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甲卒很快就重新占領環形山脈下的那座古堡,此前留在環形山脈上看動靜的甲卒,以及補天閣弟子,此時也開始沿古堡兩翼,繼續往北推進。
在策天府甲卒、補天閣弟子所射出的炎火毒焰、雷柱電光、刀芒劍氣的轟擊下,從兩翼圍攻上來的無盡幽魂,就像被烈陽照耀下的積雪,大片大片的快速消融。
絕大多數的幽魂,都只是一團面目模樣的虛影,在心臟位置有一團蒼白的火苗,應是上古神魔殘魂所化的靈魂之火,卻極其孱弱,真陽境弟子用玄符就能輕易消滅。
只是幽魂數量極多,無窮無盡,極速拖延了大軍與補天閣弟子向北推進的速度。
往北推進六日,就抵達高原的邊緣區域,再往就是綿延的石嶺,撲上來的幽魂密度才有所降低。
陳尋令大隊人馬在高原邊緣的一座石嶺前停下來歇息,他隔空攝來一頭幽魂研究,他將手探進幽魂的體內,抓住那團靈魂之火,觸手一片陰冷,感覺體內的氣血真陽像是流水似的,竟被這片陰冷帶走少許。
那團幽魂的靈火在他的手心,非但沒有被熄滅,在吸取他體內的少許氣血真陽后,變成青藍相間的明亮翠色;有極其亢奮的意志在靈火中沸涌、跳動,要帶動整團靈火,往陳尋的身體里撲去,似乎知道,陳尋體內的氣血真陽都是它們的大補丹藥。
“這些低等幽魂都沒有什么靈性,都只是被吞噬氣血真陽的意志所催動,跟千魔境最低等的虛魔、影魔,沒有什么區別。”北玄甲觀察陳尋手掌心那團幽魂靈火的變化,判斷道。
“看這靈火的變化,說明天爐戰場是有條件生成大量妖魔的。”陳尋微蹙眉頭說道。
“策天府以往組織人手進入天爐戰場,僅在一些古戰場遺墟,發現少量妖魔的存在,應該是跟策天府沿環形山脈往四周推進的距離有限有關。”蘇武陽湊過來,頗為擔心的說道。
他們身后這三百甲卒,是他手里最后那些家底,他此時行事比陳尋都要小心謹慎,而策天府安排他們駐守的哨堡,又是距離環形山脈最遠的邊緣區域,位于一座叫天火山的山脈之中。
策天府此前數度組織人手進入天爐戰場,往北最遠就推進到天火山南麓,受大量巖漿炎焰的阻攔,對天火山以北的情況不甚清楚。
就算如此,天火山南麓就已經有一些低等妖魔出沒,由不得蘇武陽有半點馬虎。
以陳尋此時的修為、地位,又有慶王姜瀾與玉州蘇氏幫助說項,陳尋按說不會有害他之心,但倘若遇到難以抵擋的兇險,蘇武陽也不指望陳尋會冒多大的風險出手救他們。
而蘇守思這次則留在玄京城中,沒有隨他們一起進入天爐戰場。
“天爐戰場,雖然是上古神魔惡戰后所撕裂的一段空間碎片,但沿環形山脈往四面八方延伸,恐怕都得有十數萬里的距離,此前策天府組織人手所推進的范圍,大概都不到整個天爐戰場十一,遠遠沒有抵達天爐戰場的真正核心,”
陳尋不去揣測蘇武陽在想什么心思,他手里有一副策天府繪制的地形圖,僅僅將環形山脈周圍萬余里的區域標識出來,但這遠遠不是天爐戰場的全部。
他隨后將手心的那團幽魂靈火掐滅掉,見那團靈火化成一股意志波動,迅速消逝在虛空之中,心里暗嘆,策天府此前有關天爐戰場一些魔物的描述,并不是十分的準確,跟蘇武陽說道,
“這些幽魂實際上并非神魔殘魂所化,更準確的說,僅僅是一些上古魔物吞噬氣血的殘余意志,但真要有無數神魔葬身于天爐戰場,那些神魔的魂魄殘片以及神魔之軀的殘骸,所化的魔物,要遠比想象中兇烈。”
赤海看向北玄甲嘿嘿一笑,北玄甲的元神就是北斗仙人的殘魂所化,要不是當初將北玄甲誘入虛元珠中,還不知道當時的殘局要怎么收拾呢?
比起補天閣躍躍欲試的弟子,赤海、蛇無心他們則要安靜得多。
“天爐戰場要是真有厲害的魔物,為何我們到現在都安然無事?”蘇孚琛探過頭來問道。
陳尋側頭看了已是老態龍鐘的蘇孕琛一眼,說道:“這就需要靠近真正的上古戰場遺墟才能搞清楚,不過我們奉命駐守天火山南麓的哨堡,進入天火山有可能會遇到一些妖魔,但大概是沒有機會往更遠的區域推進了。”
“那我們還是留守天火山哨堡保險一些。”蘇孚琛嘿嘿一笑,雪白的長眉微微一跳,就佝僂著身子,縮回到蘇武陽身后去。
白狼河決裂時,蘇孚琛簇擁蘇武陽北投元武侯府,他們這一批人雖說都能明哲保身,在老龍潭一役中也沒有遭受多慘重的損失,但在過去五六十年間,不僅他們這一系族人沒有得到什么發展,就連蘇武陽、蘇孚琛等個人的修為,都沒有一點的精進。
蘇武陽作為滄瀾蘇氏的天之驕子,他的修煉資質,甚至比蘇棠都要略勝一籌,但早年蘇氏能傾盡全族之力,栽培他與蘇棠等人,修為自然是神速,年紀輕輕就成為西北域有數的青年強者,不比大宗門的真傳、嫡傳弟子稍差。
但在白狼河決裂之后,蘇武陽受擁戴成為他那一系族人的宗主,之后數十年間,他的主要精力都在為維系族人的生存奔波,少量的資源都用在族中子弟的培養上,他個人的修為就耽擱下來,五十年過去,都還停滯在天元境初期的境界上。
蘇孚琛原為滄瀾學宮的長老,資質不比蘇靈音、蘇竣元差多少,但蘇竣元、蘇靈音都已經修成元丹,甚至將來還有很大的機會修成真身法相,蘇孚琛修為卻始終停滯在還胎境后期。
他此時也已經到了還胎境壽元的極限,修為退化許多不多,也剩不下三五年好活。
誰能想到白狼河決裂之后,西北域的局勢又會發生如此驚天動地的劇變,誰能想到四宗會在涂山崛起,隱隱成為新的西北域諸宗之首?
