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嬈強忍著陪眾人坐了一會兒,便推說自己身上不舒服,怕沖撞了顧青婉,要回自己院子里休息。
大夫人隨口應下了,又讓囑咐了顧青嬈身邊的丫鬟好生照顧著,一副慈母的樣子。至于顧青嬈臉色慘白是因為身子不適,還是聽到這樁不合心意的親事打擊太大,眾人更是心照不宣了。
喬尚書家庶出的那個兒子,今年已經十九了。喬尚書只得二子,雖然對這個庶子也十分不錯,可到底是比不得嫡子。況且人跟人之間,有比較才有好壞,與喬尚書家的嫡子比起來,這個庶子便是不成氣候了。
顧青嬈素來心氣好,便是連懷王世子都能肖想的人,更是看不上一個庶子了。
因為顧青嬈的親事,六姑娘和七姑娘難免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凄涼來。同時庶出的姑娘,她們的婚姻大事,也不過是嫡母的一句話而已。嫡出的姑娘還能爭上一爭,她們卻還要強顏歡笑。
六姑娘頻頻朝顧青婉看的眼神頓時收了回來,倒是安分了起來。七姑娘瑟縮著肩膀,像是恨不得跟四姑娘一道去了一般。
只是其他人的興致絲毫不減,顧老夫人和大夫人又時不時的和顧青婉說著話,神色十分和藹。
眾人沒料到的是,四姑娘剛走沒一會兒,大夫人身邊的微雨便匆匆進來,俯下身來在大夫人身邊輕聲說了幾句,大夫人的神色即刻就便了。
大夫人和顧青婉緊挨著,顧青婉凝神聽著,卻也只聽到什么“園子”、“嬤嬤”之類的。
等微雨把話說完,大夫人神色也鎮定了,只是在微雨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便打發她出去了。
即使內院里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也是會讓人不聲不響的去解決了。今日是瑞王妃歸寧,瑞王爺還在座。再大的事情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事后算賬。
果然微雨出去之后,大夫人見顧青婉看著自己。便笑道:“小事而已,讓微雨去處理便是,不要掃了咱們的雅興。”
顧老夫人也附和了一句。
顧青婉想著或許是顧青嬈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來了,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卻沒想到紅錦突然上前來,在她耳邊低聲道:“王妃,福滿在外頭候著。說是有急事要向王妃稟報。”
福滿是她身邊的三等丫鬟,年紀尚小,卻是十分機靈。這次她把福滿和雙全一并帶到定遠侯府來,便是讓她們二人悄悄盯著季嬤嬤的一舉一動的。如今福滿說有事稟報,怕是季嬤嬤那邊出了什么狀況。
顧青婉定了定,才道:“如今她進來倒是打眼,你讓她說與你聽便是。”
紅錦詫異的看了一眼顧青婉,便壓下眼中的喜色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她便進來了,臉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王妃,福滿說。方才季嬤嬤摔進池子里了。人雖然撈上來了,可已經不行了,雙全在看著,她便過來跟王妃回話。”紅錦忐忑的看了一眼顧青婉,果然見她臉上隱隱有怒氣,想起福滿的原話,紅錦又添了一句,“福滿說,先前季嬤嬤去了一趟錦匯堂。”
顧青婉看向小孫氏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她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這么多的例外,季嬤嬤摔進池子里這件事。必然是和小孫氏有關系的。不把這件事情鬧開,她倒是真對不起小孫氏的心狠手辣了。
顧青婉轉頭對大夫人道:“大伯母,方才我丫鬟來回話,說是季嬤嬤在園子里落了水,可有這回事?”
方才微雨進來便是來回這件事的,她方才只說是一個嬤嬤。大夫人也沒當一回事,只吩咐她悄悄把事情處理了。卻沒想到,這個嬤嬤竟然是顧青婉的奶嬤嬤,她也沒想到,顧青婉會這樣堂而皇之的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畢竟她歸寧的這一日死了人,說出去也不太好聽。
大夫人登時臉色便有些變了:“方才微雨來回話,說是園子里有個嬤嬤吃多了酒,腳下打滑便摔進了池子里,我也沒大在意。只是沒料想到,這人是季嬤嬤。只是人都已經去了,你也不必太過傷感。”
顧青婉自從大病一場之后,跟季嬤嬤也不大親近了,這事顧老夫人也是知道的,便不大在意道:“正是,今日是你歸寧的好日子,沒得被這樣的事情沾了晦氣,讓你大伯母打發人處理了便是。”
“季嬤嬤是我的奶嬤嬤,我怎能不管?況且季嬤嬤素來是有分寸的人,她平日里也不怎么沾杯中物,怎么會突然之間吃多了酒?”顧青婉頓時站了起來,“老太太,大伯母,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季嬤嬤好歹奶了我一場,我不能讓她走的不明不白。”
說罷顧青婉的余光往小孫氏看去,卻見她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屏風那一頭人也隱隱覺得女眷這邊有些異常,動靜都小了一些,紛紛往這邊看過來。
“紅錦,你帶著福滿去偏廳里,說我有話問她。”顧青婉被大夫人勸著坐了下來。
此時酒過三巡,大夫人見顧青婉執意如此,雖然心中有些怪她不分場合,卻也讓丫鬟把席面撤了下去,又奉了茶上來。大夫人在定遠侯爺那里交代了兩句,眾人便扶著顧老夫人往偏廳里去了。一切安置妥當,紅錦這才帶著垂著頭的福滿進來。
顧老夫人鐵青著臉,看向顧青婉的眼神有些不善。大喜的日子,她偏要沾這些晦氣的事情。若季嬤嬤是失足落水倒也罷了,倘若不是意外,顧青婉難不成還要定遠侯府給個說法么?
