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看史料,很那理解歷史上這一次滁州城下的戰斗。交戰雙方力量對比就數字而言極為懸殊。結果是人數極少的一方獲勝,斬首記錄為一千二百。幾十萬人的隊伍,單單因為損失了一千多人就敗退了,真是無法理解。
歷史上這一仗,祖寬打頭陣,隨后盧象升帶著羅岱、楊世恩等將跟進,以火攻破敵。
陳燮的判斷,火攻才是關鍵,這也是為何高迎祥等多家流寇僅僅損失了一千多人就敗退的關鍵。火攻是好用,陳燮也想這么干,但是有一個關鍵的因素,高迎祥所部老營以馬隊為主,一旦敗退便繼續流竄作戰,官兵很那消滅他的精銳。這也是隨后高迎祥還能聯合掃地王、紫微星等24營進犯徐州的關鍵所在。
歷史上的滁州之戰,恰恰是高迎祥造反人生的頂峰。隨后他的造反之路在下坡的路上高速飛奔,一直到戰敗被擒,送到北京凌遲而死。收拾高迎祥的兩個主要人物,一個是盧象升,在他巔峰的時候,野心膨脹到極點的時刻,給他打回原形。另外一個是孫傳庭,在高迎祥的基本盤還在的時候,干脆利索的擊敗并生擒之。
陳燮不是什么好人,他到滁州來,就是要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來的。就是要在滁州城下,一戰而擒高迎祥,斷了別人立功的機會。
這個時候的高迎祥,還是很自信的。至少他沒有看出登州營打仗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昨夜的騷擾,對他的老營和各營的主力來說,影響也不是很大。
“舉槍!”兩千滑膛槍是今天的主力,一個甲字營反倒是被陳燮作為預備隊來使用。此刻正落在側后,隨時準備投入戰斗。掩護側翼。不能不說陳燮很小心。
同樣小心的還有李自成,看見關寧軍一直沒動,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在李自成的心目中。關寧軍才是大敵,至于登州營。沒見識過誰知道呢?李自成下令部隊停下腳步,此刻距離最近的敵陣,不過三里地。這是一個不錯的啟動的距離,適合騎兵沖陣。
“高一功,你帶兩千人沖一下,不要沖的太猛,情況不對立刻往回撤。”李自成不能干看著高迎祥那邊廝殺,他的任務是出擊側翼。昨夜商議的時候。誰都沒想到登州營在這個節骨眼上敢于分兵啊。
官道上的天雄軍還在趕路,要說行軍速度,盧象升已經徹底的沒脾氣了。這會距離滁州還有八十里,被人甩掉的太遠了。登州營先走半天,昨夜都到了城下,現在已經打起來了吧?遠遠的都能聽到回響的炮聲。
楊廷麟的表情一直很怪,看著盧象升焦慮的眼神道:“建斗,我們是不是誤會這個陳思華了?”盧象升想都沒想便道:“誤會不誤會都那樣了,就算我們不誤會,別人能接受他的做法?在大明。一個武將像他那樣,天下的文臣能允許他壞規矩?”
楊廷麟無言以對,盧象升看透了本質。這是立場問題。文臣之間的內斗雖然也很激烈,但是在面對武將的問題上,必然是整體利益高度一致。
俯瞰戰場,不難看出此刻的登州營擺的是一個錐形,頂在最前面的是十字槍兵,隨后是長槍兵,再后面是刀盾兵。作為殺傷主力,負責主要輸出的兩千火槍兵,實際上是在兩翼。可上可下,流動性很強。而鐵絲網的位置。主要在兩翼的正面。就算騎兵想沖上來打擊滑膛步槍兵,也很難繞過鐵絲網的阻攔。中間一段是預留的通道。要想殺進陣中,就必須通過十字槍和長槍兵的方陣。
這個時候在看流賊的戰術,一對比就發現是何其粗糙。十幾個亂糟糟的隊伍,一起往前沖,這些人都不是一家的。農民軍分了十幾個大頭領,小頭領更是上百人。你出一點人,我出一點人,湊起來的一萬多人打頭陣。
這樣的戰斗,想不亂都不可能。各家都在做同樣的事情,那就是保存實力。這也是歷史上在滁州一戰損失千余人之后,農民軍主動敗退的緣故。根本就不齊心,合作是逼出來的。
高迎祥也看出不對勁來了,登州營太鎮定了。站在他這個位置,看到的是萬余人不顧一切的往前沖,對面的登州營卻站的跟樁子一樣,每個方陣都是一個小山。似乎對面蜂擁而來的不過是一群死人而已,這兵是怎么練出來的?別說高迎祥了,一直居中待命的祖寬,都覺得匪夷所思。打了這么多年的仗,頭一回看見這樣的軍隊。
