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面不改色,眼中光芒閃閃,沉聲道:“卑職以為,如果此時主動向淵太祚示弱,封官許愿,非但不能迷惑他,反而一定會招致高句麗軍的追殺,到時候我軍雖有百萬之眾,也有可能發生第二次薩水崩。就連至尊圣駕,也可能會有危險!”
李淵給這話嚇得魂都要飛出九天之外了,他的眉頭一皺,厲聲喝道:“大膽,小子無禮,竟然敢這樣大放厥詞,還不掌嘴退下!”他轉頭對楊廣跪了下來,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陛下,犬子恃寵而驕,胡言亂語,請陛下念在他年幼無知,饒他一回吧。”
楊廣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當上皇帝以來第一次,還是有人敢這樣當面對他說這樣大不敬的話,他勉強從嘴邊擠出了一絲笑容,冷冷地說道:“李千牛,你的話太過份了,朕有百萬忠勇的將士護衛,就算撤軍,高句麗軍也不敢追擊,更別說威脅到朕了。不要把朕對你的寬容,當成你放縱的資本!”
李世民朗聲道:“不,陛下,這是卑職的肺腑之言,若非對陛下的一片赤膽忠心,卑職又怎么會冒滅族風險,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是陛下不愿體諒卑職的一片苦心,那卑職只有一死以謝陛下!”他說著,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對著楊廣,閉上了雙眼,伸長脖子,似乎是等著一刀。沈光看著李世民,一臉的焦急,他很想開口為李世民求情,但他也知道這回李世民說得太過,無法求情。
楊廣有點從剛才的驚恐與憤怒中反應了過來,他踱了兩步,沉聲道:“李千牛,你起來說話,為什么這時候向淵太祚封官許愿,反而會招來災難,你說清楚一點。若是你說得有理,朕不僅不會治你的罪,還會賞你!”
李世民站起了身,也不看已經臉色鐵青的李淵。還有一臉驚懼的宇文述和薛世雄,直面楊廣,面不改色地說道:“淵太祚也是極為精明之人,我軍現在四面圍城,旦夕可下。他現在能爭取到一個體面投降的條件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要是我軍突然允許他保留遼東的領主之位,又給他加官晉爵,與高元同級,那他一定會奇怪,為什么我軍一下子變得這么慷慨!”
楊廣點了點頭:“不錯,確實是人之常情,若朕身為淵太祚,也會這樣想。李千牛,你繼續說。”
李世民繼續說道:“這種情況下。淵太祚會考慮兩種可能,一種是我軍的緩兵之計,想要誘他放松警惕,然后突然一舉襲城,如此,他會表面答應我軍的請求,可暗地里加強城防,以防我軍的偷襲,更是會遍布崗哨,偵察我軍的一舉一動。”
“第二種可能。就是我軍后方出現了極為嚴重的情況,要么是缺糧,要么是中原出事,陛下不得不回。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被迫撤退,甚至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陛下出了事情,全軍必須撤回,所以他會在偵察我軍行動之余。留有余力,以便我軍在真的撤退時,他好開城出擊。”
薛世雄沉聲道:“李千牛,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軍要誘他出城,所以故意裝著要撤軍,淵太祚手上的兵力已經不足,他是根本不可能大舉出擊的。”
李世民嘆了口氣:“我軍百萬之眾,這遼東城下連營百余里,輜重糧草堆積如山,這些東西,根本不可能說撤就撤,要么大規模地焚毀,要么只能遺棄,無論是哪種情況,都瞞不過淵太祚的眼睛。”
“而且我軍一路以來開城投降的那些高句麗城市,都只是派了少量駐軍和官員,城中的城主和軍隊尚在,我軍大軍圍攻遼東城時,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可我軍若是真的撤軍,那這些人一定會再度反叛。”
“淵太祚的遼東城中尚有精兵數萬,若是再會合了這些人,也有十幾萬軍隊,甚至還有高元布置在鴨綠水一帶,由乙支文德率領的那十萬精銳部隊。我軍圍攻遼東城時,乙支文德不敢救援,可要是我軍真的撤退,他一定會全力追殺。”
“要是高句麗的遼東部隊和本部鐵騎全力追擊的話,我軍后衛部隊歸心似箭,只怕難以抵擋,一旦后軍戰敗,則會引發前面諸軍的崩潰,百萬大軍一旦失去控制,那就比薩水崩還要可怕了。陛下,卑職所言,乃一片赤誠之語,言盡于此,甘受刀斧!”
李世民說得眼中淚光閃閃,滿臉都是忠義之色,楊廣看了也不免動容,嘆了口氣:“好了,李千牛,朕知道你的忠心了,你起來吧。”
李世民的心中暗自得意,剛才他看到自己的老父給宇文述壓制,就一直在琢磨著找個機會反擊,兵行險招,這一下終于給自己抓住了機會,連宇文述都給自己說得啞口無言,他站起了身,對著楊廣說道:“卑職不才,愿意親身入那遼東城中,以這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淵太祚心存疑慮,不敢開城追擊。”
楊廣奇道:“你又有何良策,能讓淵太祚不敢追擊?”
李世民微微一笑:“陛下,兵法有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實相合,方可瞞天過海,達到目的,我軍若是放棄攻城,必須要有一個理由,才能讓淵太祚不敢掉以輕心,若是單純地開出一個優厚條件,他當然知道我軍是急著撤軍,只有作出一副強攻在即的架勢,他才會因為恐懼而不敢出城。只要我軍能爭取三到五天的時間,則可以把大軍撤離,即使損失,也不過是后衛部隊數千人而已。”
楊廣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你想要開什么條件?快說。只要合理,朕一定準奏!”
李世民正色道:“還是最開始的條件,微臣愿意孤身入臣,與淵太祚商量停戰一天,清理城下尸首之事,如此,淵太祚必不知其中有詐,而陛下則應扔下御營大帳,以精騎護衛,先行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