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二十七章、得韓征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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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比方說,曾經有個惡徒燒了你的房子,殺害了你的親人,你得著機會穿越、重生,會怎么對待尚為少年,還并沒有犯下種種惡行的那家伙呢?是嘗試導其向善,還是搶先教訓他一頓,要么干脆一刀兩段,以絕后患?

在對待日本的問題上,是勛就面臨著類似抉擇。導其向善是沒意義的,國家利益跟人心善惡本就沒有什么關聯;搶先教訓一頓,也沒多大用處——你瞧那倭使,人本來就連鞋都沒有呢,還怕你怎么收拾?至于斷絕后患,對人來說,這存在一個道德困境,對國家來說,未免成本太高——他是宏輔終究并不是一言可決萬事的中華天子啊。

而且就算天子,在沒有足夠利益,也沒有足夠借口的前提下,貿然發兵遠征,同樣會遭到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對。萬一不小心打個敗仗,比方說遭遇了什么“神風”,船只傾覆,還可能大損國力,類似花樣多玩兒幾回,說不定會釀成“無向遼東浪死歌”那般的國內動亂。

所以說,要怎么對待倭國,是擺在是勛面前一個很重大也很無意義的問題——若非有一千八百年后的記憶,純對于這時代一名官僚來說,僻遠島國,理他則甚?

好在是勛并非臨時起意,早在他初次駐軍浿陽,約見柳毅的時候,命柳毅制約高句麗,收取濊貊、三韓,同時打探倭國消息,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當時就連柳毅這種遼東地頭蛇,都根本不明白“倭”為何物,只是通過韓人知道,東南有島,島夷自稱“yamato”,窮得連鞋子都沒得穿,用來跟韓人貿易的,也只有些農作物、水產品,以及粗陋的紡織品而已。

但是韓人說了。那地方土地還算肥沃,人口卻少,常有弁韓貧民渡海前去墾殖,所以雙方交往比較密切。

當時是勛告訴柳毅:“是名倭也。建武時曾朝漢。世祖賜金印紫綬。”柳毅當場就撇了撇嘴,心說小小的島夷也賜金印?我這輩子要是也能混上顆金印,于愿足矣……

對于是勛要他打探倭國的情況,一開始柳毅并未在意,只當是勛擔心倭人為韓人所用。阻撓自己統一半島的大業——可是就那些窮困島倭,要真敢來跟我打,你有武器嗎?韓人那點點武器夠分發給你嗎?是公未免過慮了。直到曹魏肇建,是勛又寫信過來,提起此事,才說:“倭人既漢時嘗貢,今若不貢,無以表吾魏之正朔,而顯揚威四夷之意也。”

天可憐見,是勛好不容易才想出這么一個勉強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可以讓柳毅關注倭國問題。

所以柳毅在擴張領土的時候,與三韓各部也是或撫或戰,對于那些愿意服從王化的韓邦,要求他們“命倭通貢”,為此等了好多年,才終于撈著一名倭國使者。他此番前來西安平覲見是勛,之所以姍姍來遲,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等待那名倭使——是公既然多次申明此事,那么我及時把倭使領去,應該能夠消解對方的怒氣。并且表現出自己對他還是有點兒用處的吧。

隨即是勛當面揭破了牛利都的謊言,先說要打,完了又將其囚禁起來。倘若以此為由發兵日本,不得不承認。理由完全不充分——使者撒謊,頂多也就驅逐出境罷了,因此而伐人之國,實在有損天朝顏面啊。真要揍他一頓呢?又有失是太尉的宰相氣度。所以啊,先關起來再說啦。

再說是勛得解千古謎題,心里正高興呢。也沒有真的生牛利都之氣。

等把牛利都押下去了,室內只剩下是勛和柳毅二人,柳毅還想拱手謝罪:“毅薦此獠,誑言……”是勛擺擺手,說這不是你的錯,而外夷自夸其國,亦人之常情也——“彼倭國,子剛豈有意耶?”

是勛剛才敲打柳毅,始終“汝”來“汝”去的,這回終于改口稱呼柳毅的表字啦,柳毅聽聞,不禁暗中大大松了一口氣。于是他就問是勛了:“所在偏遠,若如是公所言,倭之大,不過一郡也,戶口亦止數萬,取之何益耶?”

是勛指指仍然攤在案上的地圖,說你得放眼全倭,包括北海道在內四座大島,這大小就可抵兩三個州啦,而且戶口在二十萬以上。柳毅苦笑道:“臣十年而未能定三韓,安有余力平倭耶?且彼處窮困,尚不及韓,未知有何物產,可必征乎?”你想讓我去打倭國,你倒是給個理由出來啊。

是勛心說我哪有什么理由可以給你……而且日本確實是窮,除了糧食以外,基本上就沒有任何優良的礦物產出。哦,貌似記得本州中東部是有金山的,武田信玄曾經依靠金山致富,從而稱雄一隅,問題小小一個武田藩,終信玄一世也就把金山挖得差不多啦,對于中國來說,真值得為此而渡海遠征嗎?

