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恨恨地一拍馬鞍,黑云馬一聲長嘶,高高抬起前蹄,重重地踏了下去,正中那個宇文成都替身的面門,一下子就把他的臉踩了個稀巴爛。楊玄感的嘴里噴著出氣,眼中泛著血絲,咬牙切齒地說道:“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宰了宇文成都,為韓將軍報仇!”
說完之后,楊玄感一拉馬頭,看著他的身后,已經不到八百,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部曲騎兵,以及僅剩下的楊積善和王伯當這兩員將校,說道:“各位,經過苦戰,有賴于大家的努力,咱們終于沖出了宇文家的連環馬陣,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一往直前,再沖破隋軍的后軍驍果騎兵部隊,只要沖出去,就會有人接應咱們,就會有希望!”
所有的騎士們整齊劃一地以劍槊擊甲,聲震天地,配合著馬匹們的齊聲長嘶,高聲叫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玄感長槊前突,直指三百步外,那在“裴”字帥旗下嚴陣以待的裴仁基父子,吼道:“沖啊!”
宇文成都氣鼓鼓地對一邊的傳令兵說道:“傳令,打鼓,連環馬全部回轉,集結,向著楊玄感的側后攻擊!”
在一邊裹傷的宇文仲武聽到這話,連忙說道:“將軍,萬萬不可啊,這一場大戰,雖然殺傷敵軍上千,但我們宇文家的鐵甲連環馬也損失千余,這可是無法彌補的損失啊,若是再戰,只怕,只怕大帥多年來之不易,搜羅天下壯士而結成的這只部曲騎兵,就要損失殆盡啦!”
宇文成都恨恨地說道:“我當然知道阿公組建這支部隊不易。所以去年征伐平壤城的時候他都沒舍得帶這支部隊去,而是讓我率部留在遼東城繼續攻城,可是我們現在損失了千余精銳。卻沒有殺了楊玄感,你讓我有何面目去見阿公?!”
宇文仲武擺了擺手:“將軍。您是前軍主將,不可因怒而戰,我軍的連環戰馬都是捆在一起的,轉向很難,想要全部向后轉的話,那得繞一個大圈回來才行,到時候楊玄感要么給后軍截殺,要么沖出去了。您就是想戰,也是追不上啊,不如趁機多割取敵軍的首級,不管怎么說,咱們總算是生擒了韓世諤,也算一樁大功了。”
說到這里,宇文仲武壓低了聲音:“將軍,您要是真的想要殺楊玄感的話,不妨下道密令,讓陣后的萬鈞神弩大規模齊射。不管是楊玄感,還是裴仁基的驍果軍,在混戰中都會給大量殺傷。到時候,咱們可以去撿現成的!”
宇文成都微微一愣:“這,這樣能行嗎?”
宇文仲武咬了咬牙:“無毒不丈夫,您在前面不也是在楊玄感派鐵騎綁著長槊引我軍前軍出戰時,弓箭亂射的嘛,現在沒啥區別,要是裴仁基擋不住他,那楊玄感就算突出我們的驍果騎陣了,到時候只怕想從別的軍隊。尤其是柴紹和王世充那里搶功,也不容易啦!”
宇文成都的眼中冷芒一閃。轉頭對身邊的一個傳令親兵說道:“去,告訴后軍陣后的萬鈞神弩的指揮。校尉李君羨,告訴他在楊玄感突陣時,給我不分敵我地把斷槊全部打光,一桿也不許留,就說是我的命令,快去!”
那個親兵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將軍,這,這命令只怕李校尉不會執行吧,除非是你的親自下令才行。”
宇文成都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半塊虎符,說道:“你拿這個去,就說我宇文成都正在與敵血戰,一時抽不出身,見虎符如見我。去!”
親兵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拿過虎符,轉身撥馬而走,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宇文仲武勾了勾嘴角:“將軍,您怎么可以把虎符給這小兵呢,萬一遺失,這可怎么是好。”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我要的就是虎符丟了,給人撿到,不然萬一裴仁基這回不死,事后追查這事,我又找誰當替死鬼呢?哈哈哈哈哈!”
宇文成都一邊放聲大笑,一邊策馬向前,只留下了宇文仲武怔怔地呆在馬上,若有所思。
裴仁基的驍果軍,一排排地,一陣陣地,如潮水一般,不停地向上迎擊楊玄感的部曲騎兵,鐵甲鋼槊的碰撞,戰馬的長嘶,戰士們的怒吼聲與喊殺聲,還有重重的身體與戰馬仆地的聲音,此起彼伏,前方的戰場上再次起了一陣陣的風沙,看不清風沙中的戰況,只是那喊殺聲卻是越來越近,馬蹄踏地,狂飚突進時的那種震天動地的聲音,也是離著裴仁基的帥旗越來越近了。
裴仁基的臉上肌肉在微微地跳動著,喃喃地說道:“楊玄感就是楊玄感啊,不愧是天下第一猛將,即使在這連續沖破了我軍前軍和連環馬陣的情況下,還是有這樣強悍的戰斗力,也難怪連宇文成都都擋他不住啊!”
一枝羽箭,呼嘯著飛向了裴仁基,一邊的裴行儼揮槊一擋,把這桿羽箭生生地擊落在地,他勾了勾嘴角,說道:“看來敵軍已經殺到一百五十步左右了,這箭居然可以飛到父帥的身前,我們已經投入了三千鐵騎,也沒有擋住楊玄感啊。”
裴仁基的另一個部下,是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臉上透著稚氣,卻也是穿了一套皮甲,在他的身邊,此人姓劉,名仁軌,汴州人氏,小小年紀就從軍征伐高句麗,裴仁基看這少年透著一股子機靈,又感慨于他的志氣,就把他帶在身邊,做了一個親衛。
劉仁軌從小就讀過不少兵法,勾了勾嘴角,說道:“將軍,現在您的部曲衛士三百之外,就只剩二千驍果軍士了,是把他們全部投放戰場反擊,還是留在這里守住大旗呢?”
裴仁基咬了咬牙,說道:“前面起了風沙,我們就是投入更多的兵力,也沒有太大用處,反而會讓我軍自相殘殺,傳令,列陣,一千騎弓手守住前方,只要有騎兵從風沙中沖出,無論敵我,盡皆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