五十步!槍聲如雨,硝煙彌漫。滾滾向前的洪流,如同前面多了一道閘門,瞬間將那種不可阻擋的勢頭遏制住了。同時被壓制的,還有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這緊緊是一個開始,兩邊的排槍打的像下雨一樣,居中的炮兵陣地上突然一片火光,兩里地寬的正面上,如同刮起龍卷風,瞬間將面前五十米半徑范圍內的一切生物,全部打翻在地。這種場面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無數正在悶頭往前沖的民軍,在霰彈開火的瞬間,前進的勢頭戛然而止。啪啪啪啪的雨點一般的小鉛球入肉的聲音,聽著毛骨悚然。
人流的最前段,騰騰而起的是一片接一片的血霧。前沖的勢頭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這種霰彈次第開火的場面,倒下的人群一片一片。就像一個大餅,被一張大嘴,在你反應不過來的時間內,給你啃的犬牙交錯。幸存者看看周邊人,下意識的站住腳步,再看看仔細后,直接嚇傻的人不知道多少。
排槍還在繼續,鐵絲網前駐足的人,都是一個一個活靶子。五十步的距離,三段射不停的響,循環不絕的槍聲,就像是死神鐮刀發出的破空之聲。戰場上倒下了一片一片的人體,傷殘未死的慘叫聲如同地獄里傳來的鬼哭。
沒有以往的兩軍接觸之后的對撞,沒有以往刀槍對砍的聲音。未余槍炮聲在繼續,一下一下的,敲打在行將崩潰的心頭。
前后不到三分鐘,眼看沖到跟前的人流停止了,所有人都在掉頭往回跑。不顧一切的往回跑,他們推倒自己的同伴,踩踏自己的同伴。身后的槍聲還在繼續,啪啪啪的如同黑白無常在揮舞孝棒。這一萬多人的第一次沖鋒,到底能剩下多少人回去,現在沒人知道。只看見陣地上槍在響,炮在轟,打倒那些后退不及的人們。
一直在仔細觀察戰場的陳燮,在這個時候猶豫了一下,倒是常時仁及時的進言:“機會來了!”什么機會,一舉擊潰對手的機會。這個時候,整個民軍都被短短三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嚇傻了,從未見過如此高效率的殺戮機器。
“發旗號!告訴祖寬、何顯,再耐心的等一下,敵人潰散,立刻追殺。”陳燮果斷地做出了抉擇,這個時候他相信史書上說的事情了,確實只需要斬首千余就能擊潰幾十萬人。
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陳燮扛著自己專用的長刀,身后是近衛,同樣是特制的長刀。穿過一個接一個方陣,陳燮出現在了第一排的十字槍兵面前,身后的紅旗果斷的跟隨戰刀往前一斜,這是旗號:“全軍出擊!”
“登州營,前進!”陳燮走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跟他并排的是十字槍如林的方陣。
“登州營,前進!”緊跟在后的是白蠟桿槍兵,刀盾兵大隊則及時的追上陳燮,跟隨其后隨時保護。擲彈兵緊跟在刀盾兵后面。最后是滑膛槍兵跟隨前進。
“登州營,前進!”甲子第五營動了,跟隨著最前方的紅旗,踩著滿地的尸體和血跡,登州營發起了主動攻擊。所有人都看見了那一面紅旗,知道他們的主將在最前方,紅旗所向,一往無前。
“登州營,前進!”朱龍橋方向,一個乙字營和一個甲字營,面對正在出擊的高一功部,發出了整齊的吶喊聲,隊形整齊的往前推進,滾滾的馬蹄聲距離約五百步的時候,整齊的刷的一聲。“立正,舉槍!”長槍如林,閃耀向前。
甲字營一千步槍兵,快速站在最前面,快速的舉槍扣動扳機。打完就從兩側退下去。
正在往前沖的高一功,習慣性的想在陣前兜圈子找機會,沒想到這還差著兩百步的距離,對面的鳥銃就想了。聽到槍聲的一刻,高一功心中一喜,但是下一刻他就呆滯了。
噗噗,就在身旁不遠處,兩個身經百戰的榆林邊軍士兵出身的同伴,突然身子往后一仰,似乎被無形的手拽著往后使勁一拉,身前飆出一股血箭。
這……,怎么可能?高一功腦子里就剩下這么一個念頭!隨后觀戰的李自成也一樣。
這……,怎么可能?高迎祥的反應也是這么一個念頭,登州營居然舉動出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