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新首都也很一般嘛,沒傳說中那么邪乎。”太陽剛過正午,一群饑腸轆轆的人涌進了神都區北部的某個小村,然后在村口某間食肆內坐了下來,大呼小叫地讓店家趕緊上菜。
神都區地域遼闊,是洛陽府轄下六區中最大的一個,不過人口卻是最少的,足見其荒蕪程度。這個小村又位于神都區北部,更是荒野中的荒野所在。若不是還靠條西班牙時代修建的通往秘魯的驛路的話,這里的人口可能還要更少一些。
從這里也可以看出,新首都各區之間的發展有多么地不平衡。官氣最重的北城區及商業最繁華的南城區就不說了,同樣是從無到有發展的玉泉區、洛邑區和明鏡區,無論是人口、經濟還是文化方面的發展,都要甩神都區一大截。神都區目前所依賴的,除了搬到這里的大型騾馬集市和幾個正在規劃建設的廠子(多為交通裝備制造業)以外,就只有那大片的可開發的耕地了。
但耕地這玩意兒,怎么說呢,不是不好,你得看什么地方。擱在人口密度較高的中國、印度,那自然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以讓徒弟擁有著累世不愁。可在東岸,區區一千萬人,但擁有的耕地面積卻絲毫不遜色那兩個國家,可見耕地在東岸這里,不能說一文不值,但真的價值不高。君不見,國內大片的荒地都是由國家出面,投入資金、技術和人力,搞的機械化大農場么?
本來還有一些私人經營的小農場——這個“小”其實也是相對的,很多面積甚至超過舊大陸大部分貴族的領地大小——但這些年糧價不振,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也對投入大量財政資金保護價收購糧食有所疑慮,很是打擊了不少私人農場經營者。久而久之,現在還愿意干這一行的是真心少了,除了那些簽了五十年、六十年長約的人還在堅持之外,二十年、三十年短約到期的基本都清盤散伙,拿資金搞別的項目去了。如今東岸經濟大發展,機會多的是,何必吊死在農業這一棵樹上呢?
神都區深處內陸,自然更沒什么人過來圈地搞農場了。雖然神都區政府非常渴望,甚至表示租金可以減半征收,營業稅等各種稅收也有優惠(前五年免除,后五年減半征收),但依然應者寥寥。除了一些寄希望搞好政府關系,打算到東岸發展的外國投資者們愿意投資這個行當之外——你還別說,今年以來就有十多名猶太富商與東岸政府簽訂了土地租賃協議,開始搞農場,為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贊許——本國商人對此是敬而遠之的,讓人頭疼。
所以,當金真男一伙人進入神都區的時候,所見就是一片荒蕪,與繁華的東部沿海地區簡直是兩個世界。
當然他們也不愿意搞農場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生意。雖然他們已經不打算繼續當“獵人”了,但所想的還是成立貿易公司,將東岸日用品賣到查爾卡斯,將當地豐富的金雞納霜販賣到東岸,這是他們這伙好勇斗狠之徒最擅長的,而不是老老實實揮舞鋤頭種地。
對了,之前興仁鎮那一檔子事,金真男最終還是選擇把線索賣給當地政府,而不是自己招募人手去追蹤、抓捕印第安人。他們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帶,自然懂得賣政府一個人情價值有多大。因此,在領了千把塊賞金后,大伙分了錢,散去了一部分,金真男則帶著十個老弟兄南下,打算到洛陽府注冊公司,正式洗白上岸,轉營正當生意。
“笨蛋,這里是神都區邊緣,當然窮了。剛才走過的那塊路碑沒注意么?‘洛陽界’三字寫得那么大,你眼瞎了不成?”另外一位黑面虬髯大漢嗤笑著說道。
“媽的,胡黑炭你神氣啥?老子不識字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顯擺個屁啊。”正拿著根羊排撕咬的漢子不樂意了,目露兇光道。
“不識字就多學習學習。金大哥眼看著要開公司了,咱們都是創業元老,都是股東,今后可不能那么粗鄙。唉,可憐我祖宗十八代都在濟南府種地,沒出過半個文化人,浪費了老子大好的才華,跟著金大哥學習,才有機會認得一些字。今后只能指望我兒子有出息,讀書做官,也讓我享幾天清福。”
“哈哈!胡黑炭,就你那熊樣,還大好才華呢,我呸!你兒子?你媳婦都沒有哪來的兒子?凈他媽瞎扯淡呢。”
“找個媳婦還不簡單?”胡黑炭笑了,從兜里掏出一疊鈔票拍在桌上,道:“漢家女子娶不到了,我娶個西班牙女人還不簡單?我跟你講,老子還就喜歡那金發碧眼的胡姬呢。去年夏天咱們做掉的那家子西班牙人,那女主人的身段真是,嘖嘖……”