即使陳尋無意糾纏舊日恩怨,蘇武陽、蘇孚琛在他面前,也是卑微得抬不起頭來,此前積累的滔天怨恨跟敵意,也不知道何時都化為烏有。
他們有什么資格對梧山、對陳尋懷有怨恨跟敵意?
以前元武侯府還視他們為打壓滄瀾的籌碼跟棋子呢,現在他們連當籌碼跟棋子的資格都沒有了。
“陳尋,你們慢騰騰的,何時才能到達天火山脈?”姜云仙驅使碧睛青鱗狡趕到前面來,見陳尋、蘇武陽等人慢悠悠的站在一座斷崖前觀望附近的地勢,不耐煩的催促道。
陳尋回頭看了一眼,以姜云仙等人為首,補天閣有三百多弟子與他們同行。
他們這隊甲卒的職責,就是進駐天火山哨堡組織防御,姜云仙這部分補天閣弟子,則將以天火山哨堡為后補基地,在天火山附近進行搜索、歷煉。
照著擬定的計劃,姜云仙要跟他們同步行動。
“照蘇將軍的既定計劃,我們還應用十五天左右的時間,進入天火山,”陳尋慢條絲理的說道,“考慮到途中可能會有的變故,我們會稍稍加快速度,一切都順利的話,大概需要十二天左右抵達目的地,應該不會耽擱郡主的大計。”
“為何不啟動龍牙浮舟?”姜云仙問道。
要不是松鶴真君嚴令他們隨同神衛軍甲卒同進退,姜云仙與數百補天閣弟子早就將陳尋這隊甲卒丟在后面了。
他們現在要加快推進的速度,只能摧促陳尋他們加快行程。
啟動龍牙浮舟的話,剩下不到一萬里行程,只需要兩三天時間就能趕到,而要靠這些慢騰騰的鱗馬,要是途中有什么變故,誰知道會拖到什么時間,才能進入預定地點?
“北方高原附近,靈氣稀疏,浮舟陣法禁制所儲的靈氣有限,僅夠大家遇到危險時撤回古堡,還請郡主稍安勿躁。”陳尋無動于衷的說道。
龍牙浮舟是神衛軍諸營的標準裝備,但在靈氣稀疏的高原上,聚靈法陣都難發揮,龍牙浮舟陣法禁制都還是在西祖龍山汲足靈氣。
現在就啟動龍牙浮舟,一旦途中遇到什么無法抵擋的兇險,他身后數百甲卒怎么撤出來?
看陳尋不急不躁的性子,姜云仙也知道她再怎么催促都不會有效果,不爽的瞪了他兩眼,就無可奈何的轉身離去。
此時空氣里彌漫著灼熱的硫磺氣息,視野的邊緣有一些骨魔夾在大群的幽魂中游蕩。
這些骨魔大多丈余高矮,力大無窮,空洞洞的眼窩里流動著熾熱的烈焰,骨質巨鐮閃爍寒光。
這些骨魔,已經要比人族真陽境后期武修更加強大了,還有少數的骨魔,進退更加靈活,甚至在粗壯的骨骼外層包覆著一層極薄的黑膜。
這層黑色骨衣還沒有進化到魔甲的程度,但已經要比百年的蠻牛老皮更加堅韌。
補天閣弟子拿陳尋沒轍,只能將怨氣撒在骨魔、幽魂的身上,數百補天閣弟子劍光縱橫,卻也省了陳尋他們掃清道路的工夫。
“嗷!”
一聲尖銳的長嘯刺破寂寞的天空,陳尋抬頭望去,就見一道黑影從百余里外的石嶺中躍出,往突進到最前面的那隊補天閣弟子撲去。
是一頭青面獠牙的魔魈,約有兩丈高矮,赤身覆滿黑鱗,看這頭魔魈沖出來,帶起大量的泥石,很顯然之前這頭魔魈藏在地底,才躲過陳尋神識的搜查。
那隊補天閣弟子有一名天元境玄修率領,反應也是極快,諸人第一時就斬出十數道劍光,卻未能傷得這頭魔魈分毫。
這時更有三頭魔魈從石嶺后裂地飛躍而出,很快就與補天閣弟子殺作一團。
姜云仙等人不驚反喜,他們跟陳尋慢騰騰走了五六天,遇到的都是一些低等幽魂跟骨魔,好不容易看到幾頭魔魈,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都不等陳尋有任何反應,就有百余人化身長虹,往前方的石嶺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