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歡笑

婉寧道:“我會跟舅舅說。”

兩個人走到橋上,婉寧低下頭看到橋上都結了冰,下人用鎬頭在冰面上砸了兩個大洞。

婉寧看過去,“這是要做什么?”

橋下的人來應道:“六爺想要在這里釣魚。”

“我答應昆哥去莊子上釣魚,”崔奕廷道,“莊子上不能去,不如就在這里。”

說話間,昆哥已經拿了兩根魚竿過來,下人遞過大箬笠兩個人各自戴了站過去,崔奕廷教昆哥掛魚餌。

都準備妥當剛要往冰洞里放,昆哥抬起頭看向望過來的婉寧,“姐,你也過來瞧瞧,看看我們能不能釣出大魚來。”

在冰面上釣魚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嗎?她從前就聽說過,可是還沒親眼看過,昆哥這樣一說,婉寧也想要去看。

童媽媽要上前攙扶,婉寧就搖了搖手自己提起了裙角走過去。

幾個人圍著兩個冰洞往下看。

箬笠下的少年輕扯著魚竿,昆哥自己拿著桿子卻還向崔奕廷這邊看過來,昆哥的兩只小手抵不上崔奕廷五根袖長的手指,那魚竿在他手里穩若泰山,昆哥還沒看個明白,忽然魚竿一動,崔奕廷竿子上已經有了一尾大魚。

昆哥將魚竿塞到婉寧手里,笑著過去看。

婉寧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崔奕廷箬笠下明艷的面容。

“二哥,教我,教教我。”

昆哥干脆連崔奕廷的姓氏也抹了去,徑直叫起“二哥”來。

婉寧向昆哥那個冰洞里瞧,都是同樣的餌,同樣的冰洞,怎么那邊出魚。這邊就釣不出來,正想著手里的魚竿也動了動,婉寧下意識地立即將魚竿扯了起來。眼看著一尾大魚被提到了冰洞口,可是那大魚猛地一掙又落回湖里。

“等著魚上鉤不能太著急。”崔奕廷慢慢地說著彎下腰來。祍襟一撩開,佩玉上紅色的穗子沿著他的腰身落在冰面上。

雪貂的披風,紅色的帽子穗,一瞬間仿佛刻在了這雪地里似的。

崔奕廷提起魚竿,抬起下頜笑著看她,“你瞧,釣上來了。”然后提著絲線遞給她。

魚兒在空中跳躍著,水滴滴噠噠地流下來。他的笑容就像是獻寶一樣。

昆哥先反應過來,一把將那魚捉住,卻因為一溜手被濺了一臉的水,三個人同時笑起來。

沈敬元讓人抬來了酒,家里沒有旁人,就和崔奕廷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吃起酒來。

婉寧跟著沈氏和沈四太太在后面用了飯。

沈四太太道:“披風是不能穿了,就在前面烘著呢,里面的直綴都濕了,我說怎么辦呢,是不是讓崔家的下人回去拿衣服。可是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老爺也是嘴快就說家里有新做的袍子,我以為崔二爺會不高興。哪知道他就那么穿上去。”

“在朝廷里當值就是辛苦,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遠的路,靴子也濕透了,這要是一直穿著回到家里還不落下病了,恰好就腳的尺寸也差不多,也穿了老爺的。”

“平日里看起來挺嚇人的,哪知道人倒是隨和,所以人啊,還是相處之后才知道……”

舅母邊擺果子邊喋喋不休地說起來。

沈氏就在旁邊笑。

婉寧低頭幫忙擺箸。她也沒想過,一個在外面威風凜凜的人。脫掉那身官服是什么模樣。

昆哥也就罷了,他們兩個也跟著玩的那么瘋。

前面沈敬元和崔奕廷喝了不少的酒。舅母準備去前面看看,沒有進院子就滿臉笑容地回來,“你舅舅醉了,拉著崔二爺要做策論,讓二爺說說他這樣能不能考上舉人。”

舅舅喝醉了不是書就是畫,這些東西在他心里總是個疙瘩。

沈四太太笑著和婉寧道:“從前醉了是找你父親寫字,如今好了,竟然找崔二爺做起策論了。”

說完才覺得失言,不好意思地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倒是笑笑,“都是過去的事了,嫂子提起他也無妨,當年我也是看上他寫的字,聽到他讀了很多書頗有才氣才愿意嫁過去。”

父親的字很好,這是婉寧知道的。

沈氏想想,“當年張家就是看上了他的字,現在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婉寧倒不知道這一層,當年張戚程是看上了父親的字才會跟父親結交?大周朝字寫得好的人不少,怎么就喜歡父親的字。

張戚程開始是想拉攏父親,后來母親被休,有起了什么變故讓張戚程將父親當做了乘龍快婿?