福滿進來便恭恭敬敬的跪下來給顧青婉磕了個頭,朗聲道:“奴婢見過王妃。”
“起來吧。”顧青婉看了福滿一眼,便道,“來之前我便囑咐過你,季嬤嬤年紀大了,讓你和雙全多看顧著她些。你方才回話說她落了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孫氏心下緊了緊,聽顧青婉的話,她這次是打發了兩個小丫鬟跟著季嬤嬤的,也不知季嬤嬤來錦匯堂時有沒有甩掉那兩個小尾巴。
“回王妃的話,奴婢和雙全依王妃的吩咐,眼睛確實沒離開過季嬤嬤。先前季嬤嬤說要自個兒去園子轉轉,奴婢二人怕擾了她的興致,只是遠遠的跟著。季嬤嬤從西園里繞道去了錦匯堂,回來之后確實是跟幾位老嬤嬤吃了兩杯酒。后來季嬤嬤一個人去池邊吹風醒酒,奴婢也在遠處看著,見到有人推了季嬤嬤下水。”
福滿口條十分清楚,這一路下來她和雙全都是暗暗的跟在季嬤嬤身后,說照顧她倒不如說是監視。
只可惜她和雙全二人都不識水性,那時又和季嬤嬤離得遠,等她們呼救,再去到池邊,推季嬤嬤落水那人早已經跑的不見蹤影,季嬤嬤也溺水而亡了。
這話說完,定遠侯府的夫人們臉色都變了變,依照福滿的說話,這可是謀殺。季嬤嬤如今已經是瑞王府的家奴,又是瑞王妃的奶嬤嬤,這事情可大可小,只在顧青婉的一句話。
“你可是看清楚了,確實是有人推了季嬤嬤下水?”顧老夫人沉著臉看著福滿,神色十分難看。這個回話的丫鬟是從她們定遠侯府出去的,她看著還有幾分眼熟。
福滿哆嗦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季嬤嬤是被人推下水的。”
“是何人你可認得出來?”大夫人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福滿與季嬤嬤隔得遠,那人的容貌倒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只是衣著體態之類的有些印象。她想起紅錦先前的吩咐,便咬著牙道:“奴婢自然認得出來,況且奴婢還追了上去,看到那人……”福滿抬起頭看著小孫氏,聲音篤定,“我瞧著,那人是往錦匯堂的方向去了。”
“你含血噴人!”小孫氏還未說話,顧青嫣便從隔間里跑了出來,若不是大夫人與顧老夫人在上頭坐著,她恨不得給這個福滿一腳。
雖然顧家的幾位姑娘都跟了過來,可顧老夫人到底是不愿意她們聽這些,便讓她們去隔間里坐著說話去了。顧青嫣定然是在后頭偷聽,見福滿攀扯到小孫氏,這才忍不住跑了出來。
“五丫頭,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瞧著又是牽扯到二房的破事,大夫人也覺得有些頭疼,見顧青嫣不管不顧的跑出來,她神色已經有些不善了,“梨云,扶你們姑娘回瀠水閣休息。”
梨云看了一眼小孫氏,見她微微點頭,便半拉半拖著還在掙扎的顧青嫣出了偏廳。
顧青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孫氏,輕聲道:“二太太怕是要給個交代了,我倒是想問問二太太,季嬤嬤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還要勞動你殺人滅口。”
小孫氏聽了顧青婉的話,卻也不慌亂,只是笑道:“三姑娘這話可真好笑,我跟季嬤嬤能有什么大的恩怨,你說是我殺人滅口,可要拿出證據來。”說罷她又看了一眼福滿,“這丫鬟可是你的人,任你說黑說白,還不是你一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