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可是開國以來便是不和親不割地不賠款的!議和這種事情,怎么能夠為朝野接受?面子上實在是下不來啊!至于說里子會帶來多少的損失,便是只有各位大人先生們自己知道了。所謂的大河有水小河滿,大河沒水小河干。
但是這些人為了一己私利就如此的不依不饒,難道就不知道,朕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所謂的毒蛇噬手壯士斷腕嗎?
須知,我大明雖然不割地不和親不賠款,但是,從成祖起,便有了賞賜周邊各藩屬國土地、財物錢糧的習慣做法。
大明朝廷對篡奪王位的李成桂都如此寬仁,成祖對當初和自己一道打天下,為從侄子手中奪取皇位的靖難之役出力甚多的朵顏三衛更是青眼有加。不但給官職,更是將大片土地劃給朵顏三衛。撤銷了大寧衛,將原本封國在此的寧王遷至江西安置,把邊墻外的大片土地賞賜給了這群蒙古人。
到了后來,朱棣死了之后,一群被文人教育長大的皇帝上來,更是懷徳以遠來人,對于邊境上的各個蒙古部族予取予求。
歷代皇帝當中也只有被所有文人和歷史記載罵的狗血淋頭的明武宗,有祖先之風,帶兵到山西應縣與蒙古人小王子所部大戰一場,雖然按照歷史記載只是斬下了極為可憐的幾顆首級。但是皇帝本人竟然可砍下了一顆!并且,經過了這樣一場算不上什么損失的戰斗,小王子所部居然數年不敢內犯,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但是到了嘉靖年,可就不一樣了!
嘉靖二年三月乙巳,虜大舉。二萬騎寇大同。
嘉靖七年十月辛丑,虜五萬騎,由大白陽邊寇宣府。
嘉靖二十年正月乙未,虜三萬騎,由大同平虜入井坪,攻蓮花峪……八月甲子,俺答七、八萬騎,入犯山西石嶺關、太原、平定、壽陽、孟縣、真定、紫荊、井陘。
嘉靖二十四年閏正月己丑,虜數萬騎。寇大同前衛,九月丙戌,數萬騎犯大同中路。
嘉靖三十一年正月初四日,俺答先向貢馬四十匹,易馬四百匹,至夜竟率眾奪回所易馬匹,進犯大同,大肆搶劫人畜財物……二月初九日。再次入寇大同,劫掠大用、威虜諸堡。
嘉靖三十三年八月乙亥。虜十余萬騎,再分道入掠大同平虜衛等處……隆慶元年九月乙卯,俺答北虜,數萬騎入寇大同井坪,山西偏頭關、老營堡、驢皮窖諸處。
一直到俺答汗被明朝冊封為了順義王,修筑歸化城。明朝將河套地區賞賜給蒙古人,從此國防線或者是實際控制線到了長城沿線。
同時開展朝貢貿易和邊界互市。通過這種形式給蒙古人不少的好處。
我大明果然是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天子守國門的典型!
我大明頂多是每年給俺答汗八萬銀子的賞賜,哪里比得上兩宋的歲幣?!
“朕不過是效仿先祖,與韃虜暫時忍讓一時。也好騰出手來對付中原流賊,爾等一群腐儒,懂得些什么?!”崇禎遙遙回頭望去,殿內書案的燈火下,影影綽綽依舊可以看得到被司禮監送來的數筐題奏,不問可知,都是反對議和,揚言要殺賣國奸臣的文字。
對于這種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文字,崇禎連看都懶得看,可惜了那些上好的紙張,上面寫滿了慷慨激昂但是空洞無物的文字,連上廁所都嫌他黑。
朕不過是實事求是耳,看爾等卻是如此嘴臉!崇禎心中罵了一句。遼東,從皇祖時便已經脫離大明的管轄,讓大明朝廷不斷的損兵折將,大把的錢糧不斷的往這個無底洞里去填!朕又沒有納貢稱臣,不過是索性承認了黃太吉對遼東的管轄,賜他封號,然后與之展開邊市貿易。既不給他歲幣性質的賞賜,又沒有損失什么。
爾等卻在那里聒噪,你們說什么喪權辱國,可是你們有那種移山填海,改變風水龍脈的本事嗎?嘴皮子倒是都能指揮千軍萬馬!當真有不割地不賠款徹底剿滅韃子的辦法倒不是沒有,可真那么辦,你們又得給朕送一堆告狀信。
要是真有這個心思,就都去找李衛儒主動官紳一體納糧,那倒是省心了。
(不厚道的作者又來了。前段時間,當南海正在進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華姐對著白頭鷹家的高層關于破壞南海風水的指責時候,作者很是興奮的將這個事情與某人共享。希望能夠將他從準公知的行列當中挽救回來。結果,這廝回復道這不就是自己家房子被人占了,然后把旁邊的地震棚擴大一點嘛!于是,作者很果斷的將他從朋友當中刪除了。原來,東林黨和如今的公知都是一個祖師爺,擁有同樣的血統。不過,差距在于如今的公知還有美爹的基因在。)
“皇上,如今朝中文武勛貴們議論紛紛,有人揚言要毀家紓難,也要和遼賊打到底!”
