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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百四十九章膽大包天
“這修水縣城便是禿子施瑯的老營所在了?”
銅鼓通往修水縣城的官道上,一隊為數數百騎的順軍騎兵快速馳騁而來,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手中用馬鞭指點著遠處的修水縣城,頗為不屑的問道。
就像我們習慣把東洋三島的土著人稱呼為“小鬼子”,把朝鮮半島南部的居民稱呼為“棒子”一樣,原本為了在戰場上包扎救治方便,防止頭部感染而在野戰部隊當中推廣的全部剃光頭的南粵軍獨有發式,也成為了別的軍隊稱呼他們的特定稱呼,“禿子”。也有稱呼他們為“禿賊”的。
自從南粵軍與順軍不經意間在湘贛邊界的修水銅鼓等處會師后,修河流域,幕阜山與九嶺山山脈之間,靖安、奉新、宜豐、銅鼓、平江、通城、崇陽、通山九縣等處,方圓數百里之間,按照在不遠處的九江、長沙等處的清軍給遠在南京、北京的清朝高層的奏報文書之中所說,“禿賊施瑯部與流賊李闖殘部合流,賊眾多達數十萬,方圓數百里賊氛猖獗。”
不過,這次奏報文書中所說的這幾十萬人馬,倒是一點虛數都沒有。
大順軍所部雖然連連吃了敗仗,但是主力骨干尚存。為數仍然有十幾萬軍隊,再加上隨行的眷屬、民夫,二三十萬人是有的。而施瑯所部,雖然作戰兵馬不過兩萬多人,但是,手中卻也有六七萬的左良玉軍戰俘。再加上隨軍行動的民夫,跟著大軍南下逃難的難民,為數也在十幾萬以上。
這兩支軍隊加起來數十萬人馬,清軍倒是一點都沒有謊報軍情。
可是,幾十萬人驟然間涌進了這幾個縣,軍需供應便成了一個令將領們頭疼的問題。施瑯所部還好些,隨軍帶著大批的糧草,將士們也只是抱怨說肉食和油水不夠。可是,順軍就不行了。他們從陜西出來,便是一路被清軍追擊,上哪里去籌辦糧草?再說了,就算是有糧草,大軍疾如狂風暴雨般的行軍,糧草這種笨重的物資,那是極為影響行軍速度的。
所以,順軍對于糧草的需求之急切,不是施瑯所能比擬的。即使是趁著清軍追擊速度沒有那么快的時候,就地籌措糧草(基本上就是翻箱倒柜的到村子里去搶糧了。又有幾個軍隊能夠像紅軍那樣,拿走多余的糧食,給主人留下銀元的?)
可是,就當高桂英高一功李過羅虎張鼐等大順軍高層們為糧草供應的問題發愁的時候,游騎賀老五派人用十萬火急的速度送來的軍情奏報,卻讓他們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我們的東面和南粵軍連成了一氣,南邊又是他們的贛南地盤,這樣的話,東面和南面便可以無憂,我們只管對付西面和北面來的韃子兵馬便可以了!”這是大順軍高層的一致看法。
“當年咱們最難的時候遇到了南中商人,從他們手中采辦到了大批的甲胄刀槍藥品肉食,如今咱們又走了背運,可是,萬歲爺在天有靈,又把南粵軍送到了咱們的面前!”
提起了不久前在通城九宮山陣亡的李自成,大順軍將領們無不神情黯然。如果能早幾天與南粵軍會師,只怕李自成也不會死在幾個鄉下土流氓組成的團練手中。
看著隨同緊急軍情送來的南粵軍統領施瑯的書信、禮單,特別是禮單上開列的糧米一萬石,各色外傷藥品二十挑子,以及被信使帶來的百十個救命包,大順軍將領們眼珠子都紅透了。
“皇后娘娘!讓賀老五先和南粵軍好好聊聊,看看這些好東西能不能賣給咱們?!隨便這些家伙開價錢!”一貫心直口快的郝搖旗,開口放了一炮,替大家說出了心聲。“橫豎咱們營中,金銀細軟古董字畫是多得是!可是這些東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救治那些掛了彩的兄弟們!”
