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成雙

033往事

顧青婉到定遠侯府的時候天色還尚早,她過了二門便讓人停下轎子,準備步行著去顧老夫人的檀松院里請安。

吩咐桂葉帶著小丫鬟回遠香閣,顧青婉便由玉盤和桃枝陪著往檀松院里去。她走了幾步,便見奶娘季嬤嬤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己身后。見顧青婉看著自己,她模樣間倒是有些討好的意思。

在三姑娘十歲換了院子之后,大夫人便讓她搬出了內院。季嬤嬤如今和自己的男人住在定遠侯府后頭的胡同里,她男人雖然是顧家的家生子,如今還在顧家做事,但是她出了侯府之后便只是在外院里領一些粗使的活計做著,平日里沒有內院夫人姑娘們的話,是不能進二門的。

先前三姑娘倒還念著她是賀氏身邊的舊人,每月里還是要尋她去遠香閣里說話,多少也會給她幾兩銀子做補貼。可是這次三姑娘禁足出來已經有大半個月了,倒像是忘了她一般。

前段時日她好不容易在二門外候到了桃枝出來,她只說姑娘病病了一個多月,性情大變。可是三姑娘是她奶大的,從小到大便是這個性子,還能變到哪里去?季嬤嬤對桃枝的話頗有些不以為然,想著定然是姑娘兩個月沒見她,有些生疏了而已。

季嬤嬤上頭還有公公婆母,家中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和未成家的小叔子,下頭還有四個孩子要養活,單靠她男人兩吊錢的月錢肚子都吃不飽。要不是她每月里在三姑娘和二夫人跟前有些打發,這日子都不知如何過下去。

這次三姑娘去賀家做客,老太太念著她是賀家的舊人,又是三姑娘的奶娘,親自發話讓她陪著三姑娘一塊出門。正是尋機和三姑娘說話的時候,季嬤嬤可是不想白白錯過了這次機會。

顧青婉轉頭便看到了季嬤嬤笑的一臉慈愛,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季嬤嬤自小灌輸給三姑娘的話還猶在耳邊,讓顧青婉不得不對季嬤嬤有厭惡感。季嬤嬤是賀氏從賀家帶來的舊人,若說她時時在三姑娘耳邊念叨的只是賀氏如何好,即使有刻意挑撥三姑娘對小孫氏心懷怨恨的舉動,顧青婉倒還不覺得她可惡。

可是自小到大,她刻意引著三姑娘怨恨自己的親祖母和親爹,又讓三姑娘記恨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就讓顧青婉覺得她其心可誅了。

在外人看來,也許是小孫氏怕三姑娘有什么不好,外人說她暗害正室夫人留下來的嫡女,這才用了賀氏的舊人。

可是小孫氏做了顧明禮的填房之后,不但打發走了賀氏在時抬成姨娘的兩個陪嫁丫鬟,便是連伺候賀氏的大丫鬟都打發走了,為何還能容忍賀氏身邊的舊人來做三姑娘的奶娘?

顧青婉對季嬤嬤沒有好感,可是也只是準備晾著她而已。打蛇打七寸,如今動了季嬤嬤和桃枝,只能讓小孫氏心生警覺。桃枝是她身邊的大丫鬟,自然是不能調走的,可是對這季嬤嬤,本來就是眼不見心不煩,顧青婉沒打算尋了她來惡心自己。

“嬤嬤還是回去吧,我剛回來,要去檀松院里給老太太請安。”顧青婉眉頭一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耐煩一些。

季嬤嬤舔著臉笑了笑:“我知道姑娘孝順,可是我也許久不曾見到姑娘了,想跟姑娘說說話。”說著臉上倒是十分傷感了起來,“就兩個多月不見,姑娘都瘦的脫了形了。”

兩世為人,顧青婉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嘴上說著惦記你,可心里卻惦記著你死的人。見季嬤嬤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心思一轉便,便對轉身看著她的桂葉道:“既然如此,你便帶著季嬤嬤去遠香閣里坐一坐吧,等我給老太太請安回來。”

桂葉見顧青婉給她使了個眼色,便心領神會的上前幾步,客客氣氣的請了季嬤嬤一道回遠香閣了。

離請安的時辰還有一會兒,檀松院里倒是安靜的很,顧青婉今日便是不想和顧家其他姑娘們湊在一起,這才匆匆趕了過來。她推說自己方才只想著見老太太,卻忘了自己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央著玉盤讓人打水來給她梳洗。

玉盤正好要先跟顧老夫人回話,便滿口應了,引了顧青婉去隔間。沒一會兒檀松院里的大丫鬟寶鈿和金釵便端了水進來。

顧青婉刻意放慢了速度候了一會兒,果然玉盤便親自過來了,說是顧老夫人讓她過去說話。

顧老夫人在閉著眼睛聽玉盞念經文,顯然她并不專心,簾子一動,她便抬頭看了過來。讓顧青婉在小榻旁邊的杌子上坐下了,顧老夫人這才打發走了其他的丫鬟,只留了玉盞一人在屋子里伺候著。

剛開始也只是問了一些尋常的問題,玉盤多半時間都跟在顧青婉身邊,方才怕是早已經在顧老夫人跟前回了話了。

見顧青婉說的和玉盤回的話大致相同,顧老夫人這才狀似無意的問道:“今日之見了你大舅母和二舅母么?”

