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迎祥,誰是陳燮?”獨自出陣的高迎祥,大聲喊了一句。
陳燮向前的時候,本身邊的韓山抓住韁繩,使勁的搖頭:“老爺,不可!”
陳燮朝他笑笑道:“沒事,我去讓他死的心服口服。”韓山略做猶豫,松開韁繩。
高迎祥不斷的往下,陳燮迎著往上,距離不到十步之外,兩人很有默契的整齊勒馬。
“我就是陳燮!”馬背上年輕人的面孔,讓高迎祥一陣恍然。距離只有十步,只要加速,就能沖上去,但是不知道為啥,高迎祥放棄了這個念頭。這個年輕人臉上的自信和強大的氣勢,讓他輸的心服口服。
仰面看了一眼太陽,高迎祥希望天早點黑,這樣他還有機會。可惜是,現在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高迎祥不覺得自己和三千手下能堅持一個時辰。就像之前開始時,他也沒想到,不過區區一個時辰,幾十萬人就一敗涂地。
“多謝!”高迎祥拱手致意,這個從西北發家,馳騁沙場多年的梟雄,這一刻謝什么,陳燮不知道。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陳燮的心里就一個念頭,不能讓這貨有任何一點得意的地方。就是要讓他輸的一干二凈。
緩緩回到小山包上,高迎祥看著同樣回到本陣中的陳燮。舉起了手里的刀,猛的往前狠狠一舉,高呼:“殺!”三千騎兵沖向關寧軍。他甚至都沒有多看登州營一眼。
祖大壽的臉上露出憤怒的獰笑,尼瑪居然拿老子當軟柿子,想從我這里殺出去。
“殺!”祖大壽毫不猶豫的舉起手里的三眼銃,迎著沖下山坡的高迎祥。
“殺!”發現流賊異動,登州營立刻行動,從四面八方圍上去,不使之逃跑。
砰砰砰砰,三眼銃也不是吃素的,一陣雨點般的鉛彈揮灑后,輪著三眼銃的關寧騎兵便于高迎祥的老營悍卒迎頭猛烈的撞擊。行動迅速的登州騎兵營。在兩軍激烈廝殺的關鍵點上。狠狠的從后面撲了上來,一手短銃,一手雪亮的馬刀,惡狼聞著血腥一般狠狠的咬上去。
四周的道路。都被登州營的步卒接管了。這一場騎兵之間的對決。大約進行了一個小時。高迎祥前沖的勢頭,被徹底的遏制住了。最后還能在馬背山戰斗的悍卒不過百人,緊緊的縮在一起。面對四面圍上來的登州騎兵和關寧騎兵。
高迎祥渾身是血,背上扎了兩枚弩箭,腿上挨了一短銃,血還在汩汩的流,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其余的人也是渾身是傷,人困馬乏。
圍困的騎兵突然山來一條路,陳燮出現在十步之外,看著高迎祥喊:“你投降吧,我給你這些兄弟們留個全尸,至于你,我幫不上忙。”
高迎祥緩緩的出來,看著陳燮年輕的面孔道:“放我這些兄弟一跳活路走,我投降。”
陳燮稍稍猶豫,點了點頭。高迎祥緩緩下馬,招來領哨黃龍總管劉哲道:“綁上我,帶兄弟們走。”劉哲雙目崩裂,眼角流血:“我不走,我陪著頭領一起死。”
高迎祥看看他,嘆息一聲道:“也好。”說著轉身,劉哲給他綁上,認真的五花大綁之后,跟著一起緩緩的來到登州營陣前。高迎祥道:“我希望你信守諾言。”
陳燮二話不說,舉起手:“讓開一條路,放他們走。”
一條生路很快閃開,聚在一起的老營悍賊們,竟然無一人動彈。高迎祥聲嘶力竭的怒喝:“都走,都走啊。不要讓老子白白投降。”
百余悍賊終于動了,緩緩的策馬小跑,從生路之中出去,越跑越快,最后消失在視線中。
滁州城頭上,隆隆的槍炮聲一直在響,兩位主官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仿佛一年都過去了。一個時辰后,當漫山遍野的流賊雪崩似得逃竄時,他們才意識到,真的得救了。
李自成也敗了,萬余騎兵究竟逃出來多少,他都不知道。就記得耳邊風聲呼呼,一路沖撞,一路踩踏,一直逃啊逃啊。也不知道逃了多久,身后聽不到喊殺聲的時候,他使勁的勒住了狂奔的戰馬,回頭看了一眼滁州城的方向。山野之間,漫漫無邊,都是正在逃跑的流民。再看看身邊,只剩下不足一千人左右還在跟著他。
絲毫不反抗的高迎祥,還是被綁的結結實實。劉哲也很老實的被綁上后,跟著高迎祥一起,被押著走向滁州城下。
盧象升帶著部隊趕到五里橋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夕陽下的戰場,一片血紅,濃濃的血腥味撲鼻,激戰的陣前,殘肢斷臂無數,被打成爛肉的人體血肉模糊。完全可以想到,這里曾經何等的慘烈。遠方已經聽不到喊殺的聲音,登州兵正在不緊不慢的打掃戰場。
士兵們看見盧象升等人過來時,也就是看了一眼,繼續改干啥就干啥。留下來的都是炮兵、工兵,大炮和馬車帶著行軍不快,只好兼職打掃一下戰場。首級堆在路邊,像一座一座的小山,到底斬首多少,沒人去統計,也不屑統計。這是答應留給關寧軍的東西。登州營看不上這個,也不需要這個。
對于士兵們的不敬,盧象升不以為意,忍著激動繼續往城下去,路過五里橋的時候,滁水中尸體堆積,填滿了河流。所有人都是一次向后跑的姿勢,一眼望不到頭的尸體,還沒來得急處理。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大捷。真正意義上的大捷。
終于看見了陳燮,盧象升策馬小跑上前,陳燮翻身下馬,抬手致意:“報告督師,流賊潰敗。遺尸無算。巨寇闖王高迎祥被生擒!”
