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再破大營四
據《江浦埤乘》記載:“石佛寺,在治(縣城)東北十五里,宗建炎間建,明萬歷間鄉耆周棟捐修并建東岳殿、華嚴樓于寺左,又修筑寺前官路二十里,加茸石橋,募置雙岸圩香火田三十三畝,攝縣事郎文煥有碑記。”
關于石佛寺的來歷,浦口附近還流傳著一個美好的傳說。在宋代,長江多次泛濫,浦口本是沿江地帶,由于當時沒有防范措施,所以水患難免。有一年,長江泛濫,浦口地區許多良田被淹沒,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奇怪的是,正在這時從長江上游漂來了三尊石佛,漂到石佛寺所在之處,洪水全退潮了。于是,人們重建家園、男耕女織度時光。當時,人們認為這水得以退下是石佛的保佑。所以專門蓋起廟宇,把三尊石佛供奉起來,一是對石佛表示感恩戴德,二是便于祈禱菩薩神靈保佑。
然而傳說畢竟是傳說,它只能表達老百姓安居樂業的美好愿望。否則石佛怎不沉入水底呢?
祥厚全身鎧甲,跪在大雄寶殿里面,拈著三炷香閉眼祈禱著,殿里的三尊石佛合眼慈祥地笑著,在線香繚繞中無聲地俯瞰著眾生。
那個在陣前喊話的親兵進了大雄寶殿,跪在祥厚的身后的蒲團,悄聲稟告:“大帥,潰兵已經到了陣前了,長毛的大軍也快到了。”
“唔......”祥厚應了一聲,拈著香拜了三拜。站起來把香插在香爐里面,“三兒,你怕不怕?”
“怕,”那個叫三兒的親兵也站了起來,回答著祥厚的話,“怕的要死,長毛抓到咱們滿人都是不留活口的,還要生受許多痛苦,我怕極了,”他繼續說道。臉上本來是慘淡的顏色。痛苦地盯著祥厚,不過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是那樣的自豪和幸福,“不過標下的婆娘帶著兒子去了北邊。肚子里又懷了一個。我們甄佳氏后繼有人。香火能延續下去,有兒孫承遺志,日后清明節有兒子祭拜。就算我這時候死了。,也不會沒臉面去面對列祖列宗,想到這,突然我就不怕了。”
祥厚拍了拍三兒的肩膀,欣慰地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害的你們都留在此地。”
“大帥說的是什么話,兄弟們的家人都撤退到了北邊,咱們沒有后顧之憂,怕甚!只是夫人,啊,夫人來了。”三兒瞧見了帷幔后頭轉出來的一個中年旗裝婦人,連忙行禮請安。
那個中年夫人滿臉憔悴,似乎被風一吹就要倒,但極為沉穩地走到祥厚和三兒的前頭,工工整整地請了安。
祥厚沒動,沒有去扶她,直等到那穿著誥命服飾的婦人直起了身子,才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夫人,你這是又何必呢?軍中的家眷都依然安置了出去,你留在這里陪著老夫一起死,你總是這么倔強……”
祥厚的妻子搖了搖頭,“老爺,妾身跟著您在江寧城中享了這么多年的福,不想離開您半步了,大哥兒有了妻子,二哥和姑娘都已經有了親事,妾身沒什么好掛念的,若是老爺這戰有失,妾身絕不獨活,妾身是皇上冊封的誥命,老爺沒有臨陣脫逃的事兒,妾身也沒有這樣丟了八旗臉面的事兒!”
祥厚握住了這個面前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妻,一陣柔情涌上了心頭,突然有些愧疚,自己以前太寵愛那幾房小妾了,忽略了這個溫順卻又倔強堅定的女子,“好好好,請夫人在殿前看著為夫殺敵,咱們夫妻不論生死都在一處便罷了!”祥厚吩咐三兒,“傳令下去,今個誰能殺十個長毛亂匪,等到光復江寧,老子就請他去秦淮河上喝一夜的花酒,老子請客!”
“得嘞!”三兒拂去了忍不住流下來的熱淚,恢復了八旗紈绔子弟的懶怠模樣,“小的我要點那個秦淮河第一紅的姐兒,俞兒!大帥肯割肉花錢嗎?!”
“哪里這么多的廢話!”祥厚瞪了一眼三兒,“到時候給你一齊叫上秦淮八艷!本帥有的是錢!就怕你這小子得馬上風!”
“喳!”三兒笑嘻嘻地出去傳令了,片刻之后,外頭傳來了連篇歡呼聲。
“大帥公侯萬代!”
“大帥小瞧咱們!就等著大帥大出血了哪!”
“十個算什么事兒!瞧我的,起碼得五十個!老五,可不許和我搶!”
“得得得,到時候別再老子這里偷幾個去就算大哥你厲害了!”
祥厚和夫人攜手出了大雄寶殿,祥厚夫人給自己的丈夫緊了緊胸前的圍巾,眼中充滿著崇拜和信任,宛若二十年前剛剛新婚燕爾的模樣,祥厚也點了點頭,像以前在江寧城中當差那樣,淡淡地說了一句,“那我出去了。”好像只是去江寧城外打獵一番自然松快。
祥厚下了石佛寺的山門,看在自己的兄弟都在門口等著自己,胸前涌起了一陣豪情,祥厚翻身上馬,絲毫不顧及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大聲呼喝道:“兄弟們,外頭的是想反了咱們大清江山的長毛逆賊!咱們的家人子女已經后顧無憂,咱們應該怎么辦!”
“殺!殺!殺!”眾人舉著刀紛紛呼喝。
“好!咱們也讓他們瞧瞧!什么叫天下無敵的滿洲八旗!”祥厚拔出了手里的刀,策馬往前,“咱們八旗子弟還是不是爺們,胯下有沒有蛋,還有沒有血性,就瞧著今天!”
“誓死跟隨大帥!誓死跟隨大帥!”原來江寧城中駐防的八旗兵被激發出了心中的血性,雙眼爆紅,恨不得此時就和太平軍一決死戰。
二月十一日,李秀成大敗三岔河清軍,火燒聯營,聯合九浮洲水師部和薛蠻子兩部一路西進,包圍了石佛寺祥厚的江寧八旗,祥厚身先士卒,大聲呼喝,浴血奮戰,李秀成圍困了三日,二月十五日,最終清軍不敵,滿營覆滅,所有士兵,包括火頭夫全數死戰到底,無一生還,祥厚身中三十余箭,猶自屹立不倒,死時仍怒目圓睜。祥厚之妻自縊,連同殉國,李秀成敬佩祥厚夫妻忠義,合葬之。此時德興阿已經收羅了殘部,徐徐退到了安徽境內,江北大營宣告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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