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則蘇文師,扶風武功人也,乃昔日是勛柱節關中時所舉,自縣令起家,擅能招撫流亡、發展生產,累績升為漢陽太守。此后曹操篡漢,消息傳到漢陽,蘇則素服而哭,校事以稟曹操,曹操大怒,便要下詔將蘇則檻送洛陽治罪。是勛勸說道:“文師所慟者,非漢之亡,魏之興也,為其數載漢臣,前事已非,譬如死而初生耳。可密覘其行止,若慟后疏忽政務,乃勛言不確,實怨懟陛下也,可殺;若慟后仍勤于王事,陛下當知勛言非虛。”
于是曹操再派校事前去調查,但見蘇則已經脫掉了喪服,抹干凈眼淚,又一門心思管理政務,教民耕織啦,沒有絲毫的懈怠。曹操乃道:“宏輔所言非虛。”但是心里終歸不舒服,覺得漢陽乃涼州首郡,不宜再使蘇則守之,這才把他平調去了隴西。
當蘇則接到冀縣的求救書信以后,便即召集屬吏商議。他說:“張使君得民親附,姜府君素有奇謀,吾料馬超必不可克冀縣也。所慮馬超久在隴上,羌胡親附,若與相合,禍亂深矣。”于是一方面派人去向金城和榆中告變,一方面以宴飲為名,召聚郡內各部羌胡首領,以刀相挾,向之取質。n隨即便募得胡騎二萬,東屯于漢陽郡北部。
榆中傅楊阜、安定太守毌丘興亦率軍來合,總計三萬,浩浩蕩蕩向南方殺來——只可惜他們略晚了一步,導致閻彥明戰死沙場。
于是兩軍各自安營下砦,休息一晚。翌晨便展開激戰。馬孟起勇冠三軍。親自執槊沖陣。數度殺到蘇則馬前,但蘇文師始終面色不變,沉著應對。從清晨一直戰至午后,毌丘興之子毌丘儉時年僅十七歲,但勇猛過人,隨父猛攻蜀軍側翼,斬殺蜀將吳蘭,就此引發連鎖效應。馬超大敗,在馬岱的保護下,僅率數百騎突圍而走,就此退回武都。
隨即蘇則等進入冀縣,商議行止。張既說東方傳報,蜀賊已入關中,圍張、徐二將軍于陳倉,吾等當往相救。蘇則對此持反對意見,他說:“今吾所部,多為胡騎。野性難馴,但以抄掠為業。若使入關,則國家土地不毀于蜀賊,而將毀于我等之手也。且若馬超再來,何以應對?”建議直接挺進武都,追擊馬超,把戰火延燒到敵方的土地上去。
楊阜也贊成蘇則的見解,于是分軍為二,部分漢兵繼續守備冀縣,剩下一半兒漢兵和所有胡兵則跟隨楊阜、蘇則、毌丘興殺入武都,數日后即圍馬超于武都郡治下辨……
馬超在涼州鎩羽,劉備在關中同樣不得寸進。終究雙方的實力對比太過懸殊,魏軍一旦穩住陣腳,軍隊的素質立分高下。蜀軍多為步卒,雖耐苦戰,卻當不起曹真每到前線危急關頭,便遣呂蒙率騎兵從側翼襲擾,以騎對步,往往輕松得手,將敵軍的鋒芒徹底扼阻。
——呂子明在這條時間線上竟以將騎揚名,事后是勛聞之,不禁慨嘆良久。乃知非止將馭兵也,兵亦以成將也。
總之,一連數日,劉備都無法取得戰役的決定性勝利,從而打開通往渭南的通道,隨即接到了龐統遣人繞路送來的書信,力諫劉備放棄東進,轉而向西——趁著曹魏東方大軍尚未來合,或許還有取勝的機會。劉備持信以問徐庶,徐元直沉吟良久,隨即嘆息道:“士元已萌死志矣。陛下當命其棄守長安,自退可也。”
龐統所獻“子午谷奇謀”,主要目的是直搗雍州的腹心之地,吸引樂進等人來援,從而放開褒斜等路,使得蜀軍主力可以順利進入關中。但是這番謀略也存在著一個極大的漏洞,那就是:長安尚有數萬兵馬,僅以小部出子午,或能戰勝路招,卻未必能夠順利調動樂進等將——局面還不到危險的程度,樂進等宿將也,不見得會輕舉妄動。
——就象原本歷史上魏延的子午谷戰略,其中關鍵一環就是“楙聞延奄至,必乘船逃走,長安中惟有御史、京兆太守耳”。
所以其實龐統早就下定了決心,哪怕一死,也要猛攻長安城,起碼給敵軍造成長安危險的假象——當然啦,短短兩天時間便能攻克長安,對于他來說也是意外之喜。只是倘若事先擺明了跟劉備說,我此行就是去死的,劉備必然不肯放人。
因此按照最初的謀劃,關、張、吳懿三將若能打開通路,進入關中,便應奮力擊破當面之敵,牢牢掌控住扶風郡,進而與馬超的涼州攻略連成一氣。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樂進東援,張飛撲了個空;徐晃雖敗,卻西向與張郃合軍;張郃固守陳倉,擊退了吳懿吳子遠。所以劉備入關以后,為了援救龐統,就在控扼扶風計劃尚未徹底完成的時候,就匆忙親率主力來與樂進、曹真相持。
龐統一心求死,以使劉備奪占隴上,從此可與曹魏抗衡,他毫無私心雜念,所以就本能地忽略了——劉備不可能眼睜睜瞧著你死啊!
