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隨著噴發而去,漸漸平息下來,坐在炕頭上抽煙的陳燮,臉色依舊陰翳。這個世界也好,現代世界也罷,本質上其實是一樣的。陳燮很清楚,人類社會永遠是一個金字塔的結構,就看你能爬的多高了。
端著銅盆進來的阿悅,無視依舊癱軟趴在炕上的阿喜,這一幕她已經麻木了,甚至還有點嫉妒自己的姐姐能夠在這個時候承受來自主人的風雨滋潤。這樣至少能證明,在最需要的時候,她是首選而不是別人,證明她是有價值的。
作為一名忍者,能夠被送到陳燮這里來,并且被留下者,都是國內那些同類羨慕的對象。忍者在日本的地位不高,這些生活在陰暗中的族群,從來沒有機會在人前風光。但是在陳燮身邊時,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位來自本土老爺的謙卑。就沖這個,做什么都值得了。更不要說生活上的物資豐富,哪里是在日本接受訓練時經常吃不飽能比的。
浸透溫水的毛巾被擰干,跪在面前的阿喜,小心翼翼的打掃戰場。阿喜已經緩過勁來,起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過來伸手要拿毛巾接替。阿悅猶豫了一下,對上姐姐堅定的目光時,手還是松了,默默的后退一步。
這對姐妹之間的爭寵,陳燮根本就當著沒看見。這個日本女人在陳燮的眼里,就是一群忠犬。她們的忠臣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作用不大。
“去,把保科正之叫來!”陳燮一聲吩咐,阿悅應聲而退,不多一會門口便聽到阿悅的聲音:“主人。阿悅把人帶來了。”屋子內已經恢復了常態,炕上收拾干凈了。陳燮也穿戴整齊端坐,毫無異常。
“進來吧!”陳燮的聲音低沉有力,保科正之被叫來,心里多有不安。見了陳燮立刻跪拜在地,口稱:“主公有何差遣?”陳燮居高臨下的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明天就回去吧,我會派人送你回去,租借里有駐軍,可以保證你們家人的安全。告訴德川,堅持一個半月。我這里調動兵馬需要時間。”
“主公!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保科正之可不敢就這么走了,這么回去跟沒來沒區別,總要達成一些成果,回去才好說話。“嗯!”陳燮點點頭,保科正之道:“未來東瀛的王者,盡快誕生有利于東瀛的安定。”
陳燮聽了呵呵一笑:“怎么。陳某人不能先坐那個位子么?”保科正之立刻明白了,當即磕頭如搗蒜道:“主公贖罪,下臣愚鈍,這就回去按照主公的吩咐辦事。”
陳燮一聽這話樂了,呵呵呵笑道:“你打算怎么辦?”言語之間,多有譏誚之意。保科正之可不敢這么想,他要努力的證明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下臣回去之后。先向德川傳達主公的意思。然后尋找一些志同道合之士,共同發起呼吁。跪請主公垂憐東瀛小島,勉為其難先領東瀛王一職。”
保科正之感覺的到,陳燮似乎不喜歡“日本”這個稱謂,機智的跟著改口“東瀛”。
“很好,就這樣吧。走的時候,有一個團的兵力跟著過去,不敢說能獲勝,守住兩個月不是問題。如果不放心家人的安全,送進租借吧,那里有駐軍,可以確保安全。”陳燮不緊不慢的說完,保科正之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他倒是沒什么野心的人,不然也不能榮于德川。現在的喜悅,實在是因為他確實看見了自己和家人能夠獲得保障。
至于會不會送家人緊租借這個事情,保科正之根本不敢去想不送的話。沒有家人做人質,陳燮憑什么相信他們?一群敗犬,不拿出點誠意來,人家還不如去扶持那些豪強。
保科正之退了出去,在門口看見捧著個文件夾的李香,立刻低頭鞠躬,不敢直視。李香當他是空氣一樣,掀起簾子進來,把手里的一份文件遞給陳燮道:“老爺,這是婉玉那邊傳來的情況,我讓人核對了一下,與李渾源說的基本符合。”
“嗯,就這樣吧。”陳燮看了一眼就沒興趣繼續看,李香卻不依不饒道:“難道真的就這樣算了?讓常、李二人出面去處置,合適么?”陳燮聽了忍不住露出詭異的笑容,笑道:“不是讓你派人跟著人監督么?對復興社那些年輕人沒信心?”
