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第四百四十六章 卡吉貝伊與蒸汽機

第四百四十六章卡吉貝伊與蒸汽機

第四百四十六章卡吉貝伊與蒸汽機

南俄大草原的氣候已經下過好幾場大雪了。

因為在伊斯坦布爾耽擱了太長的時間,導致黑海北部封凍,李晴一行人的船只與一艘同行的威尼斯槳帆船,在駛抵布爾加斯后便無奈地停了下來。短暫的商議過后,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船上所載的橄欖油、無核葡萄干、葡萄酒等扎金索斯島特產變賣一空,然后購買了一些食水、馬匹,通過關系雇傭了幾十名保加利亞人充當護衛,便朝卡吉貝伊港而去了。

穿行在奧斯曼帝國魯米利地區(包括今土耳其歐洲部分、保加利亞全部、羅馬尼亞一部、希臘一部,是奧斯曼帝國直屬領地的精華部分)、仆從國摩爾達維亞的感覺說實話并不是非常美好。雖然他們雇傭了數十名精明能干的保加利亞騎手,雖然他們一路上動用了許多場面上的關系,但這仍然不能稱之為一次愉快的旅行——艱難的道路、匱乏的補給、糟糕的安全形勢(尤其是最近很是動亂的摩爾達維亞),無一不在威脅著眾人的安全。

尤其對李晴這類上了年紀的人來說,他真是后悔死了當初在布爾加斯時不停勸阻,堅持要走陸路。當時他一心想要在冬季就趕到克里米亞汗國的都城貝克奇薩萊,與新任的賽里木·格萊大汗敲定一些商務方面的細節,只不過如今看來,他過于低估了一路上的艱難困苦,高估了養尊處優的自己對惡劣環境的忍受力,因此他現在覺得簡直就是在找罪受,還不如當初就窩在布爾加斯過冬算了。

不過事已至此,再懊悔已是無用,李晴不得不打起精神,與眾人一起,冒著風雪繼續前行,朝第一個目的地卡吉貝伊而去。好在他李某人身份尊貴,一路上眾人都竭盡所能地進行照顧,因此在于1月底(1672年)抵達卡吉貝伊時,他雖然臉色較差,但身體仍然是健康的,運氣還算不錯。

卡吉貝伊港是一個不大的港口城市,已經位于克里米亞汗國的邊緣地帶了,再往南便是摩爾達維亞大公的領地。雖然克里米亞大汗與摩爾達維亞大公同為奧斯曼蘇丹的臣子,但說到底仍然是兩個不同的國家,邊境地區的沖突也是少不了的,因此這里的治安形勢并不太好,除了重兵守衛的城市以外。

卡吉貝伊城的人口并不多,大概有一萬多的樣子,以韃靼人為主,另外還有為數不少的土耳其人、摩爾達維亞人、瓦拉幾亞人、烏克蘭人、威尼斯人。不過若是你再算上郊區很多莊園內的農奴的話,那么這個民族成分可就復雜了,因為就連他們的主人(韃靼封建主)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莊園內的奴隸到底來自何方。

“公允地說,從皈依了伊斯*蘭教的月即別汗開始,歷代克里米亞大汗對基督徒還是相當寬容的。他們允許我們——當然也包含我所憎恨的、卑劣的熱那*亞人——在各自的轄區內建立教堂,舉行宗教活動,正如他們的歷任大汗寬容對待境內的基督徒居民一樣(少數獲得自由后的原奴隸,一般都是在戰爭中立下了軍功)。”已經被執政官宮殿正式任命為卡吉貝伊商站最高領導人的阿爾貝托·莫羅西尼站在被命名為圣馬可大教堂的建筑頂樓,看著遠方城市內的星星燈火,說道:“雖然沙里亞法取代了成吉思汗法典,但終究是草原民族建立起來的國家,對宗教方面的重視始終不如他們的宗主國奧斯曼帝國啊。”

