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8月06日00:40

果真如夙玉所說，從那之后，她就很少再來小竹林了。羅凡的生活，又回歸了從前，除了一人、一壺酒、一柄劍，就只剩下這些小靈獸陪伴他身邊了。

但他卻似乎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無拘無束，最為煩惱的，也不過就是師兄經常罰抄的那些書本經卷了。

俗話說書讀百遍，其義自現，這些年來，莫說是讀，連抄，都抄了不止一百遍了吧？

的確他就算是再怎么駑鈍，也理解了些許，畢竟就算是最為亢長的《劍道要術》，他都能倒背如流，一字不漏，在這一點上，他比那些所謂天資聰穎的弟子，強了不知多少倍。

因為經常被罰抄，去經樓已經是家常便飯，玄震師兄便索性給他申請了個管理經樓的閑職，每日來借書閱經的弟子不少，這倒是讓羅凡的生活中又添了幾分人氣。

若說這些年有什么進益，那便是抄書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下筆的速度，恐怕比他使劍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不過好像玄震師兄也發現了讓羅凡所抄的經卷已經沒多大用處，于是開始改罰他抄諸如《道藏》之類的典籍，經常罰得羅凡叫苦連天，只是奇怪的是，即便是一些極具天賦的弟子，也難以讀通這類古籍，反倒是羅凡，似乎感到比以前所抄的經卷，容易理解得多，因為有不少內容，羅凡都從以前的經卷中理解到了，而一些陌生的內容，有一部分也能夠觸類旁通，一轉眼，羅凡來到瓊華，已經有七八年光景了。

只是他的修為，依舊沒有多少長進，法術，仍舊一竅不通，至于劍法……有看過羅凡練劍的弟子笑道：“這也叫劍法？翻來覆去就那么一招，招不像招，劍不像劍，我瓊華的劍法要都這個樣兒，別說降妖了，路邊降個阿貓阿狗，我看都費勁。”

他自言這招是入門劍法中的“仙人望月”，可如今，除了還殘留一點仙人望月的架子，哪還有半點仙人望月的勢頭？

說是蠢人望月，那也是有人信的。

就是這樣的人，每每早課之時，還敢遲到，早課也從來都不專心，所以平日里，也沒少被人笑話，若不是瓊華乃是仙門大派，法度頗嚴，有人出手教訓教訓這樣的蠢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事實上除了那些不與羅凡打交道的，一直以來能對羅凡保持一顆平常心態對待的，也就玄震師兄一個——罰抄的書，從來不會少，也不會多。

至于玄霄這種天資極佳的弟子，他們根本不可能會與羅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就沒有什么不同的態度。

很多人都覺得，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羅凡，就是那顆老鼠屎，似瓊華這種仙門大派，怎么會養出這樣的廢物來？連自己，也跟著臉上無光。

當初，因為羅凡是派中某位長老帶回來的，所以很多人都不敢明說，但當那位長老出外云游，已經很久都沒有消息之后，派中的言論便漸漸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這種人怎么能留在我瓊華派？”

“就是就是！半天天賦都沒有，根本就是一介凡人！”

“凡人？切！得了吧！就連尋常豬狗，在我瓊華吸了那么多靈氣，學了仙法，也是一頭靈性十足的仙獸了吧？”

“就是！這種人，簡直羞與其為伍！還是趁早逐出門派吧！”

這些言論，都傳入過羅凡耳中，但他向來當做聽不見，日子依舊如往常一般，練劍，抄書，只是近來，似乎抄的書略微多了那么一些，不過他也不介意，反正連《道藏》都抄熟了，還有什么不能抄的？

只是，這樣的日子，終究是到了盡頭。

“夙瑤師姐，你也來借書么？”羅凡頭也沒抬，一邊運筆如飛，一邊開口。

“你怎么知道是我？”夙瑤似乎永遠都是冷著一張臉，只是此次似乎更冷了。

“夙瑤師姐的腳步聲且輕且快，我一聽，就分辨出來了。”

“哼！”夙瑤冷哼一聲，“光耍這些小聰明有何用處，若你能將這些小聰明分出一分，放在修行與法術上，今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什么田地？”羅凡這才放下筆，抬起頭看了夙瑤一眼，美則美矣，只是……

“夙瑤師姐……我有欠你錢么？”羅凡問道。

夙瑤冷冷瞪了他一眼：“我怎可能借予你錢財。”

“既然如此。”羅凡不冷不熱地道，“師姐這些年，找我一共二十又四次，為何次次都板著張臉，好像我欠錢不還似的。”

“你！”只聽“啪”的一聲震響，夙瑤一掌竟在桌上拍出一道深深的掌印，“事到如今，還敢胡言亂語！果真活該被逐出師門！”

“逐出師門？”羅凡神色微變，“什么意思？”

“昨日幾位長老已經決定，你資質駑鈍，不適合修習仙法，更無降妖伏魔之能，所以長老們特命我來通知你，今日即可下山，自此不再是我瓊華中人，只是掌教真人年在天道四九，尚有一線生機，若是他日你能獨自斬殺一頭妖獸，念在多年師門情義，可允你重歸瓊華，修行仙道。”

