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穿了一件湛青色的褙子,鵝黃色宮裙,外面是粉色白貂領的氅衣。
童媽媽上前道:“太太那邊還沒有消息。”
“車馬都備好了?”婉寧問過去。
童媽媽點頭,“都在垂花門外等著呢。”
張氏準備了一整晚,還沒有想好到底去不去這個宴席。
陳家能在這時候宴席也是在慶賀皇恩浩蕩,京里不少的達官顯貴都去慶賀。
張氏若是不去,會讓人想起和趙璠的關系,就算是去了,在宴席上也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回來又怎么和張瑜貞交代。
無論怎么選擇,張氏都不會覺得舒坦。
婉寧笑著看童媽媽,“到了時辰我們就走,你去跟太太說一聲,若是太太身子不舒服,我就將禮物送去陳家。”
一晚上沒睡,張氏顯得臉色鐵青,用了許多宮粉也遮掩不住眼睛下的烏黑。
銀桂道:“太太不如穿得鮮艷些,臉色也顯得好看。”
張氏皺起眉頭,“穿成那樣出去宴席,讓我姐姐知曉了,豈不是心中難受。”
如媽媽抿了抿嘴,為難地道:“也是。”陳家真不該這時候送帖子來。
張氏從錦杌上站起身。
銀桂快步走進來,“太太,陳家來人了,說姨夫人病倒了,請太太過去看看。”
姐姐病倒了。
張氏眼睛頓時熱起來,抬起頭看向如媽媽。還沒來得及和如媽媽說話。
門口的丫鬟道:“太太,七小姐來了。”
說話間,簾子被掀開。婉寧臉上都是笑容,“母親,時辰到了,您準備好了沒有。”
婉寧趕在這時候過來是要看她的笑話,張氏心里冷笑,再怎么樣她也不會輸給一個丫頭,張氏看向婉寧。“陳老將軍家里我就不去了,你跟陳老太太說一聲,我和長公主一早有約。如今是分身乏術,改日我再去恭賀。”
將嘉寧長公主抬了出來,這樣就抬高了自己的顏面。
張氏又囑咐如媽媽,“好好照應七小姐。不要出什么差錯。”
如媽媽應了一聲。
婉寧向張氏告辭。帶著童媽媽出了屋子。
看著婉寧粉色的氅衣,張氏臉上漸漸浮起恨意,她不知不覺中竟然讓這個棄婦之女如此的風光。
“趙家那邊怎么辦?”銀桂低聲道。
“跟趙家的下人說,我去長公主那里,讓姐姐千萬要保重身子,等有了消息我就過去和姐姐說話。”
銀桂點點頭,這樣一來,姨夫人那邊也就知道太太是去長公主那里想辦法。姨夫人不但不會怪太太,還會感激太太。
長公主最喜歡太太的性子。只要太太開口長公主多數都會幫忙。
等到婉寧走了,張氏帶著人一路去了嘉寧長公主府。
“長公主病了,”公主府的管事上前道,“太醫院的御史和郎中都來看過了,開了幾副藥都不見好轉。”
張氏不禁心里一緊,長公主偏偏在這時候病倒了,“我去看看長公主。”
下人將張氏引進內院,穿著青衣褙子的丫鬟若沁迎了上來,“公主說讓您去花廳等一會兒,公主要準備準備。”
張氏跟著若沁去了花廳,大約一刻鐘的功夫,長公主身邊的媽媽來請,張氏才去了長公主屋里。
海棠色的幔帳低垂,丫鬟正在屋子里熏香。
張氏不禁咳嗽了兩聲。
幔帳挽起來,張氏看到靠在秋香色引枕上的嘉寧長公主,長公主頭發散落著,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頭上的抹額顯得她有幾分的病容。
嘉寧長公主用帕子捂住鼻口,向張氏搖手,“就在旁邊坐著,別過來,我這病就是在順妃娘娘宮里傳上的。”
若沁搬來錦杌,張氏坐下來,“您怎么也不說一聲,別的我不會,熬藥、端藥還是能幫襯。”
“若是平日里也就叫你過來了,”嘉寧長公主嘆口氣,“我也知道你那邊的事,我已經托人去宮里幫你去打聽消息。”
聽得這話張氏眼前一亮。
嘉寧長公主道:“我聽說淇國侯在皇上面前求了情,趙四老爺在瑞安立過大功,身上負過重傷,將功補過也不至于一死,今兒淇國侯那邊應該會傳出些消息。”
張氏滿臉的感激,“長公主病著還能想著我,這份恩情我們永遠都不能忘。”
“別這樣說,”嘉寧長公主道,“趙四太太也是個苦命的,如今你家里怎么樣?”
說到姚家,張氏眼睛里不由地流露出幾分的難堪的神情,當著長公主的面她卻不好發作,急忙沉下眼睛遮掩過去,“姚家倒是沒被波及。”
不但沒被波及,陳家還來請她們過去宴席。
“姚七小姐,”嘉寧長公主頓了頓,“真的買了余家的土地?”