不知道何時,奉旨前來君前奏對的陳新甲面色慘白的出現在了崇禎的身后。幾天來的言辭攻擊,令他精神壓力極大,身心疲憊不堪,原本保養打理的十分精細的形容,變得枯槁不堪,整個人顯得老了十多歲。
“毀家紓難?”崇禎冷笑了一聲,“陳愛卿,你也休聽他們胡言,別說毀家,讓他們一體當差納糧都跟挖他們祖墳一樣。區區一個議和之舉,不過是讓他們損失些錢財賄賂。便如此做作了,當真讓他們毀家,他們就會來毀朕。”
“臣聽聞,朝中已經有人在串聯,說要大臣們各自捐獻些錢財出來,整頓京營訓練新軍。臣消息閉塞。但也略微聽說,已經募集了數十萬銀元。其中有些還是宮中的大小公公們捐獻的!”
“另外,幾位有子弟在神機營、三千營中當差的勛貴,已經放出話來,說如果朝廷議和,他們寧愿父子一道去遼東與黃太吉血戰到底!”
威脅!這是赤條條的威脅!大臣、勛貴、太監,再加上此時在天津的寧遠伯李守漢,這一股股勢力空前的擰成一股繩來對抗議和之舉!
“目前流賊未滅,中原糜爛。長江以北。遍地蝗旱為災,遍地饑民嘯聚,遍地流賊與土寇滋擾。凡此種種,卿身當中樞重任,知之甚悉。眼下群情洶洶,若是議和,朝中勢必生變,但是若不與東虜議和。虜勢強勁,洪承疇數萬人馬恐怕也是難以為繼。內外交困,如之奈何!”
陳新甲知道今天皇帝找他來便是要談論議和的事,趕快叩頭說:“微臣身為本兵,不能為陛下安內攘外,實在罪該萬死。然局勢演變至今,只能對東虜暫時議撫。謀求茍安一時,使朝廷全力對付中原危局,剿滅闖賊。舍此別無善策。馬紹愉已經同老憨見面商議和談之事,據說進展頗為順利,老憨本人亦想早日歸順朝廷。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擔保,馬紹愉此次必能折沖虜廷,不辱使命。望皇上放心等候,不必焦慮。”
“朕所擔心者和談之事未成,局面已經不可收拾。”崇禎見陳新甲一時不能領會自己的意圖,心中不由得有些火旺,稍稍提高了些聲音。
“河南方面,微臣已遵旨催促左良玉等軍各部馳赴援剿。務必圍殲闖曹于開封城下!據聞,此二賊正忙于收拾開封城中財帛,當無久據開封之心。各軍得知流賊竄返豫西東西之后,無不歡欣雀躍求戰。至于東虜方面,原本臣擔心老憨所望賞賜過奢,臨行前已密囑馬紹愉,在虜酋面前既要宣揚皇上德威,啟其向化之心,也要從我國目前大局著想,不妨稍稍委曲求全。臣又告他說,皇上的意思是只要土地人民不損失過多,他可以在遼東便宜行事;眼下看來,洪太此人倒是一心歸順,想來近日和談便會有佳音傳來,一旦有了成議,火速密報于臣,以釋圣念。”
陳新甲大概這幾天被人罵糊涂了,居然到現在還不曾發覺崇禎已經態度有所轉變。不打算議和了!
別人都好說,朕不理也就是了,最多讓他們天天上朝罵朕是昏君。可有一人你想無視也無視不了,那就是寧遠伯李守漢。他有兵有錢,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根基之地距離京城數千里,朝廷本身都要靠他續命。如今喊打最積極的也是他,這才是朕的心腹大患!
“陳卿,朕在你提出與奴酋議和之初,便明告過你,朕欲為大明中興之主,非如宋室怯懦之君。倘虜方需索過多,朕決不答應。只要土地人民損失不多,不妨速定成議,呈朕裁定,然后載人盟誓,共同遵守,使我關外臣民暫解兵戎之苦。令卿與馬紹愉深體朕之苦衷,將撫事辦妥,切不可節外生枝。你可曾記得?”
聽得崇禎的話,語氣不對,不由得陳新甲后心一凜,完了!這位皇帝怕是要找替罪羊來背這口巨大的黑鍋了!
陳新甲不住的叩頭于地說:“是,是。皇上圣明!”
“朕也曾告訴過你,此等事自當萬分機密。如有密報來京,萬不可泄露一字。”崇禎的語氣越來越寒冷,冷得讓陳新甲在這早春季節也是如在寒冬之中。
“朕已再三囑咐,每次給卿手渝,看后即付丙丁。卿萬勿稍有疏忽!可是,如今京師之中,流言蜂起,卿,該如何自處?該讓朕如何自處?讓朕如何面對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陳新甲再聽不明白,那他這個科甲正途出身,久歷宦海一直爬到了兵部尚書、內閣大佬地位的經歷豈不是白混了?“臣以駑鈍之材,荷蒙知遇之恩,惟望佐皇上成為中興英主。所以凡是皇上此類密旨,隨看隨焚。連一字也不使留存于天壤之間。然京師之內如何走漏了消息,卻非臣之所能了解。當是遼賊那邊走了風聲?”
