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顧青婉回到遠香閣時,已經是酉時將至了。夏日里天黑的晚,日頭還未落下,便是暑氣也重的很。顧青婉雖然是坐了轎子回來的,可頭頂還有烈日,一路下來倒是燥熱的很。
微雨把顧青婉送到遠香閣,目送著她進院子了,轉身就頭也不回的沿原路去了。
去外院之前,顧青婉把寶鈿留在顧老夫人的院子里,而紅錦去了小孫氏的錦匯堂之后便徑直回了遠香閣,如今倒只有桂葉一人跟著她回來。
院子里安靜的很,只有蟬在院子角落里的海棠樹上此起彼伏的嘶鳴。顧青婉和桂葉都覺得氣氛有些詭譎,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桂葉便抬腳擋在了顧青婉跟前,小心翼翼的往院子里挪過去。
顧青婉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罷了,卻不覺得像桂葉想的那般嚴重,正想笑,便聽到右側的耳房里傳來細細的啜泣聲。
桂葉的神色松懈了一些,右側的第二間耳房,是寶鈿和金釵的住處。
當初顧老夫人打發寶鈿和金釵到遠香閣里來的時候,顧青婉正躲在屋子里裝憂郁,因此她們二人的住處都是由桂葉來安排的。本來遠香閣的大丫鬟都是住單間的,可是每個姑娘身邊伺候的人都有定例的,遠香閣正房兩邊的耳房早就住滿了。
寶鈿和金釵是顧老夫人特意給了顧青婉的,遠香閣的耳房勉強收拾出來一個空屋子。桂葉是個認死理的,不肯讓她們二人搬到廂房里住,只讓她們兩個擠一擠。
顧青婉逐漸恢復“正常”之后。寶鈿和金釵滿以為顧青婉會開口安排,卻沒想到顧青婉壓根就沒怎么管她們要住哪兒。便是金釵委婉的提醒了一句,顧青婉也只當不知,于是她們二人便委委屈屈的住了下來。倒也一時相安無事。
哭聲是從那屋子里傳出來的,卻不知是寶鈿還是金釵了。顧青婉想到之前在檀松院里的事情,便有些氣悶。她原本是想給寶鈿一個機會的。況且讓寶鈿據實以告并不算是一件太為難的事情,卻沒想到寶鈿還是只認顧老夫人一個主子。
顧老夫人怕也是防了一手,寶鈿和金釵倒是送到遠香閣里來了,但是她們二人的賣身契還攢在顧老夫人的手上呢。
她們剛到遠香閣的時候,顧青婉故意讓兩人擠一間屋子,便是想打壓一下她們二人的氣焰。要知道她雖然躲在屋子里不管事,卻也聽桂葉說寶鈿和金釵到了遠香閣。便覺得自己出自檀松院十分了不得,對遠香閣里的事情指手畫腳。
自那一次之后,寶鈿和金釵收斂了許多,顧青婉自問對她們很是不錯。
只可惜她們對顧老夫人太忠心了。
顧青婉嘆了一口氣,便瞧見碧琉哈著腰從自己的屋子里出來。經過寶鈿屋子時,還偷偷摸摸的往里頭看了一眼。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什么似的。只可惜她回頭便看到顧青婉和桂葉站在她身后,差點嚇的驚叫起來。
桂葉眼睛一瞪,碧琉的驚叫便咽了進去,聲音卻還是很小:“姑娘可是回來了,寶鈿姐姐一個時辰之前回來之后,便一直在屋子里哭呢。桃枝姐姐進去,大概是有了什么口角。沒一會兒就氣沖沖的跑了出來,又拿院子里的春蘭開了刷。”
難怪院子里那么安靜,感情是小丫鬟們怕被桃枝拿到錯處,都不敢在院子里晃呢。
見顧青婉點了點頭便徑直進了自己的屋子,碧琉連忙道:“姑娘不去瞧瞧么,我方才從門縫里看過去。寶鈿姐姐從回來便哭到現在,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的。”
可惜她話還未說完,顧青婉擺了擺手,早已經離開了。
桂葉便點著碧琉的額頭道:“她哭她的,關姑娘什么事,還要勞累姑娘去看她,好大的臉面。”她聲音提高了幾分,又朝碧琉眨了眨眼,“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凡事要以姑娘為主,管一個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若是院子里每個丫頭哭一場都要姑娘親自去看看,成何體統。”
說罷便拉著還懵懵懂懂的碧琉往屋子里頭去了。
耳房里的哭聲停了一會兒,半晌之后又傳來了細細的哽咽聲。