而且怎么渡海前往日本,也是一個關鍵問題。后世中日之間交通,主要有北、中、南三條航線:北線即從山東半島直放朝鮮,或者繞一下遼東半島再去朝鮮(沿岸而行,路程雖遠,卻更安全),然后沿朝鮮西岸南下,經對馬、壹岐而至九州;中線直接從江蘇東行;南線則自浙江海港先東南向抵達琉球,再自琉球北上。

三條航線相比,中線路程最短,倘若順風順水,四天即可走完全程。問題這條線路也最危險,經常會遭逢狂風巨浪,尤其日本中世紀前期的造船技術還很低劣,不知道有多少遣隋使、遣唐使因此而埋身于汗漫汪洋之中。南路航程較長,安全系數要高一些;北線最長,也最安全。

那么遣隋使、遣唐使啥的,究竟為什么甘冒奇險,要走中路呢?首先說,南路開辟較晚,當時只有北、中二線可行,問題當時朝鮮半島三國鼎立,日本聯百濟而斗高句麗、新羅,而北路相當長一段距離要經過高句麗的領海,以當時的航海水平而言,又不可能七八天完全不靠岸補給。尤其等到新羅在唐朝的協助下一統三國之后,北路就徹底斷絕了。

其實是勛并不了解這年月的海船質量如何,究竟能走多遠,能抗多少級的風浪,所以從中國直放日本,估摸著并不怎么靠譜。若要與日本交通,甚至發兵征討,就必須走北路,經過朝鮮半島南端。

所以他才對柳毅說:“此后事耳,若不得韓,終不可征倭也。”說著話在地圖上弁韓的位置一指:“此為交通要樞,且——傳言富產精鐵也。”柳毅當場就雙眼放光,自言自語地說:“吾必得之。”

半島南部是不是真的富產優質鐵礦,其實是勛也拿不大準,他只是前一世偶爾在文藝作品中得知,后來大和王國長期占據伽倻地,為此而跟新羅鬧得不死不休,就是為了搶奪鐵礦。文藝作品嘛,并不能引之為據,但用來誘惑柳毅也足夠啦。

若終柳毅一世而不能并吞三韓,還則罷了,若能成功,站穩了弁韓之地,則必然會加深和日本列島的聯系,到時候有自己暗中推動,發兵往征,也并非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啊。起碼來說,可以拿下對馬和壹岐,控扼對日交通的樞紐所在。若成此事,從此就只有大陸侵擾島國的可能,島國再無覬覦大陸的機會了。

當然啦,這是基于中世紀的交通狀況而言的,真要是到了近現代,是中國壓倒日本,還是日本擾亂中國,還得看雙方誰最先邁入工業社會。

這也正是是勛郁悶的地方,他自詡憑借自己的努力,或可避免“五胡亂華”的悲劇,可以改變此后數百年的歷史進程,但再遙遠……真非人力所能及也。一千多年后的歷史究竟會是何等走向,恐怕就連神仙都算不出來。這年月沒有一個中國人會擔憂胡人入主中原,更別提島夷的侵略了……

牛利都暫時就被羈押在西安平城中,是勛打算等打完高句麗以后,再帶著他和三韓各邦的人質前往洛陽,覲見曹操,稱臣納貢。要是這仗真打得漂亮呢,還能趁機炫耀武力,威嚇倭使。

柳毅就此辭去,匆匆返回朝鮮,去點集兵馬,北上攻打高句麗。是勛所以下達此令,用意有三:其一,是給柳毅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其二,樂浪軍可以幫忙保障夏侯蘭、魏延的側翼;其三,幾百年后中新(新羅)、中朝的邊界是以鴨綠江為隔,憑什么如今魏和高句麗要以清川江(浿水)為界呢?老子不爽!

再說大軍兩道以征高句麗。遼東境內也是潛伏著不少高句麗探子的,很快消息便即報至丸都山城,高句麗王位宮聞訊大驚,急忙召聚群臣商議。沛者得來首先發言,說我曾經多次勸說大王,中國龐大,非我高句麗所可拮抗者也,此前因為漢末動亂,諸侯相爭,所以還能多少占點兒便宜,自從公孫氏雄踞遼東,進取樂浪以來,咱們的軍事行動就屢屢受挫。連個割據遼東的公孫氏都打不贏,何況如今大魏肇建,基本統一了中原呢?您發兵去攻,完全是雞蛋碰石頭——這不,把對方的大軍給招來了吧?

于今之計,趕緊遣使謝罪,并且送還所擄中國人口,表示愿為外藩,世世代代敬奉中國,或許能夠說得魏軍退兵——小人不才,可以為大王走這一趟。

話音才落,古雛加駮位居跳出來是破口大罵:“汝真怯懦賣國之輩也!”兵來將擋,水至土屯,敵人殺過來了,那就點兵抵御啊,豈有尚未接仗便言投降的道理?當下一拍胸脯,對位宮說:“魏人號稱十萬大軍,此詭言耳,吾料不過二三萬眾。請得一旅之師,臣為大王滅此遠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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