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祿穿戴整齊,在承恩公府投了拜帖,很快大門中開,桂祥迎了出來,親熱地朝著榮祿行了個抱腰禮,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榮祿大哥。”
榮祿頗為欣慰地瞧著眼前這個玉樹臨風的少年,往事種種浮上心頭,當年兩人在左近城中游玩,每每都會帶上這個拖油瓶,歡聲笑語可實在已經成為追憶了,如今已然是鴻溝永隔的意思,榮祿拱手施禮,“云騎尉,一別多年,別來無恙?”
桂祥搭著榮祿的肩膀,“大哥你這般客套作甚?倒是白白生分了!父親已經在花廳等著你了。”
不在正堂相見,說明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榮祿心下一暖,點點頭,“祥哥兒,你帶路。”
惠征在花廳等著榮祿行了個晚輩禮,伸手拉起了榮祿,上下打量了一番,欣慰地點點頭,“仲華如今終于熬出來了,也是堂堂總兵,你父親在天之靈必然也是老懷開慰的,”又叫了富察太太出來見面,“讓你額娘來見見,都是自家人。”又特意不許榮祿稱呼自己的官職,一定要讓榮祿叫自己“世伯”,富察太太出來見過,又是一陣唏噓,富察太太叮囑榮祿留飯,自己下去盯著廚房,兩人分賓主坐下,桂祥打橫作陪,惠征問著榮祿有關江南的軍務,榮祿一一作答,刀光劍影戰火連天的日子就在榮祿的輕描淡寫的話語之中掠過,榮祿又問起北邊的戰事和撫局,大行皇帝駕崩之后的事兒,惠征搖頭嘆息,“皇后娘娘實在是傷心極了,聽聞大行皇帝龍馭上賓的消息,吐血暈了過去,這生死兩隔,還不能相見,自然是哎!”
榮祿的眉頭一緊,“世伯請節哀,那娘娘如今身子可是好些了?”
“就你伯母進宮探望過,前些日子是傷心壞了,身子都不太爽利,如今瞧著大好了。前個去了圓明園散心,想必是跳出來了。”
“小侄從南邊帶來了上好的金絲血燕,請世伯送進宮里去。”
惠征點點頭,笑道,“仲華你有心了,”又說起了家常事,“你瞧瞧,桂祥這個猴頭都已經馬上要成親了,你還比他大好些歲數呢,之前你在軍中效力,又在孝中,我也不好多嘴,畢竟是為國效忠么,如今到了京中,那就索性,結了親再往南邊去,這樣才忠孝兩全么。”
“是,”榮祿溫順點頭稱是,見到桂祥一臉壞笑,“不知道桂哥兒的新媳婦是那家的千金?”
“還是拖了娘娘的福,是”話音未落,惠征未曾說出親家的門第,外頭跌跌撞撞地進來一個老家人,臉上全是驚恐的樣子,“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這樣慌慌張張的!丟了禮數!”惠征微微不悅,對著那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家人呵斥道。
之前三人還是安然坐在椅上,聽到那個老家人的回話,三個人刷的站了起來,惠征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桂祥也是滿臉驚恐,榮祿肝膽俱裂,一把拉起那個老家人的領口,紅著眼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皇太后在園子里落水了?!”恭親王手里的宣德白瓷茶盞啪的掉在地上,碎成了碎片,“到底怎么回事?”
“是德齡公公讓奴才來報信的,”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躬身答道,“晌午的時候兒,皇太后泛舟福海,臨了下舟的時候,突然落水,扶起來的時候發現皇太后胸前插著一根羽箭。”
恭親王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連忙扶住了邊上的書案,定定神,“怎么會有羽箭!”
邊上的桂良也驚愕莫名,“這是有人行刺皇太后?”
“回王爺的話,是園子靠近升平署的山林里射出來的箭,第二次射過來的箭被馮鄉君擋住了,馮鄉君去追了一會,無功而返,德齡公公已經叫御前侍衛大索三園,務必要找到行蹤。”
“這起子無用的東西,”恭親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前些日子去前線,戰火紛飛成那樣,都是安然無恙,到了園子里,居然還能出現這樣的差池,別說是御前侍衛,只要皇太后有了半點事故,德齡也逃不了干系!”
桂良驚訝于恭親王的劇烈反應,轉而又釋然,恭親王的起復,康慈皇太后的尊號都是和皇太后有關,更何況如今是恭親王主持京中事務,若是皇太后出了事兒,不消肅順進讒言,小皇帝怕就壓迫放不過恭親王。“王爺請息怒,你先退下,在外頭候著消息。”等到那個小太監退下了,桂良對著惱怒的恭親王說道,“王爺要不要去園子瞧瞧?”
“自然要去!”恭親王脫口而出,“不僅我要去,留守京畿的重臣都一起去,出了事兒,誰都吃不了要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