于是,一道以皇后高桂英的名義發出的旨意,同樣以十萬火急的速度送到了修水縣賀老五的營地之中。旨意之中除了火線提拔他為三品果毅將軍,算是獎勵他會師有功之外,便是命他暫且擔當起與南粵軍往來聯絡的職責來。“務必要解決眼下全軍的糧草藥品等物的供給!”
可是,信使到了,賀老五卻不在營地里。
原來,他很自覺的擔負起了與南粵軍的聯絡職責。
兩位龍虎營時期就交好的朋友,確定是是友非敵之后,自然是無話不談。當然,談話時少不了要有酒有肉的。兩個家伙從當年山東時的往事談到了最近的戰斗,少不得說起了在九宮山不幸遇難的李萬歲爺,賀老五痛哭流涕一番。“當初跟著李大少帥,跟著李萬歲爺打仗的那幾年,那日子過得多痛快,多舒心。你看看現在這日子過得,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吐槽了半日糟心的戰事,兩個家伙少不得又將話題最終轉到了喜聞樂見的方面。
說到女人的時候,賀老五卻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酒碗嘆了口氣說:“哎,真是可惜了,我最近遇到一個本家妹子,那長的,真跟天仙一般,雖然說人潑辣點,但是要沒有同姓不為婚這個限制,我還真想娶了她。”
“哦?”談初端頓時來了興致,他連忙問:“什么樣的女人能讓賀兄弟如此牽腸掛肚,說來聽聽。”賀老五本不想多說,但是架不住談初端總問,于是就坦白說:“我啊,作為先鋒打到了永新縣,結果永新當地的望族賀家前來迎接。這一論起來,我們還是本家,都是陜北的賀家同支。只不過當初天啟年間起事一道打到湖北的義軍,他們這一支跟著大軍就到了湖北,后來又遷居到永新,然后就在永新落地生根安家落戶了。我說的那個妹子叫賀桂圓,是本家的大小姐。從小就不愛讀書女紅,反而喜歡舞刀弄槍,他爹又慣著她,結果搞的她快成了當地一霸。她平時都是身上挎著兩把自來火的短火銃,一般的男人兩拳就撂倒。看著美艷卻不好惹,不習女紅針線只愛舞槍弄棒,還使得一手連珠箭,左右開弓,五十步內百發百中。這不,前不久聽說他們家接待了一個從贛南來的賬房先生,對梁國公的新政頗有了解。她爹和她對這個先生都是特別喜歡,就留他住了一段時間,讓他給他們講解新政的好處和措施。結果沒想到,一來二去這個桂圓妹子還喜歡上這個先生了。這先生居然還不同意,說在長沙有了家室,結果一言不合,我這個桂圓妹子就把這先生綁了,強行要拜堂。你來的也巧,好像明天就是他們大喜的日子,喜帖都給我下了,要不咱們兄弟一起去湊個熱鬧?”
談初端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他哈哈大笑道:“這樣的女子,我倒是也很想見見。這樣吧,既然是論起來也算是你的本家,那我就送點禮。別的不敢說,一百條火銃我還出得起。”
賀老五卻是一愣道:“我說兄弟,人家成親送禮都是金銀玉器啥的,再不就是綢緞細軟之物,你咋還送火銃?這玩意是殺人的東西,不合適吧?”談初端不以為然道:“老五,虧你還是闖營的老人!你咋還說這種外行話?!而今亂世,有啥東西能比火銃更寶貴的?!有了這玩意,一般的小賊聽著聲就繞著走,這樣你本家也多幾分活下來的機會。啥吉利不吉利,身懷利器,那就是最大的吉利,不然你就是躲到天邊去,也難逃亂刃分尸的下場。再說了,手里有一百條火銃在手,你那同宗之人,想必在當地也會成為望族了。火銃多,說話的聲音就大!說話的聲音大,權力便大。權力大了,勢力還用說么?”