“可是寶鈿姐姐回院子的時候,可是一邊哭一邊說自己對不起姑娘,我這才想問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碧琉被桂葉半拖著走,還猶自掙扎著。
直到確定耳房里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了,桂葉這才嘆了一口氣:“但凡你有紅錦一半的機靈勁,我也就不擔心了。”說罷她又兀自笑了笑,“算了,傻人有傻福,姑娘還就是喜歡你這股傻勁。”
見碧琉不樂意了,桂葉趕緊轉移話題:“你叫人去廚房里打一桶水過來,姑娘待會兒怕是要沐浴。”
有事情做,碧琉就是連方才寶鈿的事情都忘記了,歡歡喜喜便出去了。
這一日,寶鈿哭到天擦黑的時候,見顧青婉還未來她屋子里看情況,又在金釵跟前哭訴了一場。最后想來想去,只能自己起身去顧青婉屋子里。還未等顧青婉說話便跪了下來,顧青婉讓她起來也堅持不起。
顧青婉見左右勸不動,也不再管。等寶鈿跪了小半個時辰,她才悠悠道:“我讓你起身你偏不肯起,莫不是拿這個來威脅我?你若是再跪下去,明日我便到檀松院里請玉盞姐姐把你領回去。”
以老太太的性子,若是她被三姑娘送回去,老太太堵著一口氣哪還肯要,定然是要送到莊子里去的。寶鈿被嚇的不輕,也不敢再跪,給顧青婉磕了頭,這才委委屈屈的回去了。只是顧青婉之后幾日都待她如常,寶鈿疑神疑鬼之后,覺得顧青婉怕是也不在意,終于放心了下來。
這一夜,大夫人送走賀家的人,還是剛進內院,便被顧老夫人請到檀松院里去了。雖然白日里顧老夫人暈倒有裝病的成分在,可若是真把顧明禮和小孫氏的事情說出來,顧老夫人怕是要真病了。
顧老夫人不喜歡賀氏,大夫人看了幾年也心知肚明。一個是顧老夫人的嫡子,一個是她內侄女,顧老夫人自然是要偏袒的。她生氣,多半也是氣賀家欺人太甚,最后一腔邪火都要發在顧青婉身上。
依大夫人的心思,二房補齊嫁妝是最好的做法,大家不撕破臉面,況且顧明禮和小孫氏也不得不同意了。若是被顧老夫人知道,想必又是一場鬧騰。
所以顧老夫人只知道顧明禮和小孫氏動用了賀氏的嫁妝,如今要補齊了,卻沒說到底要補多少,也沒說賀家的那三個條件。
好不容易從顧老夫人那里脫身回來,大夫人也是一肚子的悶氣,夜里定遠侯回府,夫妻二人便掌燈夜話。最后商量的結果,定遠侯也覺得這是對顧家損傷最小的法子,左右不用公中的銀錢來填賀氏嫁妝的虧空,不干她們大房什么事情。
至于日后顧青婉的嫁妝,公中也只用按份例出一份就行,皇子妃的陪嫁雖然規格高些,與定遠侯府的所得利益來比,簡直是九牛一毛。
而小孫氏,當日是被抬著回的錦匯堂。請大夫開藥吃了一貼下去,醒來之后把丫鬟都趕了出去,只一個人悶在屋子里哭。
哭了一場好受些之后,便拿了自己的賬本來對賬。想到冊子上的那些東西要去掉一大半時,只覺得心如刀絞。而這個時候,顧明禮自然就沒多少時間安慰她了。
賀家要求在十月之前補齊嫁妝,雖然顧明禮私下里還留了幾處賀氏的產業以及一些古董字畫,可拼拼湊湊加起來也是不夠的。他還得連夜琢磨著以前賣掉的那些產業,是收回來劃算些,還是用市價補了銀錢劃算,自然是無瑕顧及小孫氏的情緒。
顧老夫人雖然是裝病,可也是虛驚了一場,老人身子弱,第二日也病了。
小孫氏也是大病了一場,顧明禮在被定遠侯喚去教訓一通之后,更加努力的想早日補齊嫁妝單子,也無瑕來找顧青婉的麻煩。
而大夫人早已經吩咐下去,賀家來人那一次的事情不準再提。剛開始有個碎嘴的婆子還嚼了幾句,轉眼就被大夫人送到了岐州的莊子里去了,因此下人之間立刻禁了口。
因此直到顧青婉跟著宮中的兩位嬤嬤學規矩之前,顧青婉的日子便十分清閑。
中秋一過,顧青婉早上便跟在大夫人身邊學管家。至少上次賀家的事情并沒有太影響到大夫人,她待顧青婉還是十分和善。只是中秋前后便是大姑娘顧青姝預產的日子,大夫人這幾日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而中午歇了午覺之后,宮里來的兩位嬤嬤便會準時來遠香閣里教顧青婉規矩。她們二人雖然嚴厲,可也不是故意苛待,況且行事規矩,進退有禮。顧青婉與她們相處了幾日,倒是有些喜歡這兩個嬤嬤的性子了。
總體顧青婉還是比較滿意的,若是沒有顧青嫣像橡皮糖一般的黏著自己,她便更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