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進了校場范圍,如此浩大的皇帝儀仗自然驚動了小太子殿下,這熊孩子比他哥膽兒大,興奮地跑來請安,飛快行了個禮,便歡喜地道:“汗阿瑪,兒子抓到兩只好看的肥狗!!”
蘇簾再凸!!這小豆丁居然還一副邀功請賞的樣子!
飛快下了儀輿,蘇簾板著臉道:“太子殿下,那兩只狗是我的!”
小太子頓時不高興了,仰著脖子嘟著一張滿是麻坑的包子臉氣哼哼瞪蘇簾,奶聲奶氣地道:“你這個奴才是誰呀?!”
此話一出,蘇簾頓時收斂去了臉上的一切表情,“奴才”?!這二個字,太子許是隨口說慣了的,的確,他說的也沒錯,蘇簾現在的身份就是內務府包衣籍、皇家的專屬奴才!!
玄燁立刻便皺眉,怒斥道:“保成,不得無禮!”
小太子頓時委屈極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玄燁,“汗、汗阿瑪……”
那邊魏珠手腳利索,已經將毛球黑球兩只都給放了出來,二犬一重獲自由,自然是飛快地跑到主人身邊,和團子一共三只圍在蘇簾的腳下蹭著討可憐。
蘇簾只怔了一會兒,便閉嘴半句話也不說,扭頭便走,他們爺倆是主子爺,她這個奴才還是走遠點比較好。她活了兩世,總不能為一句話,跟一個才虛歲五歲的小孩子計較吧?但是蘇簾也沒有犯賤屬性,她才不會留下了繼續被指著鼻子叫做“奴才”呢!
“蘇蘇——”玄燁發現蘇簾默默已經走出三丈遠,急忙去喚,蘇簾卻恍若不聞,只帶著自己的人、自己的狗兒,朝澹寧殿方向去了。大庭廣眾之下,玄燁也不好做出追逐的舉動,只能暫且按下。
回了澹寧殿,發現玄燁并沒有追過來,蘇簾不免有些失落,拿著絹帕給黑球擦那滿臉的點心屑,又叫四禧給三只松獅準備吃食,折騰了一日了,他們想必是餓了。
又吩咐道:“御駕在行宮的日子里,就不要放它們出去瘋玩了,都拘在澹寧殿里。”
四禧忙道了一聲“是”,隨即疑惑地問:“娘娘,是否出了什么事兒?”
蘇簾搖頭,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三只松獅都沒受到什么大不了的傷害,方才發生的事兒,蘇簾也不愿對四禧說,便道:“沒什么,只是今時不比從前,萬一沖撞著什么貴人,到底不宜。”
直到夜幕降下,蘇簾照例吃了楚太監烹制的四菜一湯的晚膳,便想著洗洗早些睡了,小凌子這時候進來通報說皇帝來了。
蘇簾正坐在美人榻上,端著一盞飯后的花生酪飲著,臉上沒有氣憤之色,亦不見喜色。
玄燁進來,便譴退了左右伺候的人,側身坐在榻上,輕聲道:“蘇蘇,保成年紀小,他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太子尚且稚齡,自然不是有意說那樣的話,而只是習慣了說那樣的話罷了。
玄燁稍稍舒展了幾許眉頭,卻見蘇簾還是那般帶著疏離的面孔,便沉吟道:“要不然……朕叫保成來給你賠禮認個錯?”
蘇簾搖頭,“不用了,何況——太子也沒說錯。”她本來就是包衣奴才,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難道還不許別人說了嗎?
“蘇蘇!”玄燁一把抓了蘇簾的手,“你又何必鉆牛角尖呢?朕允了你,會給你全族抬旗,不是不兌現,而是要等戰事平定,你兄長立功歸來,再名正言順地抬旗。”
蘇簾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玄燁有心,她自然明白,只是突然被小孩子無心刺了一下,難免要抑郁一會兒的,“我都明白的。”
看到蘇簾臉上終于見了笑容,玄燁也松緩了幾許:“保成年春才剛出了痘,朕難免疼愛有些過了頭。”
玄燁一說出了痘,蘇簾的確想起小太子那一臉的麻坑,不禁“哦”了一聲,隨口道:“怪不得一臉麻子呢!”隨即忍不住疑惑地打量玄燁的臉,她記得歷史記載的康熙大帝年幼時候也生過天花,怎么那麻印都淡得幾乎看不出來了呢?
玄燁笑著撓了撓蘇簾的手心,他自是看懂了蘇簾的神情,便道:“御藥房配置的白玉祛痕膏還是不錯的,持續用個二三年,便能消去八九成。”
原來這個時代,也有這么厲害的除疤技術啊?不過聽著那個白玉祛痕膏的名字便曉得,不是尋常人能用得起的東西。
“我記得今年沒有爆發大的天花,怎么太子……”蘇簾不禁心生疑惑。
玄燁用平靜而帶著愁緒的語氣道:“是種痘——若是真等天花來,便來不及了。”
“種痘?”哦是了,蘇簾記得,清朝時候就發明了種痘的方法,用的是人痘,也就是用出過天花的人身上痘兒,種在小孩子身上。不過這種方法,蘇簾想想便覺得危險得很!
玄燁繼續道:“孩子生下來不算,要熬過種痘才算。”他早年也是經歷過的,自然深有感觸。
蘇簾好奇地問:“種痘安全嗎?”
玄燁微笑道:“若以水苗法,八九成的成算還是有的。朕可是看保成身子底子好,才下決心給他種痘的。”
八九成的成功率?倒是叫蘇簾吃了一驚。
繼續聽玄燁絮絮叨叨說著種痘的事兒,原來年春的時候,有一段日子玄燁一個多月都沒來,是因為宮里太子種痘,高熱不退,他走不開的緣故。
其實這種痘之法,前朝便有,只是當時不受重視,直到清朝的時候才被玄燁大為采納。種痘之法,有多種,現在宮廷采用的是經過多次試驗、安全性最高的水苗法,就是取生過天花之人的痘痂,研細并用水調勻,以棉花沾染塞入鼻孔。其中選取痘痂格外緊要,取的一定要是熬過天花的患者身上脫落的痘痂,此時的痘痂毒性已經衰弱,自然危險性大大降低,種痘的成功率自然很高。故而,十存八九并非虛言。
蘇簾聽著玄燁徐徐講來,不禁想起后世的牛痘法,無疑是更加安全的方法。只不過說來簡單,但是蘇簾并不打算立刻就說出來。一來,她在桃源世界里養了那么多乳牛,也沒看見那只長牛痘了,據說牛痘就是生在西方的一種奶牛身上,還不曉得中原的老耕牛身上長不長牛痘呢;二來,后世的牛痘疫苗,也并非從牛身上取的,只是從牛身上發現,而后再實驗室里培養出來的,在作成疫苗的過程中還不曉得有多少復雜的步驟呢,蘇簾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還是不要貿然開口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