是因為張氏的身孕?可為什么非要是父親不可,如果歡哥不是父親的,為什么張氏不嫁給歡哥的父親。

有很多事,現在就是想不通。

“因為他會仿字,”沈氏輕聲道,“有一次我看到他仿寫董琪的字,寫的一模一樣,好像還因此換過趕考用的盤纏,不過后來入仕之后,就不再寫了。”

沈氏說著頓了頓,“那都是從前的事了。”那時候姚宜聞還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說這些,還說若是沒有銀子送岳家禮物,不如他寫了字出去賣。

轉眼之間物是人非。

婉寧從沈家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崔奕廷精神氣爽地騎馬走,舅舅卻在廂房里呼呼大睡,好不容易半醒過來卻將醋當成了酒喝。

舅舅的酒量沒得治,卻每次都喝的這樣豪放。

不知道兩個人怎么就定下了約,舅舅想要作策論,想要喝酒就讓下人去崔家喊崔奕廷過來。

舅母卻說,每次秋闈、春闈聽到試題舅舅都要瘋魔一陣,現在有人接著了。

回到姚家,婉寧下了馬車就看到有人穿著大紅猩猩氈戴著昭君套站在垂花門。

婉寧還沒說話,蔣靜瑜立即走上前,“婉寧。”說了兩個字,蔣靜瑜就哽咽著眼淚掉下來。

兩個人走進院子。蔣靜瑜才道:“我外祖母帶著我妹妹進京來了,是因為我妹妹病的厲害,在屋子里大喊大叫不肯吃喝。秦伍郎中就想起來七妹妹你會治這樣的病,想要請你過去看看我妹妹。”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蔣靜瑜說著擦了擦眼角。“如今我祖父也知道了,說治好治壞我們家都會感念七妹妹的恩情。”

上門來的賀家真的就是蔣靜瑜的外祖母家。

沒想到是因為蔣靜瑜的妹妹來請她去看病。

多年的習慣,只要上門的病患,她就不會隨隨便便拒絕,婉寧道:“有些病我是看不了的,賀家有的是杏林圣手,他們無可奈何,我也不一定就有法子。不過既然找到我,我總要過去看看。”

沒想到婉寧這樣痛快地答應,蔣靜瑜有些怔愣,片刻之間她立即露出喜悅的笑容,“那我回去就跟外祖母說。”

婉寧看著蔣靜瑜,“你說的妹妹是你的親妹妹?”

蔣靜瑜點點頭,“我家里出事之后,外祖母就將我和妹妹接過去住,只不過因為我妹妹的病,很少人知道她。從前她還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后來卻……留在我外祖母家里也是為了方便照應。”

賀家能千里迢迢將一個生病的孩子帶到京城,可見賀家老太太對這個外孫女的喜愛。

賀家老太太用賀家的方子給外祖母治過病。不管蔣姨奶奶和蔣靜瑜是什么心思,她卻不能因為對這兩個人的懷疑,連吃飯、走路這樣的尋常事也變得畏首畏尾。

蔣靜瑜拉住婉寧的胳膊,笑著道:“你真好。”

小宮人將紫砂壺捧過來放在矮桌上,一雙修長的手伸過去,將泡茶的動作做的行云流水。

靠在軟榻上的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接過小巧的粉彩仙鶴紋杯,放在嘴邊嘗了一口,抬起頭看向對面的順妃娘娘。

順妃娘娘病了一場,下頜尖下來。高高的發髻讓她如同仙姬般不食人間煙火,“皇上覺得好喝嗎?”

皇帝放下手里的杯子。“朕喝慣了從前的,倒是你跟皇后喜歡這種新奇的東西。”

順妃娘娘笑了一聲。“妾也是覺得好奇才讓人將東西置辦全了,這是多聰慧的人才能想到用這么多的東西來喝茶。”

皇帝隨便應了一聲,又將目光放回手里的奏折上,“不過都是些女子喜歡的東西。”

順妃娘娘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妾很喜歡做這茶的姚七小姐,宮里要賜宴命婦,妾想著將這個姚七小姐也叫進宮說話,左右是進過宮的人,也識得些禮數。”

“賜宴的事跟皇后和惠妃商量,請什么人也是你們來定,”皇帝并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說到這里卻頓了頓,“難得你和皇后都喜歡那個姚家的小姐。”

順妃娘娘翹著眼角,“聰慧漂亮的閨秀誰不喜歡,之前來給我治病的蔣家小姐,妾也很喜歡,再選幾個閨秀一起叫進宮,就是給宮里添添熱鬧。”

皇帝道:“一年里只有幾次宴席,就憑著你們的心思去辦吧!”

送皇帝去了養心殿。

順妃坐在軟榻上休息,女官將桌子上的點心換成了順妃愛吃的蜜餞子。

順妃想了想豁然笑起來,“我這是順水推舟送個人情,好不容易開口說樁婚事,任誰都要給我幾分薄面。”

女官低聲道:“娘娘想得周全。”

那自然是周全。

無論什么事都已經算計的精準,不會再出什么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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