威尼斯人的聚居區位于城郊近海的一塊土地上,大概有上千人的樣子,規模相當不小,其中大約兩百人是軍人,負責整個“威尼斯城”的安危。他們防備的對象主要是游蕩在草原上的馬匪,以及對他們抱有一定敵意的穆斯*林保守勢力——這并不是開玩笑,當年月即別汗之子札尼別與卡法城的熱那*亞人發生沖突,兩次率領大軍圍城,都被據守卡法的熱那*亞人頑強擊退,同時海岸線也被意大利人的艦隊封鎖,蒙古人被迫妥協,繼續同意熱那*亞人在被趕走的頓河河口地區重新建立殖民地和商站。

威尼斯人在卡吉貝伊的據點與當初熱那*亞人卡法城差不多,都是位于海上交通便利的河口附近,城寨也都較為堅固,同樣有一定數量的守衛軍人。不過,阿爾貝托·卡吉貝伊也清楚,現在不是三百年前了,先不說本國的艦隊進入黑海會引起多大的外交糾紛,就單說進行了多年所謂“現代化改革”的克里米亞汗國軍隊,戰斗力就比當年的金帳汗國要強上不少。至少,他們手頭有著許多從東岸人那里買來的大炮,用來轟擊威尼斯人的據點應該問題不大,而這其實也是格萊大汗渾不在意威尼斯人和熱那*亞人將商站修得像個堡壘一樣的最主要原因吧。

當然了,商站修得堅固,并不代表著意大利佬們要搞事。相反,他們恐怕是最希望與韃靼人平安相處的群體了,蓋因克里米亞汗國有他們賴以生存所需的糧食,但卻未必一定需要他們運來的商品,故一旦沖突漸起,糧食貿易斷絕,那么他們這些商站設立的意義也就少了大半,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堅守了。就如同克里特島戰爭一樣,威尼斯人若是能夠想到奧斯曼帝國竟然“持之以恒”地進攻了24年,那么他們在一開始說不定就割地求和了,壓根不會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來打這樣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

“我們必須引導克里米亞汗國堅持這種寬容的風格。我聽說,他們的宗主國奧斯曼帝國近些年宗教勢力大漲,烏里瑪們的社會地位、影響力與日俱增,這對異教徒——包括我們和該國境內的基督徒居民們——來說,都是一種很不幸的事情,入境時受到歧視、商業受到若有若無的壓制,這一切真實太糟糕了,我在伊斯坦布爾時深有體會。”李晴手里端著一杯咖啡,一邊輕輕攪拌著,一邊說道。

“你要是個天主教徒就好了,特使先生,和你交談真實愉快。”阿爾貝托·莫羅西尼轉身凝視著李晴,輕聲嘆息道:“不過也無所謂了,我們都是理智的商人。我信奉主,你信奉天尊,但我們并沒有因為宗教信仰的不同而試圖攻擊對方,這就足夠了。好吧,說點別的,最近有很多托庇于奧斯曼大貴族的亞美尼亞或猶太商人來到黑海,開始在這里大力銷售布匹,其中大部分是各色呢絨,少部分才是絲綢和棉布。貴國在哈吉港(塞瓦斯托波爾)設有固定商站,應該早就聽說過這件事情了吧?”

莫羅西尼說的這些亞美尼亞或猶太商人的活躍,起始于三四年前,這些明顯是宮廷政變后上臺的伊斯坦布爾新貴們的白手套主營各色英國紡織品,比如產自西萊丁地區的呢絨、曼徹斯特的棉布等等,漸漸在黑海一帶東岸商品所無法覆蓋的地方打開了銷路。

說實話,東岸人一開始對他們并不太過重視,因為覺得這些英國商品質量不如東岸的好,價格卻未見便宜,應該不至于有什么市場。不過,他們——主要指當地的外交、商業、情報方面的最高負責人高文剛——終究還是低估了伊斯坦布爾的新貴們對財富貪得無厭的渴望,在這些大人物們的賣力支持下,這些英國商品以驚人的速度在魯米利地區鋪貨,然后漸漸蔓延到了克里米亞汗國,一個東岸紡織品的傳統市場。

高文剛得知情況后立刻在第一時間組織人手進行了調查,調查的結果令人喜憂參半。喜的是這些英國紡織品的質量比起以往雖有所改進,但仍然比不上東岸人的同款產品;憂的是東岸紡織品在價格上的優勢已經大幅度縮水,這似乎是因為英國人在紡織技術上多年來積累的進步的集中體現。