“說什么胡話呢!”金真難將碗里的奶茶潑在得意洋洋的胡黑炭臉上,怒斥道:“你小子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別怪大哥不講兄弟情義。”
胡黑炭自知失言,也不和人抬杠了,乖乖低著頭吃飯。
“金大哥,聽說洛陽府南邊其實搞得很不錯了。玉泉區、洛邑區、北城區,都有好幾萬人居住,不比那些尋常縣份差。最繁華的南城區,上次聽人說有八萬多居民了,已經算大城市了。要不咱們就去南城區落腳吧?俺也去開開眼界。”許是看氣氛有些沉悶,一位名叫齊三毛的獵人開口說道。
“唔,南城區是不錯。商鋪林立,人口眾多,有錢人都喜歡在那置辦產業。聽說玉清宮每次辦道場時,都有數千香客蜂擁而至,善男信女捐起錢來眼都不眨一下,想是一塊富庶之地。”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碗奶茶后,金真男捋著下頜的胡須,緩緩點頭道。
想想這兩年來艱難的生活,金真男一時間也有些恍惚。想當初承接家族使命,帶著幾位軍中子弟一同移民東岸,為家族開枝散葉的時候,金真男真覺得恍如隔世。
初到時被青島港博覽會大街繁華的盛景給狠狠震撼了一把,然后又見識了航行在宋河、烏江上多如牛毛的蒸汽船只,接著又在河西地區領略了迥異于朝鮮的東岸鄉村風景,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大開眼界,覺得前半生真是白活了。當然讓金真男印象最深刻的,其實還是在查科平原、潘帕草原上那風餐露宿的艱苦生活。真的是太苦了,身體上的勞累真的只能說一般,最消磨人意志的其實還是那不斷襲來的孤獨感,孤獨得讓人絕望。
好在這一切終于要結束了。這兩年多來他們拼死拼活,也攢了下了不少錢,開一家貿易公司綽綽有余。雖然比起國中那些大貿易商們還有所不如,可萬丈高樓不都是從平地起的么?金真男有信心,在這批老兄弟的輔佐下,憑著大伙敢打敢拼的勁頭,一步步把公司業務經營得蒸蒸日上。
前往查爾卡斯的路難走算什么?再大的苦我們都吃過。當地的印第安人不友好怕什么?這些年抓過的、殺過的印第安人不知凡幾!只要再招募一批人手,保管那些印第安人不敢有什么鬼心思。
只要自己成功地在洛陽府站穩腳跟了,那么遠在朝鮮的家族大概也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吧。漢陽城的政治斗爭實在是太激烈、太殘酷了。即便金家靠著東岸人的賞識,目前地位還算穩固。但說到底,家族出身、底蘊還是太差,頗被那些兩班貴人瞧不起。再者,你當大王真的對于東岸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金家沒意見么?呵呵,這些年坐擁襄陽、桿城、高城三郡的全家如何?不知道挨了多少明槍暗箭。若不是他們手頭有地盤、有軍隊,朝廷也不敢公然動手的話,全家早就灰飛煙滅了。全家如此,金家自當引以為戒啊,漢陽城李家可不是什么心胸寬廣之輩。
必須盡快在東岸闖出名堂!也只有闖出名堂了,才有機會提升社會地位,接觸到更多的有分量的人物。而有了這些大人物的交情,金真男才可以“挾東自重”,反哺朝鮮的本家,讓他們白頭山金氏家族的基業萬世永固。每每想到這一點,金真男就充滿了斗志,這也是他能夠在草原上堅持這么久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趕緊吃飯吧,少說幾句廢話。吃完了繼續趕路,去南城區。”金真男喝完了奶茶,抓起一個大餅胡吃海塞,一邊吃一邊叮囑道:“神都區鳥不拉屎的,北城區官威又太盛,玉泉區都是神仙一般的讀書人,想來想去,確實只有南城區最適合咱們扎根。到了那邊,你們一個個都把渾身的匪氣給我收起來,也不準喝酒鬧事。否則進了大牢,我可沒那本事把你們撈出來。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沒那么好混的。”
“知道了,大哥。放心吧,我們是去過好日子的,不是打架鬧事的。現在洛陽府建設得這么漂亮,朝廷很多衙門都搬過來了,真相趕緊去樂呵樂呵啊。”眾人紛紛回應道。
洛陽府,新首都,聽說一切都是按“千年大計”標準來建設的,真的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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