人推崇的到了天上,號稱食品安全嚴格的無以復加的歐洲,不也同樣有跨國大規模販賣馬肉的事情?

而馬板腸則是人間美味,當年的鄭元和,只是因為病中的李亞仙想一口馬板腸湯吃,二話不說立刻將自己的五花馬給宰了,命人做了湯送上。這份潘驢鄧小閑的魄力和能力,足以令如今的土豪們汗顏了。當然,讓一群丘八大爺吃得馬肉,自然不能和青樓名妓所享用的比肩,那是需要大廚精心烹飪的情況下,否則怎么能夠入得了美人的櫻桃小口?

不過這個時代,只要是肉,就沒有人會嫌棄,沒見曹操的軍隊劉皇叔的軍隊,連人肉都吃?

三順王所部、鰲拜的鑲黃旗,還有豪格的正藍旗,幾家聯手貢獻的死傷馬匹,被各部按照軍士多少的比例,平均分配下來,由火兵們開膛破肚,好生烹煮了一番之后,明軍士兵們才有了這大口吃肉的福氣。

松山堡內,洪督師也是滿臉通紅,略略帶著幾分酒意聽著軍政司統計的戰果報告。

“稟督師大人,幾位公公,此戰我軍,共計斬數二千二百六十三級,繳獲完好戰馬一千二百五十八匹,又有繳獲各類盔甲刀槍計二萬余件,另有繳獲自生火銃一千零三十四支。只可惜吳旅長所部將士殺敵太過于英勇,大批的建奴級殘破不全。。。。。”

軍政司的話還不曾來得及說完,一名監督糧餉放事宜的中年胖太監便用尖利的嗓音高聲地大叫起來:“二千二百六十三級?還不算被打得尸不全的級?如此說來,韃子的傷亡人數不少,打得好啊!”

久于軍事的洪承疇也是頷不止:“二位將軍的斬之數就有如此之多,另有不少傷者死者被建奴帶走,另外還有許多尸被炮火擊毀,如此算起來,兩位吳將軍斬殺的各旗韃子兵,傷亡人數不會少于五千!”

這話,如果不是眾位將軍、大人親眼所見,又有大批的級和繳獲之物堆積在模范旅與寧遠軍營地之中,便是殺了這些總兵、兵部郎中們他們也不會相信。

一萬多人的兩部明軍,在一日之內,先后與所謂三順王的附逆賊兵、奴酋黃太吉親領的鑲黃旗精銳、奴酋墨爾根代青多爾袞所部火銃兵,奴酋黃太吉長子虎口之正藍旗兵馬對戰。斬殺繳獲如此之巨大,怎么能不令人驚嘆?

雖然說那些盔甲刀槍馬匹被吳標很大方的送給了吳三桂,感謝他領家丁往來馳騁沖殺,為自己的部隊護住了側翼。

而吳三桂也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在含笑收下了足以編練數千家丁的物資之后,更是將繳獲的一千余只燧銃拱手相讓。

但是在洪承疇看來,這一仗的收獲遠遠大于繳獲和斬殺。各鎮軍兵之中的士氣和求戰心被激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也難怪,同樣都是家丁,你們能夠殺韃子領賞錢,咱們為啥不能?

“不過如此!”將軍們的心中給建奴做了這樣一個判定。將之前對建奴的恐懼一掃而空。取代的是一種藐視。

“大人。如此之戰功,我們是不是應當向朝廷、向皇上報捷了?”