“什么！？”羅凡聞言不由大驚失色，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怎么會……那我師尊呢？師尊怎么說？”

夙瑤冷冷地道：“此事本該詢問重華真人意見，但是重華真人多年未歸，音訊全無……”

“你……你們……！師尊不在，你們怎可如此欺我！”羅凡登時拍案怒吼道。

“欺你？欺你又怎么樣？”不少弟子本就對仙門中有此蠢材頗為不喜，此時只聽得旁邊一名弟子叫道，“你這凡人，駑鈍不堪，這數年仙緣，本已算你運氣，怎的？以你這資質，還想成仙做祖不成？”

“不……我不走！”羅凡氣得一屁股坐回原位，“師尊不下令將我逐出，我便不會走的！”

“師尊？你倒是好意思？”聽得羅凡這話，夙瑤身后又一名雀斑臉的女弟子冷笑道，“重華真人不回來還好，要是一回來，一把年紀了，看見自己所收的弟子這般德性，也不知會不會氣得道心不穩，就此仙去！”

這話不可謂不狠，即便是羅凡，也氣得直發抖，但偏偏無法反駁，他還真沒臉見那個將自己帶入仙門的師父。

此話一出，頓時旁邊眾人也跟著紛紛附和：“就是，還想賴在仙門不走，也不瞧瞧自己那德性，以為賴個幾十年就能修出點名堂來么？再呆多久都是一樣！”

“重華真人不回來還好，等他一回來，丟的可就不是你一個人的臉了，而是連重華真人也一起面上無光啊！”

“就這資質，也不知給夙玉師妹灌了什么**湯，竟然成天和她呆在一起，她是什么人物？掌教真人親言可飛升成仙的天才！也不瞧瞧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名三角眼男弟子陰陽怪氣地道，“還是趁早滾出瓊華吧！吾等，羞與你這種廢物為伍！”

“你……你們……”羅凡憤怒地盯著眾人，右手緊緊握著腰間劍柄。

卻見所有人都是滿臉輕蔑神色：“怎么？在派中，你還敢與同門動手不成！？”

“還好不能動手！”又一人嗤笑道，“否則我第一個教訓他！”

“哪用得著師兄出手？”一名方臉男子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師弟我隨手就能打發了。”

羅凡握著劍柄的手，卻一直未曾松開，怒視著眾人，好半響，才開口道：“好，我這便離開，待得來日，我定殺妖歸來！到時候，看你們還有何話說。”

“哈哈哈哈哈……他說他能殺妖？”眾人頓時一陣哄笑。

“恐怕你連妖是什么都不懂吧？真是懶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冥頑不靈！”夙瑤也冷笑道，“玄羅師弟，我可提醒你一句，只有化了形的，才能叫做妖，沒化形的，只能叫做獸，以你那點不入流的功夫，對付化形的妖物，不過是送掉小命罷了！”

羅凡瞧了眾人一眼，又看向夙瑤道：“我玄羅好歹也通讀瓊華經卷，還用不著師姐來提醒真正的妖與尋常兇獸的區別。”

夙瑤冷笑：“你知道就好！你要是不自量力死在外面，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夙瑤的腦海中，不禁回想起長老們的話語……

“那孩子……確實不適合修行，況且之后那場大事，對其他人來說是福，以他的修為，卻只是一場大劫，你們既然提出來了……唔……以他這些年所學，在凡間，也足以過得很好了。”

“既無仙緣，不可強求，也罷……”

夙瑤道：“諸位長老，依我看，那小子，絕不會那么容易死心。”

“天道之下，尚且有一線生機，也罷。”太清真人取出一件寶光湛湛的事物道，“他若能夠有降妖除魔的本事，倒是證明他與本派確有緣分，他若不甘，自可去試試，此物便交予他，一來，可保他性命無憂，二來，若是他知難而退，也可保他一世安寧，也不枉與我瓊華一場師徒情誼，此事想來重華師弟回來，也不會有何不滿，畢竟，事實如此，事態如此，繼續留在瓊華，對他而言，也并非好事。”

夙瑤摸了摸懷中那寶物，心中冷笑道：“這種法寶交給他，當真是暴殄天物，也不知道掌教真人怎么想的！有在瓊華派中學的功夫，足夠他在凡間生活了！難道還真指望以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敢去招惹妖？”

羅凡并不知其中門道，只不再理會她，回到住處，收拾了東西，隨即來到師尊重華真人的住處，磕頭告別，最后，去了一趟小竹林。

看著這些陪伴他多年的靈獸們，羅凡的心中，仍舊有些不舍，它們天真、可愛，也只有與它們相處，從來不用擔心自己被嫌棄，可今日，卻是不得不離開了。

“喵嗚——！”小懶依舊愜意地在他懷里撒著嬌，也只有它們，最是無憂無慮，但它們似乎也感受到羅凡心中的愁緒，平日里最為調皮的它，卻也安安靜靜地趴在羅凡懷里，這些年它已經長大了不少，這些年來，整個林子里的靈獸，幾乎都將羅凡當做了親人、朋友，這或許，也就是羅凡這些年，最大的收獲了。

至于夙玉師妹……羅凡略微思索：“罷了……現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叫她分心吧……”

“我走了……或許以后會回來，也或許不會……你們……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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