顧青婉不知顧老夫人擔心的是哪一個,便笑道:“還見了賀家的大表哥和三表弟,二舅母也帶著我去書房聽二舅舅訓了話,大舅舅今日還在衙門里,才不曾見到。”

顧老夫人神色上有些猶豫,可還是忍不住道:“今日你二舅母特意請了你過去,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打發玉盤跟著一道去,說的好聽點是怕顧青婉性子不穩重失了禮數,說的難聽點也可以當做是監視。顧老夫人這種行為本來就太過了,如今她一副想打聽清楚的樣子,倒是讓顧青婉心中的懷疑加深。

怕是人人都把她當做原先那個心無城府、性子秉直的三姑娘,這才一次有一次的在她面前秀下限。盧氏是如此,顧老夫人也是如此。

“老太太也知道我二舅舅和二舅母外任多年,只是許久不曾相見了,問問近況而已。我二舅母倒是送了我不少南邊精巧的玩意,讓我帶給家中的幾位妹妹。”顧青婉不容自己多想,便趕緊答了顧老夫人一句。

顧老夫人見顧青婉還是往常的樣子,倒是稍稍安心了些,便笑道:“你二舅母倒也客氣,先前她還在京中的時候,我便瞧著她為人十分知禮數懂進退,只可惜多年膝下無子。你方才說的三表弟,就是你二舅母在江南所出的那個嫡子吧。”

顧青婉便把話題引到了賀家三爺賀子敬身上,又說了一些關氏先前跟她說起的江南趣聞。

待到顧青婉起身要回遠香閣的時候,顧老夫人瞧著終于是安心了,又讓玉盤親自送了顧青婉回遠香閣里。

顧青婉離開之后,顧老夫人也沒讓其他的丫鬟進來伺候,而是一個人靠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玉盞見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狀似安慰道:“老太太,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您還耿耿于懷,心緒起伏太大,對身子可不好。”

玉盤的話顧老夫人似乎是一個字都未曾聽見,可是半晌之后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由不得我不多想,這些年他們姐弟不跟賀家往來,我這心才能定下來。如今賀家的二房回了京,瞧著關氏倒像是想跟三丫頭長期走動的樣子。”

“當年三姑娘還小,又能知道多少?大姑娘和大夫人也是心中有數,對這件事情只會是守口如瓶。”玉盞說著心下也有些感嘆,“只是可憐了三姑娘和大姑娘,一個沒了娘,一個又日日夢魘。”

顧老夫人對顧青婉自然沒有那么深的感情,況且賀氏這個媳婦她也是不喜。只是大姑娘顧青姝是她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她看著賀氏吃下她送的點心之后暴斃,這件事是她一生的陰影。當年顧青姝住在她屋子旁邊的碧紗櫥里,夜里都是哭著醒過來的。

“也不知誰這般狠毒,竟然借著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顧老夫人狠狠的敲了敲小榻的邊緣,“賀氏的兩個兄長都是天子近臣,那賀承陽年紀輕輕,剛述職便授了翰林院侍讀學士,可見今上還念著賀尚書當年的功績。”

顧老夫人說的賀尚書,便是賀氏的父親賀章華。

玉盞聽了顧老夫人的話,便垂下頭不說話了。

當年事發的時候,她還是檀松院里的一個三等丫鬟,可是伺候了老太太那么久,又做了老太太的心腹,便是從日后零零碎碎的片段中也能拼湊出部分當年的真相。

二夫人賀氏生三姑娘之后便元氣大傷,偏偏出了月子沒幾個月又懷了三爺,掙扎著生下三少爺之后,身下就一直見紅。

那日大姑娘去產房旁邊的嬰兒房里看三爺,不知從誰手中接了一碗杏仁茶,又給了二夫人賀氏。二夫人見姑娘自己也喝了幾口,又是大姑娘一片好心,便接了過去。

沒想到喝了之后,二夫人沒過半個時辰便血崩了。后來大夫人和老太太暗中拿了剩余的杏仁茶去查,才知道那杏仁茶里加了大量活血的猛藥。尋常人喝了最多是有些小癥狀而已。

而對產后一直見紅的賀氏來說,那碗杏仁茶便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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