賀老五尋思了一下,不禁覺著很有道理,他說:“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有道理。想當初老萬歲善待讀書人,可他們都做了什么,京城排南惹惱了南粵軍,后來那群狗日的又紛紛投靠韃子。這其中的緣由,還不是敵我槍桿子刀把子的強弱發生了變化。哎,算了,不提這些糟心的事了。明個咱們一起去大倉,婚宴就在那擺,到時候你我都把禮物準備好,不能讓本家笑話不是。”
談初端拍了拍賀老五肩膀,安慰說:“沒事,咱們兩兄弟匯合到一塊,那就是大少帥和李萬歲爺在天有靈!你想,當年咱們兩家聯手,在中原左沖右突的,多痛快!現如今又匯合到了一處,以后就繼續是狼狽額,是英雄聯手,什么狗屁韃子附逆,咱們一起教育他們誰是爺爺。至于他們的妻女。。。”談初端嘿嘿一笑道:“我們還是教育她們當個好女人吧。”言罷,談初端和賀老五都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第二天,兩人帶著人馬早早的來到了大倉。到了之后,才發現這地方只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村子,但是里里外外已經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村口,擺了幾張桌子,幾個一看就是賬房先生的人,在那里記錄賀禮的數目。見賀老五來了,幾個賬房先生連忙起身拱手道:“賀軍爺,您來了,快往里面請,我們給您安排好了,貴賓席。”賀老五擺了擺手,一指談初端說:“這位是我的生死兄弟,也給我安排到貴賓席。另外,我們兄弟還一起奉上了一份賀禮,你給記一下。”
賬房先生嚇得連忙擺手:“這可不敢,您能來就是我們家的榮幸,那還敢收您的禮物。”“給我們寫上,一百條火銃配子藥,一百柄上好的南中鋼刀!”果然,管賬先生也和昨天賀老五的表現一樣,哪有別人拜堂成親送這個的?賀老五有點不耐煩了,他說:“讓你收你就收,又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我妹子的。你記好了,一百條南中的火銃,一百把南中的上好鋼刀。”賬房先生一聽差點嚇癱那里,哪有結婚送這玩意的,但是又不敢多問。只好按照賀老五說的記下數目,反正如何處理也輪不到他們操心。少不得心里嘀咕著:“到底是外路來的流賊,成親賀喜都送刀槍火銃!”心里鄙夷著,但是本鄉本土成長起來的賬房先生還是頗為眼熱的看著那一捆捆油光锃亮的火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絕戶刀艷羨不已。
記錄好賀禮之后,有下人帶著他們去了貴賓席。其實說貴賓,由于條件有限,也只是有好茶水糕點而已,但是最大的好處是離著新人近,看的比較清楚。經過了漫長的等待,終于等來了新人。只不過,這對新人可是要多奇葩有多奇葩,新娘子沒有紅蓋頭,而且是直接拉著新郎的手進場,嘴里說的話更是讓大家哭笑不得:“快點,一個老爺們走的那么慢,像什么樣子。”
說話間大家不禁都看向新郎官,一看之下都點了點頭,這個男人,確實不錯。首先身材高大,長相又是生就了一副頗為清秀的面孔,堪稱英俊,其次這人的身上時刻保持著自信的氣度,哪怕是現在被一個女人控制著,也絲毫沒有一點猥瑣的樣子。
可就在這時,新郎官突然發現了談初端,從談初端身上的甲胄服色,還有他身后的幾個衛兵身上判斷了他們的身份之后,新郎官的眼睛里發出了一絲喜悅的光芒。緊接著,新郎官突然甩開了新娘子,三兩步就跑到了談初端身旁,著急忙慌的說道:“兄弟,我也是南粵軍的人。我的頂頭上司是贛南的公路督辦呂學智,前不久贛南常凱勝叛亂。。。”新郎官正要接著往下說,新娘可不干了,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就要把人拉走。談初端要是在之前,是大可以不必管的,但是聽到了贛南有叛亂的消息,立場立刻就變了。他直接拽出了短火銃,厲聲說道:“姑娘留步,這位先生的話與我南粵軍有莫大的關系,他必須跟我走,而且是立刻。至于你們的婚事,要等他見了我家施瑯將軍之后,再做定奪。”