話說,如今蒸汽機流入歐洲也已經有了一些年頭了,能夠獨立整出一臺蒸汽機的有英、荷、法三國,葡萄牙、西班牙雖然近水樓臺,但真的是爛泥扶不上墻,尤其是葡萄牙的阿爾梅達家族,最先投資研發,結果到現在也只能生產出一個可靠性極低的四不像出來,以至于該國不多的工場主都拒絕使用這種東西,不承認這是一個合格的蒸汽機,也是醉了。

如今真正開始“大規模”(這個大規模其實也是相對的)應用蒸汽機這種劃時代的動力機器的,說起來其實也就英格蘭與瑞典兩個國家罷了——后者還是荷蘭商人引入的,主要用在銅礦、鐵礦排水——其中英國人的使用尤其廣泛和深入。

高文剛原本就隱隱約約聽說,紐卡斯爾的煤礦主們采購了一些蒸汽機用來抽水,后來因為效果不錯而擴展到了威爾士的煤礦和鉛礦上,使得全英國的蒸汽機使用量超過了四十臺,幾乎已經形成一股風潮了,吸引了更多的資本和技術人頭投入其中,研究如何生產出效率更高的蒸汽機出來——其實原本英國投資者不該這么熱情地投資一個前途未卜的事物的,奈何東岸這個燈塔實在太亮了,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蒸汽機有大利,因此潛心研究也就不奇怪了。而以英國當時領先歐洲其他各國一籌的工業水平,改進出比其他國家更先進的蒸汽機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目前,據傳聞在西萊丁、曼徹斯特等紡織工業區,也已經開始出現一些使用蒸汽機生產的工場了,算是一個不小的突破。這些工場原本都是使用河水作為紡織機械的主要動力來源的,但是在枯水季節時,很多河流水位下降、流速變緩,帶不動紡織機械了,因此一些急于提高產量的工場主便把目光打到了蒸汽機上,并最終獲得了成功。

而當蒸汽機同時在礦山和紡織行業取得成功后,再有東岸人的“先進經驗”在前面放著,英格蘭上下對是否大力推廣蒸汽動力再無任何疑問。而在使用了蒸汽動力以提高冬春枯水期的設備利用率之后,英格蘭人的呢絨、棉布、麻布不但產量大增,成本也著實下降了不少,再加上這些年來在紡織技術上的累積進步,現在的英國人每生產一匹布,成本大概只有以前的一半了,效率大增,利潤同樣大增!

高文剛雖然現在還不是特別擔心英國人會憑借使用了蒸汽動力而在黑海打敗東岸紡織品,但就英國人將蒸汽機引入紡織工業這件事而言,確實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情。因為其意味著,素來給人以傻大黑粗印象的蒸汽機,現在也已經擺脫了抽水專用(礦山、船塢排水)的標簽,轉而可以被利用到更多的行業中去了。相信假以時日,隨著市場需要的不斷提高,英格蘭全國大面積使用蒸汽動力,也不會是太遠的事情。

“英國紡織品滲透進黑海地區,不是第一回,也不會是最后一回。黎凡特公司(主營對奧斯曼貿易的英國公司)的實力非常強勁,股東在倫敦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當年我們的商品尚未進入黑海時,我記得這里的布匹市場常年就是南尼德蘭和英格蘭紡織品的樂園,直到我國商品擠占了大部分市場。”李晴喝了口咖啡,舒服地說道:“現在英格蘭人又殺回來了,他們的成本似乎更低、質量似乎也有提高、上層關系更是出色地令我們有些吃驚,但這又如何?我國商品的優勢是毋庸置疑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英格蘭商品遲早會像當初一樣被我們趕出去。”

與嘴上說的所不同的是,此時李晴的內心卻是有些陰郁的。他不是為部分市場被英國紡織品搶占了而苦惱,那不值得。他真正擔憂的,還是蒸汽動力在英國漸漸開始普及應用的事——雖然緩慢,但趨勢卻極為堅定——后者似乎才更值得東岸人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