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推測

一個瘋了的王爺還能做出什么事來。

所以賀繼中用了幾次藥才奏請太醫院另尋良醫。

婉寧仔細思量,吩咐童媽媽將賀家昨日送的醫書拿來,書還沒有看幾行,落雨進門稟告,“奶奶,親家太太來了。”

婉寧抬起眼睛,“既然來了,就讓進門。”

落雨應了一聲。

張氏踏進崔家,管事在前面領路,過了一進進院子,到了刷了粉色院墻的院子,院子四四方方,抄手走廊環抱著一個小池子,里面有一群紅尾花身的錦鯉在游來游去,兩邊種得是丁香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落雨迎面走過來,管事媽媽立即上前躬身,“落雨姑娘,親家太太過來了。”

張氏的差點冷笑出聲,落雨什么樣的賤婢,如今卻在這里被人這樣抬舉,可轉念間心底悲涼的感覺更重,連個奴婢都這樣,可想而知姚婉寧會多么得意。

張氏快走幾步進了屋。

婉寧正端坐在炕上看書,見到張氏并不說話,只讓下人擺了椅子上來,張氏恨得攥緊了手指。

“姚婉寧,我問你是不是你將歡哥抓起來了,那些強盜是不是聽你的話送了書信給姚家?”

張氏肩膀抖動著。

婉寧抬起眼睛,“太太為何這樣說?”

張氏冷笑,“就是你,歡哥沒有了,最高興的人是你。”

“太太問錯人了,”婉寧看著張氏,“我沒將太太放在眼里,太太和身邊的人不足以讓我費多少心思。”

張氏臉色難看,“不是你?那是誰?”

婉寧并不在意,“開了一個多月的集市,丟了幾個達官顯貴家的子弟?為什么會看上歡哥?太太要自己思量。”

一開始是她聽了范媽媽的勸說將歡哥送了出去。

歡哥“丟”了之后,她還沒有像范媽媽問清楚,范媽媽已經自盡了。

父親又不準她再問歡哥。

如今強盜送了書信,她和老爺湊了銀錢送去,原想著打聽出消息,誰知道銀票被人拿走了,強盜卻沒有抓到半個。

就這樣無功而返。

沒有了歡哥,沒有了銀票,什么都沒有了。

是誰算計了她?

若說是姚婉寧,為什么父親卻口口聲聲說歡哥無礙,父親用不著替姚婉寧遮掩,送走歡哥又是她一手安排的。

真正看上歡哥的人,是支持端王爺的人,父親一定知道,父親全都知道。

張氏自從嫁去姚家就另有心思,連同整個張家在內,背地里都在謀劃,人前不敢說的秘密太多,互相遮掩,彼此不加信任,到頭來只會引起猜忌。

來崔家見姚婉寧已經是她最后一線希望。

她寧可在姚婉寧臉上看到得意的神情。

姚婉寧卻是毫不在意,并不見她和歡哥放在心上。

這樣的冷漠,讓她愈發覺得姚婉寧和這件事無關。

張氏站起身向外走去,她忽然覺得對不起歡哥,為了那件事,她不準歡哥出去玩耍,不準歡哥見外人,只要有機會出房門,歡哥就像只被放飛的鳥兒一樣,大喊大叫地在長廊里跑來跑去。

她的歡哥到底哪里去了?

“你在這里鬧什么?”姚宜聞的聲音傳來,張氏轉過頭去。

“老爺,”張氏伸出手拉住姚宜聞的胳膊,“老爺,你快問問她,是不是她找來的強盜,是她將歡哥帶走……”

“你瘋了不成?”姚宜聞瞪圓了眼睛,“當著崔家人敢說出這種話來。”

姚宜聞一聲大吼,讓張氏安靜了一瞬,卻立即又滿臉冷笑,“你們將來定會后悔,我告訴你們,你們誰也逃不掉,早晚有一天都會死,死無葬身之地。”

張氏話音剛落,只覺得臉頰一痛,被姚宜聞結結實實打了個巴掌,“你這個毒婦。”

張氏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向著姚宜聞桀桀怪笑。

姚宜聞心底一片冰涼,如今妻離子散,他怎么落得這個下場。

“二奶奶,”屋外傳來管事媽媽的聲音,“夫人說親家老爺和太太都來了,不如就在家中吃了飯再走,管事已經去尋老爺回來,也給二爺送個消息。”

婉寧還沒說話,姚宜聞已經灰敗著臉,“家中還有事,我就不去拜訪親家老爺了。”他還有什么顏面站在這里,他和張氏只會讓人笑話。

張氏被姚家送了回來。

張戚程耳邊響起張氏喋喋不休的質問聲。

“老爺,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好,不如讓人去跟蔣氏說一聲,”韓武道,“河北那邊反正已經有了消息,是該動手的時候了。”