新娘一聽眼睛立刻立了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見家丁有人帶了鋼刀,上去搶了過來,刀尖直接點著談初端說:“我不管你是哪來的什么人,敢管我的事,肖克紹就是你的下場。”身邊的下人一聽,臉頓時就綠了,我的娘哎,這姑奶奶是真火了。這個姑娘說的肖克紹,是臨縣幾個鄉紳組織的團練的頭目,一貫橫行霸道,后來也不知道這家伙抽什么瘋還是精蟲上腦,居然非要強娶賀桂圓。提親不成之后,帶著三百多人就來搶人,當時賀桂圓他爹都嚇傻了,準備要跑。她卻毫不畏懼,帶著幾十個家丁就上去迎敵,也是肖克紹輕敵,居然答應了和賀桂圓單挑。結果李桂圓連發三箭,命中兩箭,一發命中眼睛,一發射中肩膀。還沒等反應過來,賀桂圓已經一槍刺穿他的咽喉。一看老大死的這么慘,三百團丁頓時做了鳥獸散。開玩笑,老大都打不過,難道我們去送人頭嗎?啥,他們會追,這個事好辦,我無需當跑的最快的人,我只要跑的過最慢的人就行了。結果,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家當,最后一點都沒剩下,全都便宜了賀氏家族。
賀老五聞言也是臉色一變,他是知道肖克紹的事情的,但是談初端是他哥們,也不能看著不管。于是他站在兩人中間,一手推開談初端的槍,一手示意賀桂圓放下刀。然后他正對著談初端問:“兄弟,事情真有那么緊急嗎?”談初端雖然槍放下了,但是語氣卻更加不可置疑:“沒錯,這事含糊不得。我軍之所以一路到這里,就是因為南京的官紳叛亂。要是贛南再出了問題,我軍的處境會更加艱難。你也知道,贛南連接廣東福建浙江,可謂四戰之地,我軍有之,則福建廣東浙江都安然無恙,失去了,則此三地皆危。如果我軍有事,老五,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所以此事沒得商量,這位先生必須立刻跟我去見施瑯將軍。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只能保證,我盡力而為。”
賀老五也知道此事關系重大,事關兩支軍隊的生死存亡,便顧不得兒女親情。只好無奈的對賀桂圓說:“妹子,這位是我生死的兄弟,他可能騙別人,但是絕對不會騙我,而且事情確實重大。家國天下,天下為大。”見賀桂圓要急眼,賀老五又連忙說:“不過你放心,這事我肯定讓施瑯將軍給你一個交代,他也必須有個交代。這樣吧,我給我兄弟作保,你要是信得過我賀老五,那么今天就暫且作罷。要是信不過。。。”說完,賀老五一指自己的胸口,“我愿意任憑妹子處置,反正我們送來了一百條火銃一百柄絕戶刀的賀禮,就算是妹子你拿我來當試火銃試刀的靶子,咱也絕對不皺一下眉頭。”一番憊賴的話,說得賀桂圓翻了翻白眼,“瞧你說得,我是那等不曉得輕重的人嗎?!來人,備馬!我要和我相公一起去見施瑯將軍!”
一路平安無事,等到了施瑯的行營,眼前的情景把談初端可嚇得不輕。雖然早就知道施瑯已經提前知道了消息,但是這陣仗,還是太嚇人了。只見一隊隊士兵匆忙的搬運物資,打著背包,一看就是要進行急行軍的準備。所有人都是面色嚴肅,行色匆匆,甚至連搬運火炮,都是盡量減少談話和呼喊,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準備。至于施瑯,則早就站在了大營之外。
見談初端他們來了,二話不說就問:“李德潤先生在哪里?”引薦過后,施瑯一把拉住李德潤手,直接把他拉到了大帳之中,大帳里空無一人,外面全是施瑯貼身的警衛。施瑯甚至連讓座獻茶這套禮節都懶著搞,直接問道:“贛南現在叛匪有幾支人馬,為首為誰,占據了多少州府,是否控制了新直道?另外地方干部損失多少,商鋪損失如何?物資又被他們搶掠了多少?”