崇禎的本意,陳新甲站出來將這個事情扛起來,他這個皇帝正好可以體面下臺,少不得要將陳新甲收入天牢,罷黜官職。暫且避過這股風頭,之后再像孫傳庭那樣,找個機會重新起用便是。(這招就和當初校長說的,兩個人同在一條船上,起了風浪,都要淹死,不如先下去一個人,保住了一個,也就保住了另一個。只是。陳新甲不是張漢卿。)
但是這個家伙居然如此不識進退!
“先生出去吧。各地軍情倘有消息,即刻便奏朕知道!”
翌日,崇禎在朝堂上宣布,陳新甲假托圣意,令屬員出關與奴酋洪太議和,此事朕絲毫不知。令錦衣衛當場將陳新甲拿下,收入詔獄之中。
“皇上英明!”
“陛下此舉,便如同當年剪除魏閹一樣!”
見到主張并主持議和活動的陳新甲被下獄。與遼賊議和之事肯定是胎死腹中了,朝堂之上。文官、勛貴們齊聲贊頌皇帝的英明睿智果斷剛毅之舉。
還不曾散朝,各科給事中的彈劾文字便雪片便的飛到了朝堂上。
給事中方士亮、給事中馬嘉植等人為首,上表章彈劾他。“自新甲任事以來,雖有小才,亦曉邊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債帥。深結中貴為援。于外不能御辱于遼東,對內,流賊連下洛陽、襄陽、開封,疊陷親藩,福王殞命。襄王殉國,周王失國。此皆新甲之過!然不及私通賊奴,擅立議和之事于萬一。”
這樣密集的炮火,便是皇帝想放過他都難了。不過,言官們所說的結交中官,倒也不假。陳新甲與司禮監打掌印太監王德化交情頗為深厚,而且,在外面也有不少軍鎮將領和他私下有往來。所以,當陳新甲在詔獄之中接到皇帝崇禎發給他的明旨,令其根據給事中們的彈劾文字明白回奏時,卻也是有恃無恐。
“上意主和,諸君幸勿多言。”
話雖然說的強硬,但是,私下里依舊做了不少求生的工作。
命親信、心腹們帶著重金奔走于內閣各位大佬門下,同時命人苦苦哀求王德化等太監們。給事中廖國遴、楊枝起等人為其在刑部侍郎徐石麒面前疏通門路,大學士周延儒、陳演也在崇禎皇帝面前力圖營救,曰:“國法,敵兵不薄城不殺大司馬。”帝曰:“他且勿論,戮辱我親籓七,不甚于薄城耶?”(什么意思?別的老子就不說了,我家七個親王,叔叔大爺的,都因為他死了,這個罪名不比敵軍兵臨城下來得重?!)遂棄新甲于市。
陳新甲的一顆人頭落在了菜市口,關于議和引發的一場政治大風波似乎變得平靜了下去。官員們各自收兵回家,該聽曲的聽曲子,該抱小相公的抱小相公。渾然忘卻了數日前自己在眾人面前和給皇帝的表章上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辭表演。
別人忘了可以,但是崇禎卻不能不惦記著遼東自己那數萬人馬。
“大伴,遼東軍情如何?”他很是無奈的詢問當值的大太監王德化。
王德化雖然是崇禎的心腹家奴,但是,處理政務卻不是他的強項,好一會才從幾個小太監那里弄到了最新的消息,向崇禎稟告。
對此一幕,不由得又讓崇禎心中惆悵了一番。剛剛被斬首的陳新甲,是由楊嗣昌推薦上來的。這兩個人的才能、思路,做事方法都很相似。在兵部期間,軍書往來頻繁,新甲馬上可以裁答,君前奏對時,可以用問不倒來形容他對各處軍情的掌握。
“唉!可惜他不知道臣不密則失身的道理。”不知道保守秘密,而且不知道皇帝的黑鍋必須要有臣子來毫不猶豫的替他背起來的道理,這是崇禎必須要殺掉他的原因。
可是,各處的軍情卻是令崇禎更加的煩躁。
“皇爺,留都的鎮守太監、蘇杭的織造太監密奏,寧遠伯麾下南粵軍的兩鎮人馬,大約五六萬精兵,已經分作數路,從福建、廣東進入江西、浙江、湖南,眼下正兼程輕兵北上。后面似乎還有大隊人馬跟隨。各處州縣都大為惶恐,唯恐大軍擾民。”
“寧遠呢?吳三桂不是要收復錦州嗎?寧遠伯不是派去了兩旅人馬作為援兵?”
“皇爺,寧遠總兵有軍報到,說奴酋墨爾根代青多爾袞,督率所部悍奴瘋狂堵擊,其部軍馬與多爾袞所部反復爭奪松山堡往錦州道路,損失慘重,眼下正與南粵軍之援兵會師,希冀一舉擊破當面之敵!”
“哼!都是一群該死的東西!目的達到了,就在那里應付朕!朕敢斷言,吳三桂所部就在松山堡中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