徐庶與龐統相交莫逆,同樣不愿意看龐統死,故此勸說劉備,若能快速擊破當面之敵,進入長安城,與龐士元相合,那是最好;倘若不成,一旦曹魏自東方派發大軍來援,就龐統那點點人馬,根本守不住長安,還不如讓他盡快棄城而走呢,則陛下您也可以放心地率軍向西,去奪占陳倉。
劉備沉吟半晌,說不如這樣吧,我這就下詔,命龐統放棄長安,從子午谷返回漢中——估計等信帶過去,也得兩三天吧,便以三日為期,我要是還不能擊破當面之敵,渡過渭水,那咱們就跟龐統一起掉頭吧。
隨即召聚眾將,明確地向他們說明目前局勢,咱們還有三天仗要打,倘若無法取勝,便即轉道而西,去跟黃權會合——那么如何才能戰而勝之呢,諸卿有何妙計?
關羽建議說:“樂進在安陵,曹真在渭北,互為犄角,破之甚難。不如分一軍往阻樂進,卻將主力誘引曹真來攻,先破此獠。”而且要是真能把樂進絆住的話,只要擊破曹真,便能夠先運送一部分兵力南下去救龐統啦。
仔細籌謀對策、擬定計劃,然后翌日即遣張飛去阻樂進,關羽自率大軍來戰曹真,劉備率主力在后埋伏。可是他們料想不到的是,曹子丹一見跟安陵之間的聯系被蜀軍切斷,干脆深溝高壘,閉砦不出。
連續對峙了兩天,不管關羽如何辱罵、搦戰,曹真只是不動。到了第三天上,劉備匯聚眾將,說咱們就剩這最后一天時間啦,若再不能破敵,只有走也。關羽恨聲道:“曹真無恥怯懦,實有若婦人也!”
參謀程畿聞言,不禁靈光一閃,就建議劉備:“盍贈婦人衣冠以辱之耶?曹子丹尚在壯年,必不忿也,或可激之使出。”劉備沒有辦法,果然去搜羅了一套女人的衣服、首飾,派人給曹真送去。
曹真當場就把衣服給撕了,氣得連眼珠子都快瞪將出來——他又不是原本歷史上年過五旬、老奸巨猾的司馬懿,要說一般男人還真忍不了這般羞辱——當即批復道:“蜀賊狂妄,明日會戰!”隨即下令將蜀使亂棍打將出去。
使者抱頭鼠躥,折返蜀營,劉備聞報,沒有辦法——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好吧,那我就多呆一日。
這邊曹子丹怒氣不息,召喚呂蒙等諸將商議,說蜀狗辱我太甚,咱們要是再不出戰,國家的臉面都要給丟光啦——“即約明日與決相戰,卿等整訓士卒,必要一戰成功!”
呂蒙心說咱們原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只要閉寨堅守,把劉備滯留在渭水以北,等到天子親率大軍前來,長安一鼓可下,危局就此消弭……可是你曹將軍才剛堅持了兩天啊,就讓一套婦人衣冠給打敗了……反正那套衣飾不是送給他呂子明的,即便曹真再暴跳如雷,呂蒙也徹底無感。
如今敵軍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很明顯要激你出戰,一則說明他們在時間上拖不起,二則說明對陣交鋒,對方勝算比較大。如今張飛特意卡在咱們和安陵中間,監視和攔阻樂將軍所部,關羽獨來搦戰,咱們光靠一軍別說什么“一戰成功”了,就算打個平手,可能性都低過了五成。這時候該忍就得忍,萬萬不可受激啊。
可是眼瞧著曹真眼珠子瞪著,腮幫子努著,氣得原本還算俊秀的面龐都變了形啦,而且大多數將領也都“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氣恨得仿佛蜀人送來的不是一套婦人衣冠,而是一人一套似的……這要是當面勸阻,必受斥喝,毫無益處呀。
呂蒙沉吟少頃,低頭瞧瞧曹真腳邊已經被撕得稀爛、踩得臟污的婦人衣飾,突然彎腰伸手去撿,口稱:“蒙家素貧,惜此蜀錦,雖碎亦可裁為絹帕也,敢請君侯(曹真受封都鄉侯,故有此謂)下賜。”你不要這婦人衣冠,那不如送給我吧。
眾將見狀,無不愕然側目。
要說這時候的呂子明,就跟原本歷史上代魯肅為江東都督、謀奪荊州時期一樣,已經徹底黑化了,培養成了身為軍事家最高級別的素質,那就是——不要臉。《孫子》有云:“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覆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而若是將領能夠不計生死,不顧臉面,不求名聲,你就很難找準他的弱點對癥下藥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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