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燮呵呵一笑,現在山東的官場異常的團結。這是戰斗友誼的結果。陳燮當了這個巡撫,在兗州、東昌兩府的案子中,在隨后的蝗災中,都帶著大家一起干,共同進退,有好處大家一起分。山東官場不說鐵板一塊,也不是誰想伸手都行的。
“熊總督是要立威啊!看著山東免了錢糧,又在修橋鋪路,疏浚運河,還以為我們都發了橫財呢。”其實山東官場確實發了一筆小財,主要是從糧商的罰金里來的好處。這些銀子,官場自然有規矩,拿出一半來私分了,然后再說其他。陳燮是默認這個舉動的,所以說山東官場團結啊。現在官場的發家致富,已經不靠貪污了,登州到濟南的官道,開始了收費。每年總能收個十多萬兩銀子。濟南城內城管收管理費又是一筆銀子,馬上運河又要開始收費了,這筆銀子更多。掙銀子的方法多了,誰還惦記貪污這種冒險的事情,大家都看見了發財的機會,維護共同利益,自然是更加的抱團。
陳燮做事在一般的文官看來挺邪門的,比如說那個城管吧。半年的功夫,最大的功勞就是給濟南城收拾干凈了,街上的乞丐、混混之類的人,都被抓的干干凈凈。這些人被弄哪去了,沒人知道,也沒人關心。
過了一段時間,城管開始收費了。只要是商戶,一個都沒跑的,一年環境衛生費、治安費,都得交,不交不行。確實有商家牛逼哄哄的,不肯繳費。但是你這買賣別想做了。開飯館的,每天門口堆小山似得垃圾在門口,開青、樓。每天晚上都有人來查案,要抓江洋大盜。開雜貨店的。這種一般都不敢不交,小本買賣,一年最多一兩的收費,省多少事情啊。
一兩天沒事,天天如此,誰能架得住?你還別鬧騰,當兵的端著刺刀在維護秩序,誰鬧騰抓誰。德王府牛逼吧?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現在王府里的人都不敢出門,買個醬油都得花雙倍的價錢,地里的糧食也的找人高價運回來。
濟南城里的妖魔鬼怪,都快被玩瘋掉了,抓的差不多了,市面上也就安穩了。得,交吧。其實這點費用真不多,人家就是按照你每月利潤的百分之十五來收費,說穿了就是變相的商業稅。但是又不打著商業稅的旗號,而是用一些別的花樣。再說了。濟南城里的變化大家都看的到,路面平整,街道寬敞。下雨天也不積水了。這都得花銀子整治,這錢誰出?人家說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交了費的商家,有一個好處,但凡有人來搗亂,官府立刻出動,保證擺平一切。一個月交一次費用,什么煩心事都沒了。幾個月下來。發現這樣的好處之后,商家們反倒不鬧騰了。這會再有人說不讓繳費不管治安了,他們未必能答應。
一些跑長途的商家更是意外的發現。交了各種費用之后,在山東省內可謂暢通無阻。以前遍地都是的土匪,現在也看不到了。山東官府出兵,都給剿滅了。要不就是跑了,在山東呆不下去了,不跑怎么辦?對比一下外省,大家都覺得山東不一樣了,好處顯出來了。
一年到頭算下來,比以前掙的多兩成,這個心里的想法就不一樣了。
要不怎么說,中國人就怕認真呢?官府只要認真做事,就沒有辦不好的事情。不過山東這個認真的前提,是大家都有好處。收上來的各種費用,由省里統一分配。一部份銀子,作為官員的職務補貼發下去的時候,貪污的誘惑力就沒那么大了。當然也有不怕死的,繼續貪污的宏偉事業,別給查出來,發現一個抓一個,一點都不帶手軟的。
熊文燦要擺總督的威風,陳燮是渾然不在意的。勸走了怒氣沖沖的張秉文,陳燮稍作準備,沿著運河下南京去開會。這個時候,據說熊文燦還在江西。
陳燮當然不會在乎熊文燦的狗屁命令,要銀子沒有,要糧食也沒有。帶著一千士兵,幕僚中的孫克咸,順著運河南下。陳燮連個儀仗都沒打,悄無聲息的坐船。這一路還算順利,沒人找事,順順當當的過揚州入長江,在鎮江過夜的時候,引起了南直隸地方官員的注意。
這個也沒法不注意,在長江上執行任務的艦隊到來鎮江,四艘五百料的戰船,打著登州營的紅旗,太醒目了。鎮江官員趕緊打聽,才知道山東巡撫陳燮到了鎮江,這是要去南京。
