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肅順在密云咆哮大罵時,京里大翔鳳胡同的鑒園,臨湖的畫閣中,重帷低垂,燈火悄悄,恭王正和文祥、寶鋆,還有曹毓瑛、朱學勤,在密商軍機大臣的名單。(www.juyit.com 君子聚义堂小说网)
先定原則,恭王問道:“咱們是五個還是六個?”
“原來是五個,還是五個吧!”
“好,就暫定五個好了。”恭王接納了文祥的意見,親自提筆,一面在紙尾寫上“曹毓瑛”三字,一面又說:“一個蘿卜一個坑,琢如抵焦祐瀛的缺。”
曹毓瑛急忙離席遜謝,但未容他發言,寶鋆拉著他坐了下來,“你甭客氣了!”他說,“焦大麻子那個缺原就是你的。”
“對了。”恭王點點頭,提筆又說:“博川自然還是留任。”
他把“文祥”的名字寫在曹毓瑛之前,但兩者之間,隔得很寬,寶鋆心里有數,這空著的位置是留給他的。于是放心了。
自己有了著落,便得為別人打算,寶鋆與恭王的私交極厚,彼此到了可以互相狎侮的程度,所以用一種微帶輕佻的聲音喊道:“慢著!咱們得先給六爺想個什么花樣?”
“你說是什么花樣?”恭王愕然相問。
文祥深知寶鋆說話的習慣,便為他解釋:“佩蘅的意思是指名號。”
他這一說,曹毓瑛立刻想到了現成的三個字:“攝政王”。
但是這個名號決不能用,用了會使人連想到多爾袞。
“我倒想到了一個。看行不行?”朱學勤很清楚地念了出來:“議政王。”
大家一致贊好,恭王也深深點頭,表示很滿意的樣子。
于是朱學勤從恭王面前移過那張名單來,取筆在前面寫上“議政王”三字,接著看一看寶鋆,又看一看恭王,意思是有所求證。
“把佩蘅的名字添上吧!”
寶鋆聽得這話,笑嘻嘻地站起來,給恭王請了個安,口中說道:“謝謝六爺的栽培。”
預定的五個軍機大臣缺額。到此刻只剩下一個了。寶鋆是知道的,恭王有意把他的老丈人桂良也拉了進來,但以他與恭王及桂良的關系來說,不便開口。如果要作此提議。必須有個極好的說法。而此說法一下子還真不容易想。
文祥自然也知道恭王的意向,但他就在自己和寶鋆被提名的剎那,忽然另有所見。要保留建言的立場,不肯開口。這樣,就只剩下曹毓瑛和朱學勤了。他們都是極有分寸的人,知道以桂良的地位,入軍機出于不夠分量的人所舉薦,則被薦者必引以為恥,那豈不是馬屁拍在馬腳上?因此也都不肯開口。
這短暫的沉默,在這樣彈冠相慶的場合出現,自然是不適宜的,所以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不知如何說起之苦。最后,由于恭王的眼色,曹毓瑛開口了。
“不知燕公的意思如何?”他徐徐說道:“照我看,燕公是萬不可少的一位!”
聽得這話,寶鋆趕緊搭腔:“我有同感。琢如,先聽聽你的。”
“目前洋務至重。六王爺既領樞務,自然不能專意于此,燕公見識閎偉,而且素為洋人所敬仰,如果參與機務,今后對洋人的交涉,一定可以格外順手。此是一。”
“不錯,不錯。請道其二。”
“大學士直軍機,始為真宰相。六王爺以近支尊親,執掌國柄,輔以老成謀國的燕公,益增樞庭之重,更足以號召人心。”
“嗯,嗯。”恭王點點頭說,“琢如倒真不為無見。就這么辦吧!”
于是寶鋆欣然提筆,把桂良的名字寫在恭王之后,接著把這張名單遞了給恭王。
恭王略看了看,把名單推向桌子中間,以一種大公無私的神態說道:“擬是這么擬了,不能說是定案。各位還有什么意見?凡于大局有益,我無不樂于奏達兩宮。”
只有文祥有話,但顯然地,他不愿意在此時公開,只說:“先吃點兒什么再說吧!”
小皇帝大喜大悲之下,倦的特別快,摟著葉赫那拉氏不松手,剛出養心殿就睡得沉沉的,葉赫那拉氏肩膀早就劇痛不堪,卻也不放手,摟著小皇帝回轉了儲秀宮,才把皇帝放下,和馮婉貞一起把被子給皇上蓋起來,點上了安神的檀香,葉赫那拉氏這才捂著胸前皺眉,唐五福連忙把藥奉了上來,才放下藥碗,外頭就撲進來一個身影,看著葉赫那拉氏就忍不住泫泣起來,“娘娘,奴婢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太后娘娘了!”
跪下的正是安茜,葉赫那拉氏也十分的傷感,親手扶了起來,“在熱河辛苦你了,你的事兒我都聽說了,本宮心里自然記得你,快快起來,”安茜起身,就著燈光,細細打量著葉赫那拉氏的臉色,“奴婢聽到京中說是娘娘駕崩了,大哭了一場,恨不得就這樣跟著娘娘殉了才好,只不過還是記得太后娘娘要奴婢在行在照拂著皇上,這才留著一口氣到現在,如今聽到娘娘還好好的,歡喜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安茜連忙抹淚,“連忙就趕回來伺候了!”
“哎,安茜,”葉赫那拉氏擺擺手,意氣蕭索,“雖是安然無恙,可如今這宮闕,”抬頭瞧了瞧儲秀宮,“已然物是人非了,我也不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了,大阿哥也登極了,皇上,卻是賓天了。”
“娘娘,您可不能這樣啊,”安茜連忙勸說,“您可還有皇上呢。”
“對,我想著還有皇上,這才拼命活了下來,不然掉進福海那一次,冰冷的湖水和那根冷箭足以要了我的命!”杏貞嚴肅了起來,“這些亂臣賊子!居然動了這樣的心腸,安茜,我自認為心腸極軟,不愿意取人性命,如今有人動了這樣的心思,我豈能容他,肅順,”杏貞繼續說道,“我雖然不喜,但卻知他的才干,所以才容忍至今,今個我已經是忍無可忍,肅順跋扈,把皇帝嚇得,居然都震驚至便溺,實在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