張氏頜首,“是真的。”
嘉寧長公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怎么你家的事總有姚七小姐在里面攙和,你可要小心些,我聽說惠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很喜歡姚七小姐,這次陳家……免不了要念姚七小姐的好處。”
嘉寧長公主話音剛落,下人進來道:“長公主,蔣小姐過來了。”
蔣小姐?
張氏一怔,“長公主說的蔣小姐是……”
嘉寧長公主這才想起姚家和蔣家的淵源,“還是聽你說起過蔣小姐,有一身好醫術,我這病吃了幾日的藥都不見好轉,就想著不如請蔣小姐過來問問。”
蔣家的親家賀家是治熱病的。
嘉寧長公主的樣子倒像是熱病。
蔣姨娘為人溫和又是姚宜之的生母,張氏一直喜歡蔣姨娘,沒想到嘉寧長公主會提起蔣小姐。
張氏輕聲道:“蔣小姐帶來了賀家的方子,我們老太爺的病情也見好轉,說不得長公主吃了蔣小姐的藥病也就好了。”
說著話,穿著鵝黃色氅衣的蔣靜瑜走進來。
張氏站起身。
蔣靜瑜上前行禮,見到張氏也是一臉的驚訝,“姚三太太,您怎么也在這里。”
看到蔣靜瑜漂亮的面孔,不知怎么的張氏想到了姚宜之,心里仿佛舒坦了許多,臉上的神情也更熱絡起來,“快過來給長公主瞧瞧脈象,眼見就要過年了,總不好拖著病進年關。”
蔣靜瑜應了一聲,身邊的丫鬟放下身上的藥箱,將診脈的春診拿出來。
嘉寧長公主臉上是親和的笑容,“難為你了,一個柔弱的小姐,還要來給我診病。”
張氏眼看著蔣靜瑜坐下來診脈,想及姚婉寧沒有看過一本醫書卻裝神弄鬼給人治病的模樣,嘴邊不禁浮起一絲的冷笑。
早晚有一天,姚婉寧的謊話會被戳破。
沈家如今不過是一時的太平。
婉寧在陳府的垂花門下了車。
陳家九小姐陳芷兮忙迎上來,只看到幾個下人圍著個穿著粉色氅衣的小姐,那位小姐生得容姿俏麗,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就是姚七小姐,幫了姐夫和父親的人。
姚七小姐看起來年紀比她還小,個子也不如她高,昭君套一戴就像大雪過后枝頭上的梅花。
陳九小姐先上前行禮,婉寧還禮過去。
“好妹妹,我們可等你一會兒了。”
陳九小姐話音剛落,就聽到余卿眉的聲音,“是婉寧來了嗎?”
婉寧和余卿眉說了兩句話就被陳九小姐拖著進了花廳。
花廳里滿是笑意。
李成茂家中行三,妻子陳氏被稱為李三奶奶,如今陳家擺席慶賀,來的客人一會兒“李三奶奶”一會兒又是“陳家姑奶奶”地喊著。
椅子上的李三奶奶不禁應接不暇。
陳九小姐領了婉寧過去,李三奶奶立即站起身,笑著拉住婉寧的手,“早就聽說了姚七小姐,只是還沒見過,如今可算是見著了。”
說完話便看向身后的乳娘,“快,將巖哥帶過來給客人們瞧瞧。”
不一會兒工夫,小小的巖哥就出現在花廳里。
乳母將巖哥送進李三奶奶懷里,巖哥不舒服地掙扎了兩下,頓時放聲哭起來,聲音洪亮仿佛已經傳出了陳府。
安怡郡主笑著道:“不愧是將門之后,剛剛百日就有這樣的威風。”
李三奶奶笑彎了眼睛,“我只盼著將來別是個不管不顧的小霸王。”
婉寧低頭看著巖哥,巖哥睜著水亮的眼睛也在看周圍。
陳九小姐走上前逗著巖哥,“叫姨母,叫姨母……”
引得李三奶奶笑出聲,“現在能叫還怪了。”
陳家下人來請女眷們去看戲,等著人陸續離開花廳,李三奶奶看向婉寧低聲道:“外面的事我也不懂,我倒是知道,若是我們老爺獲罪,我們家哪里是今天的光景,這件事還要謝謝七小姐。”
眼看李三奶奶要行禮,婉寧一把拉住,“您是哪里的話,我也是實話實說罷了,沒有幫上什么忙。”
李三奶奶感激的微笑,“七小姐不說,我也記在心里。”
說完話,婉寧跟著陳九小姐去園子里。
“看看那是誰來了。”
陳家女眷嘀咕了一聲,婉寧抬起頭來,在長廊的盡頭看到了幾個人影。
被圍在中間的人穿著大紅色的官服,被人簇擁著向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