同樣是因為慶功酒而有些醺醺然的張若麒,輕聲提醒著洪督師。

“是役也,計斬殺敵眾三萬三千七百八十三人。斬實數二千二百六十三級另有級三千余因炮石如雨。以不可辨敵我。獲馬一千二百五十八匹。又有繳獲各類盔甲刀槍計二萬余件,另有繳獲自生火銃一千零三十四支。我軍追殺甚急,奴賊逃之不及。竟有跳海逃生者,更有大股潰軍自松山,南至塔山,赴海死者甚眾,所棄馬匹、甲胄以數萬計。海中浮尸漂蕩數里,多如雁鶩,腥臭不可聞。疑似炮斃偽逆黃太吉之長子虎口,惜面目被毀無法辨識,唯有偽逆正藍旗俘虜指認哭訴,另有正藍旗盔甲旗號等物為證。”

隨軍的文案師爺們當場便用生花妙筆撰寫了一道給皇帝崇禎的報捷題本,雖然內中頗多夸大之處,但是也不敢太過于過分,至少,斬殺的人頭數目和繳獲數字是真實的。

乳峰山城中,一桿十數丈高的龍旗大旄,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原守備官廳外,百十名噶布什賢兵如同鋼澆鐵鑄一般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

滿洲鑲黃旗章佳氏出身的噶布什賢章京達素,一副典型的滿洲人相貌,大圓臉,小眼睛,兩撇鼠須,臉上皮膚又黑又紅又粗,身上一套葛布什賢兵將裝束,不過盔頂上的獺尾,還有盔管上垂著的黑纓,顯現出了他的身份地位。

早在天聰五年,時任巴牙喇壯達的達素,與同為巴牙喇壯達的鰲拜,率領甲兵二十四駐守駱駝山,明兵四百夜劫營,達素等反斬二百余級,得馬十六匹,后擢巴牙喇甲喇章京。

錦州之戰時,就在今年的二月,明兵近百據錦州外圍一處山嶺,列火器拒守,達素率六騎馳而上,盡斬之,五月,擢升為噶布什賢章京。

皇太極設葛布什賢哈營,營內不過噶喇依昂邦、章京、侍衛、壯達、甲兵幾級,達素得任章京,可見其人非凡經歷及本領。

達素看著跪在門口多時的正藍旗旗主肅親王豪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很想想鰲拜那樣,上前去和他說一句,“陛下已經安寢,難道你打算讓陛下起來秉燭和你夜話嗎?”但是,鰲拜這話說給阿巴泰、阿濟格等人可以,說給這位肅親王卻不行。

誰都知道,豪格是黃太吉的長子,在明國的文件之中更稱呼他為偽太子。其人之地位可見一斑。

硬著頭皮,達素見黃太吉寢室燈火通明,鼓起勇氣進去為這位作戰勇猛異常,但是做事說話腦子缺根弦的王爺去通稟一聲。

“皇上,肅親王在外面跪了一個時辰了,夜里風大,您看是不是請他到這里來您當面教導他一番?”

“風大?!更好!讓他好生的清醒一下!”

黃太吉提起這個兒子今天辦的混賬事氣就不打一處來。

身為正藍旗旗主,肅親王,又在朝中擔任尚書要職,居然在作戰時不遵將令,看到南蠻軍與多爾袞部下的包衣兵糾纏在一處,竟然擅自命令手下正藍旗兩個甲喇的騎兵出動投入戰場。

這說得好聽一些事擅自行動,說的難聽些便是趁火打劫,想去找便宜,如果要是多爾袞兄弟腹黑些,便是說出類似于正藍旗意圖將兩白旗的這些包衣同南蠻軍一道踏為肉泥之類的話,他黃太吉也只能聽著。

更何況,他的兩個甲喇騎兵居然被一群騎馬都騎不好的四川兵趕得像一群鴨子一樣到處亂竄,兩個甲喇的將近三千人馬,完整無缺回來的不到二成。可以說這兩個甲喇在短時間內是沒有戰斗力了。

得到這個消息,一個天旋地轉,皇太極差點暈倒在地,他本來就有“風眩癥”,具體表現為肝郁不舒,易于怒,血流上涌,導致頭腦昏眩,引中風癥,高血壓等一系列癥狀。

不想一場小小的前哨戰,竟然打成了這般結果!

豪格若是個識得眉眼高低,看得清風色火候的額,此時便不要多說些什么,只求眾人不要將戰敗的罪責加到他的頭上便是。

不想這個勇猛有余,謀略不足的皇長子,卻給黃太吉制造了一場大風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