戰船護著陳燮到了南京時,消息已經傳開,碼頭上等了一群南京的官員。都是一些在南京六部做冷板凳的倒霉蛋,他們對陳燮倒是很歡迎的,原因自然是沒少拿好處。
陳燮下了船,一番過場走完,表示來此是受了新總督的命令,商議如何剿賊事宜。
熊文燦這個時候到了武昌,他這個五省總督,然后下一道命令,不去南京了,讓陳燮去武昌見他。理由很強大,他是這個五省總督,管的了江北管不了江南。
陳燮這邊謝絕了一干邀請,帶著隨從來到了秦淮河畔的住所。鄭妥娘、柳如是,站在院子門口迎接的時候,臉上都是激動的紅潤。明朝這些年越辦越好,漸漸的主導了江南民間輿論風向。這也導致了鄭妥娘和柳如是工作加重,沒時間去登州。
兩年多沒見陳燮,鄭妥娘強忍激動上前萬福,陳燮面帶微笑,深深的看一眼。很有一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面對柳如是的時候,這位當初的少女,如今是個文學女青年了。而且帶著一股領導的味道,看意思這些年在明報很有話語權。
雖然鄭妥娘和柳如是恨不能立刻抱著陳燮以解相思之苦,但是明報那邊的人紛紛出來相見,陳燮還是要應付一番。顧繼坤、歸莊興,這是認識的。還有兩個白面青衣男子,站在那里很醒目,陳燮卻是不認識的。
柳如是介紹:“松江周立勛、彭賓。”陳燮一聽這名字便笑了,幾社六子中兩位。上前拱手道:“久仰,夏先生、徐先生,多次提起二位,還有陳先生(子龍)、杜先生(麟征)。二人言,幾社諸子,皆為當世大賢,燮久慕而不得見。”
要是以前呢,陳燮這么說話,人家都未必太當一回事,畢竟是個武將。現在他是巡撫了,站在文官的立場說這個話,那意思就一樣了。文人酸毛病,這病無可救藥。
“中丞過譽了!”這倆沒擺什么文士風流的架子,客氣的拱手見禮。要不是明報,這倆科舉不中,就是一個窮書生。哪像現在,在明報當了主編,沒少寫文章在報紙上揮斥方遒,隱隱有江南名士的意思。而且他們在明報任職,深受秦淮河上姑娘們的歡迎。
文人也是分人的,有的文人不行,本事不大,毛病不小。幾社六子都還不錯,是能做事情的人。雖然他們都入了復社,但是對那些走極端的復社成員,并不是很感冒。該在報紙上噴他們,那是一點都不客氣。最近兩年,跟復社那幫人打嘴巴仗,這倆就是主力。
此二人其實心里很羨慕夏允彝和徐孚遠,這兩位老兄,進了陳燮的幕僚團隊,相互之間來信時,他們知道夏、徐二人,在山東頗受重用,手里實打實的權利。當初這倆拒絕了邀請,留在江南,現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想去的話。再說了,在明報混的也不錯。
一幫文人倒也識趣,沒有多耽誤陳燮的時間,稍稍客氣幾句,便借口有工作告辭了。陳燮緩緩往后院去,上樓的時候,閨房里撲出來一道影子,脖子被緊緊的保住,怎么都不肯松手。陳燮抱起懷中輕飄飄的身軀,軟軟如溫玉,邁步進了閨閣。
少頃,呻吟起,如泣如訴。樓道里的倆丫鬟遭了罪,站在那里聽著還不能走,時刻準備進去幫襯一二。兩個時辰之后,已經是月上柳梢頭,才叫人往里送吃的。
滿腔柔情的鄭妥娘,縮在愛郎的懷中,半點力氣都沒有。只是仰面盯著看的力氣還在,臉上紅潤未消,一雙眼睛里滿滿的情誼。就算是柳如是帶著送飯的丫鬟進來,鄭妥娘也沒動一根手指頭,依舊坐在大腿上不動。
“姐姐再不起來,妹子就該進來叫人了。”柳如是看見兩人膩歪在一處的樣子,心里不免泛酸,調笑了一句。鄭妥娘瞇著眼睛回嘴道:“你進來才好呢,我一個人被弄的快散架了。你正好給我幫忙。”
柳如是被說的面紅耳赤,啐了一聲道:“作怪的姐姐,要幫手怎么也輪不著我,還有兩個丫鬟呢。要我來作甚?沒地叫姐夫看輕了人家。”
陳燮笑瞇瞇的看兩人斗嘴,死活不插嘴。待酒菜擺好了,鄭妥娘這才起來,拉著柳如是在對面坐下道:“好妹妹,一起坐下喝幾杯。”
陳燮端起杯子道:“這些年,辛苦了。陳某能有今天,有你一份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