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伯爵蔣夫人對殷家下聘禮后,尹家設宴先答謝媒人,并宴請親朋。
王四爺選得媒人并非朝廷勛貴,也非顯貴大臣,而是京城最最有名望的大儒。
尹薄意縷著胡須陪著媒人落座,太有面子啦。
便是他都弄不明白,堪稱名師鴻儒的人怎么會被王譯信請動的,而且一請還是三位。
這三位鴻儒名師可謂桃李滿天下。
別說請為媒人,尋常便是登門都得看這三位有沒有心情接待訪客。
翰林院掌院尹薄意對王四爺極為和藹,王四爺被笑容滿面的尹狐貍嚇得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可是懵懂的政壇新星,同尹薄意淫侵多年的朝廷老狐貍不可同日而語。
尹薄意唇邊的笑容更深,就在他想詢問詳情時候,門口的管家通稟,“顧大人賀王尹兩家聯姻之喜。”
顧大人?
顧三少!?
京城只有一個顧三少,也只有一個能讓滿堂賓客緊張,閉嘴的顧大人。
尹薄意似找到了三名鴻儒做媒人的原因,向王譯信點頭表示佩服,原來實現去尋未來女婿吶。
這三名鴻儒不就是顧三少的啟蒙老師!?
用鴻儒為顧三少啟蒙,也只有乾元帝能做得出。
王譯信臉龐燒得很,明白尹薄意所指,他很委屈,明明三名鴻儒是他下棋贏回來的機會,好嗎?
同亮瞎人眼的顧三少無關!無關!
他不至于事事都求顧三少。
顧天澤也是,不知道自己一出現群星無色么?
偏偏來湊熱鬧作甚?
王譯信對將來的弟子兼女婿非常不滿,太惹人恨啦。
顧天澤一襲華服直綴。大步走進設宴的花廳。明亮鷹眸目不斜視。在起身相應的尹薄意面前站定,朗聲說道:“我奉皇后娘娘之命,特來恭賀王尹兩家聯姻。”
理由足夠強大,王譯信看著英挺傲氣的顧天澤,果然,他一出現,把落座的年輕精英都比得黯然失色。
便是比顧天澤生得好的人,也沒他天生富貴的氣勢。
不愧是乾元帝傾力栽培出來的‘兒子’。
皇子們尚需要在朝臣。年輕學子面前表現出儒雅,禮賢下士,或是平易近人,以此拉攏人心,贏得支持。
顧天澤完全不需要啊。
不過,他的確招人恨,憑什么他過得日子同皇子和朝臣不一樣?
顧天澤依然如故,只是把平時垂在腦后的馬尾盤起,一根尋常的簪子插在發髻上,然尋常一詞能在顧三少出現嗎?
不能。所以狀似尋常的簪子是大有講究的,眼尖的人發覺這不是乾元帝帶過的么?
“讓皇后娘娘費心了。”尹薄意笑著道:“顧大人請上座。”
作為顧皇后指派來賀喜的人。上座是必須的。
顧天澤直徑坐在王譯信身邊,勾起了嘴角,“王大人。”
王譯信臉上肌肉僵了幾分,“顧大人安好。”身上也繃緊,時刻提防著顧三少。
尹薄意笑呵呵的說道:“最近幾日,王賢弟常常入宮,想來同顧大人極是熟悉。”
“不熟……”
“王大人。”顧天澤親自拿起酒壺,給王譯信的酒杯倒滿了酒,“前些日子多有得罪,您別生氣啦。”
旁邊的人眼睛落了一地,顧三少竟然同王譯信道歉?
幻覺嗎?
這怎么可能?
王譯信身上凝聚著眾人專注的目光,拿酒杯的手有點僵硬,讓顧三少斟酒,他并沒感到榮耀,反而很心驚膽戰。
“師傅……”顧天澤動了動嘴唇,緊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您不是我師傅么?”
王譯信眼眸深邃,如果自己怕了,慫了,有何資格做顧三少的師傅?
又怎能教導改變顧三少?
顧三少無論是坐姿,還是用膳同尋常一樣,無論旁人如何羨慕嫉妒恨,如何對他懷有敵意或是巴結,他依然如故。
他比不上顧三少!
王譯信灑然一笑,仰頭喝了美酒,名士的狂傲盡顯,“三少,再來一杯。”
顧天澤又倒了一杯,從牙齒縫隙蹦出幾個字,“不許叫我三少!”
“哈哈。”王譯信頗有扳回一城的快感,拍著顧天澤的肩頭,“名字,名字而已,我同定國公有點交情,叫你顧大人太見外,叫三少爺也不妥,還是三少好。”
“……你可以叫我賢侄。”
“不如三少好聽吶。”
王譯信似醉了一般瞇了瞇眼睛,“國公爺很疼你,三少,這稱呼你逃不掉。”
莫要做讓定國公追悔莫及的事情。
旁人這回低頭撿得不僅僅是眼睛,還有下巴。
什么時候王伯爺同顧三少如此推心置腹了?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懼人言。”王譯信用筷子輕輕敲擊著酒杯,“何懼人言!?”
他的爵位,官職,以及乾元帝的信任看重,來自他的努力,并非依靠顧三少。
如果旁人說他媚上……又如何?