免得夜長夢多。

張戚程覺得心臟在胸腔里緩緩地跳動著,他從來沒想過會握不住那個該死的姚宜聞,“早晚有一天,讓他哭都來不及。”

姚宜聞這個傻子,還不知道早就卷進了這件事中,若是將端王扶上寶座,姚家還有可能逃過一劫,若是不能,謀反大罪少不得姚家,株連九族,一個個都要死。

姚宜聞換了身衣服去夏大學士府上,夏大學士正在畫翠竹,招手讓姚宜聞過來瞧,姚宜聞看著那一根根竹子發呆。

“你家公子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夏大學士嘆了口氣,“我去順天府打了招呼,讓順天府尹派兵去圍剿京郊的盜匪,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好消息。”

姚宜聞心中感激一揖拜下去,“多謝恩師。”

夏大學士放下筆,“朝廷上的事我是管不了了,內閣里的官員已經換了三成,陳閣老已經退出內閣,不日就要去江寧上任。”

陳老爺去江寧上任。

姚宜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

“如今已經不是我們的天地了,”夏大學士道,“我也準備向皇上請辭歸鄉,到時候你送我一程。”

想起恩師多年的提拔,姚宜聞眼圈不由地一紅。

夏大學士坐下來抿了口茶,“長江后浪推前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你那女婿雖然未經科考,將來也必定入閣,至少能照拂你平安無事。”

說到這里,夏大學士憐憫地看了一眼姚宜聞,“你家中鬧成這般,可憐你那孩兒,平日里捧在手心又是那么小的年紀……”

姚宜聞心中酸澀。

夏大學士道:“這些日子你多來幾趟。”

姚宜聞躬身應了。

婉寧將端王周幀的癥狀都仔細地記下來,崔奕廷洗了澡換好了衣服就靠在床頭看公文,婉寧寫了一段總覺得仿佛有人在瞧她,便抬起頭來,正好迎上崔奕廷的目光。

崔奕廷頓時笑起來,“兩刻鐘,總算是看我了。”

好像從上次她說喜歡之后,崔奕廷就變得格外露骨。

“明日一早不是還要上衙,”婉寧站起身,“二爺睡下吧,我去外面小書房里看。”

崔奕廷卻支起了腿,看著婉寧手里的醫案,“那醫案可比我重要?”

婉寧忍不住笑出聲,這人癡纏爛打的勁兒真是聞所未聞,也不好再跟崔奕廷拌嘴,依依不舍地將醫書放下,彎腰吹了燈躺到床上去。

兩個人這樣躺在一起,如同放下了渾身的疲憊,通身舒坦。

“周幀的病怎么樣?”

婉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直呼端王的名諱,就算是在宮里內侍也要叫一聲,“端王爺。”

崔奕廷仿佛格外不在乎這些,什么出身高貴,皇孫貴胄,在他眼里其實不值一提,這個人怎么能又狂妄又無賴,在外面硬邦邦,在她這里軟乎乎。

婉寧道:“我到底不知道宗室被圈禁到底是什么模樣,周幀的病應該不是一日兩日才有的,得這種病,至少是有人對他用了殘暴的手段。”

大周朝的皇族,沒有誰得過這種病,除去遺傳的原因,就該是后天受了刺激。

那周幀雖然癲狂,卻力氣極大,身體并不似被待過的瘦弱不堪,至少這點和她推論的病因背道而馳。

婉寧道:“照太醫院的脈案上來說,周幀是因為宮殿失火受了驚嚇成病,據我所知,受驚嚇不該會這般嚴重。”

崔奕廷仔細地聽著婉寧的話,“如果是早就有病……那一切都解釋通了。”

婉寧道:“那要如何遮掩呢?周幀這樣的病,不可能讓宮中一直風平浪靜,西門三天兩頭的出事,一定會讓人議論紛紛。”

這個瘋了的周幀,就像是突然出現在宮中似的。

“平日里伺候周幀的宮人不多,失火那日又死了兩個,所以周幀的病情也就不甚清楚。”西門走水,宮中定然亂成一團,到底發生了什么誰都不得而知。

婉寧抬起頭,“周幀倒是讓我想起從前那些追殺忠義侯世子的死士。”這些人仿佛都是刻意養起來的。

到了關鍵時刻就會放出籠子,做他們該做的事。

如果周幀瘋了,他們就是推錯了鄧嗣昌、張戚程這些人的目的。

崔奕廷輕輕地摟著婉寧,照前世發生的事來推算,大周朝的動蕩該是從今年七月開始,至少現在還是風平浪靜。

轉眼進了六月,張氏被送回張家之后,姚宜聞補了一張休書送過去,沈氏再次出嫁被風風觀光抬去了楊家。

第三日回門,婉寧在舅舅家中見到了母親。

沈氏一身大紅喜服,眼睛閃閃發亮,讓人圍著問這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