什么?正在下馬的盧象升直接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親兵扶起之后,還在激動的哆嗦著嘴,使勁的剁腳道:“好,好,好!闖賊,你也有今日。”楊廷麟也是一臉的激動,朝著京師的方向拱手道:“陛下,陛下,闖賊被擒。昔日中都被毀。今朝一雪前恥。”
高迎祥被士兵押上來,盧象升看著他忍不住淚眼迷茫,仰面長嘯。高迎祥不屑的扭頭,輕輕的啐了一口。也不說話。盧象升身邊的親兵大怒。上前揮拳要打。
“哼。老子是敗給了登州營,輸的心服口服。你們,不配擒我!”話音剛落。陳燮拿著一塊布,給他的嘴堵上了,淡淡道:“逞口舌之利,遭皮肉之苦,還是堵上你的嘴吧。”
盧象升停止了激動的情緒,上前來大量陳燮一番,笑問:“怎么,你同情他?”
陳燮搖搖頭,抬手指著前方的群山,淡淡道:“就在之前不久,數十萬饑民就在不遠。我同情的是他們。”盧象升皺眉道:“西北連年天災,朝廷無力賑濟,不等于他們就該造反。”
陳燮被這個奇葩的理論打敗了,似笑非笑的看著盧象升,良久方道:“這話從督師的口中出來,意外的讓我覺得義正詞嚴。呵呵,督師可知,大明洪武年間,朝廷稅賦幾何?”
盧象升被問的一愣,搖搖頭,陳燮笑了,也搖搖頭。沒有再說這個,而是淡淡道:“高迎祥交給督師了,我還要帶著登州營去救這些流民,朝廷無力賑濟,登州營能救一個算一個。”
說完,陳燮翻身上馬,清脆的“駕”是一聲,傳的很遠。馬蹄卷起煙塵,登州騎兵營和關寧軍騎兵,連夜繼續追擊。輕裝的兩個甲字營,也跟在一起行動。
盧象升目瞪口呆,楊廷麟呆若木雞,都不知道陳燮做的對還是錯。潛意識里,他們都認為陳燮做的對。問題是這個對,似乎又不太對。
“哈哈哈,又抓了一群,至少得有五百人。”祖寬的笑聲很淫蕩,但是他卻在極力的約束自己的部下,罵罵咧咧的喊:“都他娘的給我聽好了,都是銀子,誰都不許碰俘虜啊。”
關寧軍要銀子,登州營要人,追了一夜,陸陸續續的追上的流民,怎么也得有五六千人。按照他跟陳燮約好的價格,不論青壯男女,一個人五兩銀子,老人一兩銀子一個,孩子三兩銀子一個。還在吃奶的,也有半兩銀子。
關寧軍的積極性意外的高漲,難得不去搶首級。之前殺的流賊,人頭可都算關寧軍的,做人不能太貪心,不要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忙活了一個晚上和一個上午,關寧軍押著抓到的百姓往回走。前方的路口,看見了登州營的哨卡,祖寬趕緊上去一看,認得。
“老常,看看我的戰果。”祖寬得意洋洋的指著身后的隊伍,常時仁瞅了一眼,丟給他一包煙道:“行啊你,遼東那邊人都被建奴抓啊殺的,剩下的不多了。這不,得靠這些人去填補,不然誰那么費勁,弄這么些人回去。”
提起遼東,祖寬也是一聲嘆息道:“狗日的建奴,害人不淺。”
常時仁道:“不說這些了,趕緊的把人交給我的手下,然后算銀子。”
滁州城頭,正在休整的天雄軍和登州營隔著好幾里地扎營,兩軍都沒進城。只有盧象升和楊廷麟進了城。城門口迎接的隊伍中,李覺斯興奮的高呼:“建斗,我就知道你回來。”
盧象升下馬之后,對親自給他牽著韁繩的李覺斯苦笑道:“這仗,不是我打的。”
李覺斯驚呼:“怎么可能?也是啊,這些兵的樣子,太怪了,真的是登州營?”
盧象升沉重的點點頭:“是啊,登州營,一戰擊潰數十萬流寇,生擒高迎祥的登州營。”說話間,盧象升的表情凝重,目光深沉的看著正在打掃戰場的登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