不過是想討好顧三少而無從下手的可憐人反酸的話罷了。
王譯信前生很長一頓時間背負著寵妾滅妻,指使王家被奪爵,傳自烏衣巷的王家落魄的罪名,那段日子他就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誰見他都會講一番大道理,仿佛連路邊的乞丐都能教育他該怎么做。
那段日子壓得他崩潰,他不同任何人辯解,也不想同任何人解釋。
他的確做了寵妾滅妻的事,被人欺騙根本說不出口,他寧可滿身罵名,受盡嘲笑奚落。他也不愿同人爭論自己從沒有拋棄妻子的念頭……
“你就是個惹禍精。不過……”王譯信醉眼迷蒙。俊美無匹的臉龐湊近顧天澤,大笑道:“我挺喜歡你!活得自在。”
生時無人敢惹,死時亦是無人敢惹。
“王四爺……”顧天澤撓了撓腦袋,扶住了明顯醉酒的王譯信,“你……”
還真是叫他意外吶。
“呃。”王譯信打了酒嗝,低聲道:“活下去,自在的活下去才能讓那群人閉嘴,三少……瑤兒是在意你的。她在意你,我就在意你……”
顧天澤目光死死的盯著王譯信。
明哥兒上前道:“奴才扶著四爺。”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顧天澤緩緩的收回了手臂,曉得宴會上眾人主意著自己,起身道:“我去更衣方便。”
尹薄意點點頭,事宜尹家下人為顧天澤引路,并讓明哥兒把王譯信攙扶道廂房小憩一會。
“我這親家不擅酒力,喝點就醉,還偏愛杯中物。”尹薄意為王四爺打圓場。
任何人都能聽出,尹薄意很欣賞維護王四爺。
也是。王四爺如今不僅是御前新寵,因為注音。字典等事兒在仕林中名聲超級好,年輕一代的學子把王四爺當作謫仙看待,真正的謫仙人,而不再是因為他俊美的容貌而被稱為謫仙。
“你怎么在?”王芷瑤本打算襲擊后面來人,看清楚是顧天澤后,收回了拳頭,“以后不想挨揍的話,就別突然站在我背后。”
顧天澤握住了王芷瑤尚未松開的粉拳,低笑道:“你能打到我再說大話不行?哪次不是你喊著,不要,不要的?”
王芷瑤臉龐迅速爬滿紅霞,眼前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不要,不要?
顧天澤用空著的另一只手擔心的摸了摸她發紅的臉頰,“你在外面待多久了?著涼了?”
該死,他今天看天氣很好,就沒穿披肩出門。
“走,我送去你回去。”
“不是啦……”
王芷瑤的手被他緊緊的握住,“我在等我哥哥和嫂子。”
顧天澤回頭:“等他們?”
王芷瑤蹲下身,“來,你也蹲下,被他們看到了,就看不到好戲啦。”
顧天澤抬頭看了看碧藍的天空,該怎么辦呢?聽墻角這么沒品的事情……做還是不做?
“快蹲下啦,他們來了。”
王芷瑤使勁一拽,顧天澤順勢蹲在她身邊。
他勾起嘴角,把近在咫尺的小七抱在懷里,這回不用再猶豫了,是小七主動讓自己抱呢。
王芷瑤八卦心氣,自然忽略了腰間的鐵臂,以及耳邊灼熱又陌生的呼吸,“你看,是哥哥和嫂子呢。”
“嗯。”顧天澤輕嗯了一聲,把手臂收得更緊一點,雖然晚上回去又會做春夢,然他還是想抱著小七……目光在尹嘉穎和王端淳身上轉了一圈后,再一次專注的看著懷里的小七,看著小七比看著別人有趣得多。
他恨不得尹嘉穎和王端淳多談一會,如此他才能多抱小七一會。
“小師妹……”
王端淳臉龐似紅布,額頭汗水淋淋,嗓子沙啞仿佛說話很費勁,“你是真心嫁給我的?”
尹嘉穎斂去羞澀,抬眼道:“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別生氣。”王端淳手足無措起來。
“你以為我是在意你世子的爵位?”尹嘉穎氣得轉身,“我這就去同爹娘說,我不嫁你。”
王端淳腦袋不大靈光,但也曉得此時讓尹嘉穎離開,他就永遠的失去小師妹了。
他一把攔住尹嘉穎的腰,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尹嘉穎掙扎著,他卻死活不肯松手,“小師妹,我不夠優秀,我配不上你……”
王端淳聲音低沉,“我很蠢,但我不想因為小師妹同情我,或是聽從師命嫁我,小師妹……值得很好很好的人。”
尹嘉穎背對著王端淳嘴角慢慢勾起,“值得很好的人,你還不放開我?想要壞了我名節嗎?”
“不是……”王端淳該放手,“我……”
尹嘉穎轉身同他對視,“你怎么還不懂?我是小月亮啊?泰山書院的小月亮。”
“啊……”
“你答應過,我貌丑的妹妹嫁不出的話,你就娶的。”
尹嘉穎踮起腳尖親了親王端淳的臉頰,“我怎么會勉強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淳哥哥!”
ps下午六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