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接過請柬一看,發現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和以前收到的文會請柬一樣,顯然不是李文鷹特意安排的。
一旁的府院君馮子墨道:“李大人既然邀請你去,必然有其深意。”
于興舒卻道:“以我對李大人的了解,這‘盡量’二字,并非他的本意。李大人若是真想讓你去,他會直接說邀請你,而他讓隨從這么說,恐怕是受別人所托。”
方運道:“既然李大人如此看重,那就去看看吧。不過,李大人只說我去,沒說讓我參與賽龍舟,對吧?”
眾人一愣,馮子墨笑道:“你倒是機靈。不過龍舟賽的彩頭向來不小,這些年甚至越來越大,你最好參與。”
“能有什么彩頭?”
“以往是兩國各出一件舉人文寶當彩頭,而李大人在今年又加了一塊龍血墨,那慶國方面自然不示弱,竟然拿出一方“山川棋盤”,還叫囂著李大人小氣,讓玉海城拿出更多的寶物來當彩頭。”
“山川棋盤?他們也真舍得。”方運道。
山川棋盤的材質是慶國一種極為稀少的奇石,奇石上的條紋有山川地理走向,本身沒有神奇的力量,可一旦被制作成文寶棋盤,棋局一旦展開,可化一片山河困住敵人。
圍棋文寶比較特別,棋盤、黑子和白子各成一件文寶,三件合一才是完整的圍棋文寶,單拿出來毫無用處。
一套圍棋文寶在普通棋手手里,和一件普通文寶的威力相差不多,而到了精通圍棋的大行家手里,一套圍棋文寶可以發揮數倍的威力。
只不過,圍棋和丹青、琴箏一樣,都需要年常日久的學習練習,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除非有人在這方面極有天賦,否則還不如去學習眾圣經典。
慶國一年也不過產四五件合格的山川棋盤,哪怕煉制成翰林文寶都不算浪費,價值遠高于一塊龍血墨錠。
“你有興趣?”馮子墨道。
方運道:“在我書法練到第五境之前,我不會去深研琴棋畫,平時放松之余偶爾一試也無妨,那山川棋盤對我來說無大用處。”
“那可未必。你已經展現出丹青天賦,或許在琴棋方面稍加努力就有成就,日后有了好的琴棋文寶,你總不能留著不用吧。”
“或有可能。”方運沒有把話說死,主要是圖書館里的東西太多了,只要是能增強人族的力量,都可以拿出來用,或許就能派上大用場。
于將軍道:“山川棋盤你無用,可以換其他有用之物,換一件進士文寶還是有可能的。”
“這個月,我想安心備考。”方運無奈地說,他太想要去登書山,只有摘得文心,自己的實力才會有質的提升,否則在沒有唇槍舌劍前終究難以獨當一面。
于興舒點頭道:“也好。你入書山后,一定要奮力向前,你攀登的越高,我景國好處越大!”
“哦?這我倒不知道,有什么好處?”方運問。
于興舒掃視眾人,除了馮子墨,周圍的人都知趣地離開。
“府試之后,十國各府前十的秀才都會進入書山,哪國的秀才攀登書山最高,就代表哪國的教化昌盛,圣院就會獎勵圣頁、延壽果或生身果等物。秀才登書山的時候還不算什么,等舉人登書山的時候,據說十國的半圣們都會關注。因為能登到高處的人,必然會成為我人族棟梁,有莫大的潛力。一般來說,每一代的四大才子都會在舉人登書山時嶄露頭角,逐漸名動天下。”
“原來如此。”方運道。
于興舒嚴肅地說:“圣道至艱!人族要跟妖蠻爭,人和人之間也要爭,要爭圣頁文寶,讓你不會被妖蠻外敵所殺;要爭圣地資格,這樣你會比別人成長的更快;最重要也是最殘酷的,是圣道理念之爭。比如,你的《三字經》已經得罪荀子世家。”
“啊?我明白了。”方運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
《三字經》的開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而亞圣荀子是“性惡論”的奠基者,這“性惡論”不是說人一定是惡的壞的,而是認為人自生下來就有惡的一面,這是天生的。
可孟子認為,人生下來就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和是非之心,也就是說人是向善的,生下來就是善良的,所以被奉為性善論的鼻祖。
這就導致孟子世家和荀子世家一直對立,綿延數百年,至今無法和解。
荀子門徒連亞圣孟子的理念都不接受,以后若是有機會,自然會打壓方運。
方運還知道,各家內部也有理念沖突,比如韓非世家跟李斯世家雖然同為法家,但因為韓非子和李斯爭權,兩家至今有不共戴天之仇。一些新圣也有私仇,有國恨。
方運輕嘆一聲,因為荀子世家就在慶國,而景國和慶國素來不和,荀子世家自然會不遺余力打壓他。
馮子墨安慰道:“荀子世家在我景國力量并不強,只要不離開景國,他們拿你沒辦法。”
“但愿如此。”方運道。
于興舒問:“若是荀子世家遣人斥責你,你當如何?是屈服還是逃避?”