一番連珠炮一樣的詢問讓李德潤幾乎懵了,半晌之后,在施瑯幾乎快急眼的時候,他才說:“將軍,您說什么啊,常凱勝早就死了,造反的就他一個。我的兩個兄弟拿著呂學智批給的五百支火銃,在四月十二那一天,趁著他張狂的時候,一頓排銃,打的他人仰馬翻。然后我們趁勢追殺,又攻破了他家的土圍子,后來他家被抄了,連三夫人都被我兄弟抓去當了小老婆,就是不知道現在懷孕了沒。”
聽完李德潤的匯報,施瑯不禁長出了一口氣,但是他瞬間又有一種自己沒愚弄的感覺,他娘的,老子這不是白忙活了嗎?千軍萬馬打行裝,做好了一切急行軍的準備,結果現在沒事?不行,要找個人出出氣,于是施瑯怒喝到:“談初端,你給老子滾進來!”
談初端一咧嘴,心說完了,看來施瑯將軍這是要拿我開刀,雖然槍斃是不至于,但是搞不好就是一頓罵啊。還別說,他還真是猜對了,他剛走進大帳,施瑯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談初端,你是怎么辦事的?你看看,李德潤先生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路上連水都沒喝一口,連嘴唇都干裂了。你是怎么辦事的?人家又是在辦喜事,你就這樣把人家一對新人給這樣弄來了!你現在就去,帶著先生夫婦洗漱吃飯,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談初端答應了一聲,心里卻是暗自吐槽,老大,您倒是會做好人,我要是真讓他吃飽喝足洗漱完畢來見你,你還不扒了我的皮?不過這話也不敢說,他只能帶著李德潤去洗漱吃飯,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之后,他才帶著李德潤回來。
再次見面,施瑯就從容多了,茶水座位禮數周全,一番客套之后,施瑯才問:“既然贛南無恙,那么請問先生,現在贛南正在干什么?您又是因何來到這里?”這個李德潤倒是真不一般,按理說,一般人見到施瑯這樣的上官,必然是畢恭畢敬,大氣不敢多出,可他倒是好,直接讓一盞茶見了底不說,還大模大樣的讓別人再添一盞。幸好施瑯不在乎這種事,要不換一般人,早就不高興了。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又喝了一口茶,才說:“贛南現在正在做幾件事,第一自然是徹底推行新政,第二嗎,是全面整修廣東到贛南的新直道,第三,則是動員老百姓,準備拆路。”
施瑯一聽感覺很好奇,于是他說:“這前兩樣好說,準備拆路是怎么回事?”李德潤一笑道:“韃子之所以那么快就占領中原,很大的因素就是中原交通方便,倘若他們要是利用了便利的新直道,那么對梁國公驅逐韃虜相當不利。因此,我向呂學智建議,在必要的時候,不光是拆路,動員新直道附近的村民,挖斷道路,絕不能讓韃子利用上新直道。更要堅壁清野,空室清野!要做到路上有坑,坑里有水,水里有釘,十步一小雷,百步一片雷。路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好走的路!村子里沒有一星半點兒能用的能吃的,便是一口干凈的水也喝不上,更不要說獲得糧食蔬菜肉食了!我告訴我那兩個兄弟,便是舂米的舂子,石杵,也要搬到山上去!讓他們就算割了田里的稻谷,也吃不到嘴里去!總之,絕對不能讓他們走上太平道。這樣就算他們能撐著走到廣東,他們也得累死煩死,我軍則只需要養精蓄銳,然后發動雷霆一擊,必然大獲成功。”
“好!”施瑯不禁贊嘆了一聲。不過轉瞬,施瑯又奇怪了:“先生,呂學智據我所知,不是不愛惜才能的人,為何你不到他那任職,卻跑到這來呢?難道是得罪了他?要是這樣,盡管跟我說,我去教訓教訓他。”李德潤一聽連忙擺手:“施瑯將軍,你這可錯怪呂學智了,他早就說給我寫推薦信,讓我去參加培訓班,說按照現在的局面,將來至少也能當個縣官。然后我就告訴他,我不愿意當官,就在筑路隊當個管帳先生就可以了。”