“他們終究是嫩了點,不必那些積年老賊。”李香信心不足,陳燮沒有給她支招的意思,只是笑道:“不放心,就跟著去盯著,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李香還是不明白,但是沒再問,退出去時見陳子龍來了,點點頭萬福道:“臥子先生。”
陳子龍回了個微笑,點點要進去,卻被李香攔住道:“老爺處理的太簡單了。”陳子龍只讓知道她所指,也知道她的意思,讓自己勸陳燮。“呵呵,按照公爺的吩咐去做就是。”
次日一早,保科正之就被叫醒了,帶著十幾個手下,跟著一個年輕的軍官上了馬車,一路給送到火車站。到了這里才發現一支軍隊已經登車差不多了,保科正之很快就發現,這支軍隊的武器都不一樣,沒有常見的燧發機構。還有一樣他沒見過的怪物和一些看上去很不一樣的大炮。跟著來到一個上校面前,保科正之趕緊鞠躬致意:“我是保科正之,請多多關照。”
“不必客氣,劉青山,第一師第一團長。我得到的任務,就是保證江戶不失。”。劉青山身材高大,看著保科正之都得低頭。簡單的聯絡之后,年輕的少尉丟下保科正之回去復命,保科正之跟著一起上了火車,一聲汽笛長鳴之后,列車啟動。
在火車上保科正之才知道,昨天夜里已經發了一趟車,帶走了一半的兵力和裝備。
“團長閣下,一個團有多少人?”保科正之找機會問了一句,劉青山倒是很干脆的告訴他:“不多,不到三千,五個步兵營,一個火力連,團部下屬通訊、工兵、醫護等班、排級單位。”保科正之聽了艱難的看看大海的方向,這兩千多人能發揮多大的作用?要知道,幕府的軍隊都有五萬,就這也沒擋住聯軍的進攻,節節敗退,丟失了大片的領地。
可惜,他沒有質疑的勇氣,擔心那樣的話,自己先被丟下火車。
李香第二天真的去找常時仁了,一身軍裝,看上起也沒多少英氣。打著監督的旗號,到了地方才發現情況沒她想的那么簡單,常時仁這里真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走近打聽的時候,看見的是滿堂的客人,而且都是商人。
“李秘書,沈陽城里的都在這了,其他地方的我已經派人去抓了。”常時仁不敢怠慢,立刻上來報告。什么公爺抬抬手給大家走一條活路,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走活路的就只能去走死路。要是不能這么理解,常時仁也混不到這個地步。
“常將軍客氣了,我就是來看看的,怎么處置保證不插手。”李香的話聽著客氣,骨子透著一股不信任。常時仁心里無奈,這個時候也只能盡力去彌補自救了。他可沒想過起兵造反什么的,說的不好聽一點,只要提一句,下面的人就能被他綁咯,送給陳燮邀功。
“行,那就一個一個來吧。”常時仁嘆息一聲,領著她進了一個單獨的院子,坐在前廳里,等著第一個被帶進來的商人張清。
“老張啊,公爺還住在你的院子內,有的事情我就不多數了,你說能拿出多少?”常時仁一開口就是這話,拿出多少買命錢。張清倒是很清醒的,商人在大明的社會地位不高是過去的事情了,但是也得分什么事情。
“在下準備了一本賬目,這些年做的一些買賣,全都記錄下來了。按照上面的數字,我這里能拿出八百多萬的銀圓吧。”這話要換一個角度來聽,就是張清能拿出八百萬銀圓買自己的一條活命。陳燮能把商人的地位抬起來,就能找借口滅了他們。何況這幫家伙做的太出格,根本就不用費勁去找借口。
“別報僥幸了,看在月兒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常時仁冷冷的來了這么一句,張清的臉上露出痛苦如刀割的神態,微微的供著腰道:“那再加二百萬,湊個整數。”
聽到這話,常時仁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坐在那里的李香,歪歪嘴,朝記錄的軍官道:“這句話別記了。”說完轉身沖張清齜牙一笑:“你這是想讓孩子沒外公啊。”
看著這張猙獰的臉,張清才算徹底的明白過來,感情這一位也是自身難保時候。那個坐在一側的女子,張清可是在陳燮身邊見過的,當即便搓手,咬牙切齒道:“你說個數。”
常時仁轉身對記錄的軍官道:“記錄,愛國商人張清,為國輸捐兩千萬銀圓,為東征大軍分擔糧草彈藥之花銷。”說完這話,轉身又對張清道:“沒事了,你還是議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