方運沉思片刻,堅定地回答:“我既不會屈服也不會逃避,我的圣道,無人能阻!哪怕是亞圣世家也不行!”
“好!”于興舒和馮子墨相視一笑。
夜已深,三人不再多話,馮子墨等幾人離開,而方運一家人留在定海將軍府。
一大早,方運攜楊玉環和于家人吃了一頓早餐,然后上了甲牛車,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前往為他準備的宅院。
順利到達后,一家人開始忙碌起來。州軍還讓兩個身家清白經驗豐富的老兵當方運的隨從,近身保護方運。
新的方府是兩進的院子,比之前大源府的少一進,但也足夠。
午飯前,方運遣方大牛去買了一些高檔的文房四寶類禮品,去了右邊隔壁的龐舉人家里拜訪,兩個人都沒有說破身份,只是像普通鄰居一樣聊了半個時辰,但明里暗里相互說了一些,讓對方放心,方運也表示了十足的感謝。
下午,方守業派人請方運到他府上吃個便飯,既然是自己的伯父邀請,方運不得不從。
在去方守業那里之前,方運拜訪了左鄰的賴偏將,賴偏將極為熱情,想留方運吃飯,得知方運要去方守業那里才遺憾地不再留他。
方運和楊玉環坐馬車前往南副城,晚六點一到,來到方守業的將軍府門前。
這里遠不如大源府的方家氣派,和方運的新宅院一樣是普通的兩進宅院,沒用絲毫的奢華氣息,反而透著一種軍人的鐵血氣息,與其說這里是住宅,不如說這里是堡壘。
方運見到門房微微點了一下頭,道:“我是方運,勞煩通報一聲。”
那門房立刻面露喜色,大聲沖里面喊:“運少爺來了!”接著急忙請方運進去,為方運帶路。
方運跟著向里走,到了第二進院子,就看到正堂內有四個穿便服但有一身軍人氣質的人出來迎接他,四個人身后,還有一個清秀的少婦。
方運只認識其中的方守業,隱約猜到那少婦是方守業在這里的妾室。
“臭小子,你最近可是風光的很啊!坐飛頁空舟來玉海,老子都沒這個待遇!”方守業一拳捶在方運的肩膀上,一點力氣也沒用,幾乎是把方運當成的軍中戰友來對待。
“方運見過各位叔叔伯伯,見過嬸嬸。”方運立刻拱手道,而楊玉環沒有說話,只是把雙手放在小腹微微屈膝行禮。
方守業等四個男人受了方運和楊玉環的禮,而那位方姨娘則和楊玉環一樣,微微屈膝還禮,一句話也不說。
方運不太習慣長輩給自己行禮,哪怕對方是小妾,他至今還不適應這個時代的一些觀念,不過現在把一切都壓在心底,只是心里某個念頭越來越強烈,甚至隱約覺得那是一個巨大的機會,一旦把握住了,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我給你介紹一下!”方守業摟著方運的肩膀,一一給方運介紹三個人,他的言行不像讀書人,反而充滿了軍人的陽剛和直接,一旦接受就讓人感到親近。
眾人相互認識后,便一起進屋吃飯喝酒。
方守業喜歡說笑,滔滔不絕說個不停,等飯吃的差不多了,那三個將軍離開,而方姨娘也把楊玉環叫走,說是給她一些首飾,飯桌邊只剩下叔侄倆。
方運心知那三人來這里是相互先見一面認識,不會深談,以后會慢慢加深關系,而現在,才是叔侄兩個人談正事的時候。
方守業深吸一口氣,眼里的醉意立刻減輕。
“玉海城里,安全,但未必舒服。”方守業看著方運沉聲道。
“請伯父指教。”
“你可知我聽到什么閑話?”
方運搖搖頭。
“童成陵你聽說過吧?”
“當然,兵部侍郎,一位翰林。”方運道。
“他的長孫童黎就在玉海,而且參加今年的府試,他已經放言,一定要奪秀才第一,成為‘茂才’。”方守業看著方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