施瑯聽完卻是不信,他說:“先生這是說笑了,哪有人會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就想當管帳先生的?先生莫怕,不管是誰敢針對你,我都幫你擺平。”結果李德潤頭搖的更厲害了,他說:“將軍這才是說笑,這當官有啥好的?迎來送往,勾心斗角,案牘成堆。你看我啊,每天就管管筑路隊的賬目,完事之后我就去路上溜達,見到熟人聊幾句,離著哪里風景好的地方近,我還能去看看。最關鍵的是,梁國公治下工資真不拖欠啊,到日子就發,我以前干活的地方,經常一欠就是半年。另外因為平定了常凱勝,呂學智上官還給我發了獎勵,本來是要讓我進學習班,我非不去,就問我想要啥,我說想請假回長沙看內人和孩子。呂學智二話不說,給了我五百大洋和一張憑據,拿著這個可以州城府縣暢通無阻。本來還要給我派十個警衛,我覺著沒必要就沒讓他們來。只是沒想到啊,到了永新卻遇到了麻煩,所以才到了這里。”
施瑯聽完李德潤的理由,不禁目瞪口呆,差點脫口而出你也真是一個奇葩。不過施瑯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失態,所以馬上轉移話題說:“先生,目前闖營與我軍匯合,不知你下一步有何見教?”李德潤似乎也沒注意到施瑯一時的失態,只是喝了口茶說:“現在總體局勢,是敵強我弱。敵有重兵補給和官紳的配合,我方雖然力量雄厚,但是需要時間儲備積累。因此,可能的話,就要盡量減少內耗。如果可以,我建議勸說闖營與我南粵軍合流,統一整編為一支軍隊,統一調度指揮。闖營的士兵我見過,多數出身苦,忠誠可靠,又與韃子和附逆官紳有不同戴天之仇,并且部分基層將領還受過原來伍興先生的培訓。雖然秦法學堂不在了,但是底子尚在。只要統一整編,假以時日,培訓好干部和將領,梁國公將多幾十萬忠勇的四方精銳。不要說擊敗韃子,將來統一天下,安定天下,這些人也將是棟梁之才。”
李德潤的這話,要是說給別人聽了,那絕對是大逆不道的言語。可是,施瑯是什么人?不說腦后長著反骨,那也是對大明朝廷沒有一星半點兒的忠心。在他看來,眼下的中原,眼下的天下,也只有一個人,一個團體能夠收拾得了,這個人就是他的岳父李守漢,這個團體就是南粵軍!而他,將會在李守漢平定天下,身登大寶的過程中建立一番超越前人的功業,生前功名富貴,死后青史留名。這樣,以后在內宅之中,在妻子李華梅面前,說話辦事也能挺直了腰桿子,不會被人說他施瑯就是一個靠著老婆才有了高官厚祿的孱頭!他施瑯絕對不是靠著老丈人家的地位,才混上了將軍的,他是靠著自己的本事,一仗一仗的打出來的!
如果能夠像李德潤所說的,將大順軍這幾十萬人馬收為南粵軍所用,那么,南粵軍在軍事上的短板就將全部補齊了!沒有強有力的大規模馬隊,原來的大順軍可是素來以善于流竄作戰而著名,不然也不會被稱為流賊了!部隊里大多數是南方人,不適應中原的環境氣候,可大順軍里最南方的兵員也頂多是江淮河漢之間的。
想通了這一點,施瑯立刻覺得眼前的李德潤簡直就是自己的福星。他給自己,給岳父李守漢鋪就了一條通往那個最高的位置的通衢大道!
“李先生,賀姑娘,之前軍情緊急,耽誤了二位的好事。如果不嫌棄,施某愿意做為男方的親眷,往大倉去,向貴家老人賠禮。并為二位主婚,二位以為如何?”
經過了一番喧囂熱鬧之后,又是數日的書信、信使往返,終于,大順軍的代表到修水縣城來見施瑯。為首的中年男子便是與劉宗敏同為提督諸營權將軍的田見秀,同他一道前來的,除了當年主管同南中商人貿易的吳汝義之外,更有羅虎隨行前來。而在羅虎身邊,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緊隨其后。他是李過的兒子,李來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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