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瑄華不想納妾,至少他現在并無此意。
在過去,他曾經有考慮過,將來成親后或許會納幾個妾室,這畢竟是難免的。
只是,在看過父親那些妾室們的爭寵,以及兄長的妾室是如何挑釁大嫂的之后,他發現自己對于納妾一事的心已經淡了。
即使看那災星不順眼,可他不得不承認,在關于納妾一事上,那災星說的沒錯。
因為有妾,所以有庶,因為有庶,所以有嫡庶之爭。那些嘴上說的天花亂墜,甜言蜜語仿佛無欲無求的女子,一個個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更大的利益,唯一能真正相扶到老的只有明媒正娶進門的妻子。
“爺,請用茶。”
柔和悅耳的聲音自耳旁響起。
姚瑄華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毓婷。
那天安菁一與他提起這件事,他自然就立刻想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正是如此,他心中才會那般不快。老夫人難道就不曾考慮過妾室的麻煩么?
為什么老夫人可以一邊對老侯爺的姨娘們百般厭惡,一邊給晚輩塞人?直到如今,他仍然無法忘記當初老夫人賞給父親的那個女子,如今已經是姨娘了的星云。仗著是長輩所賜,又年輕貌美,那段時間格外的張揚,直到被那時尚且年幼的玉華擺出了主子的身份狠狠教訓了一番后,那女人才醒悟過來。
不論她是從哪里出來的,她都是個下人,永遠別想越過主子去。
“不想低人一頭,就別去貪心別人的東西啊,說什么做妾辛苦,委曲求全被主母刁難的,那都是自取其辱。”
冷不丁的,安菁說過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毓婷不知姚瑄華心中所想,見姚瑄華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禁心頭一熱,紅了臉垂下頭去。
三爺長得真的很俊俏呢,府里幾位爺中,就數三爺這里最好了,相貌堂堂不說,又才是剛成親,房里除了少奶奶以外一個伺候的都沒有。不,她不能太急,少奶奶嘴上說的好聽,又把她留在爺跟前,可說不準還是在試探她呢。橫豎來日方長,她決不能輕舉妄動,定要做足了準備才行。
說書先生管這個叫什么來著?對了,叫一擊制敵。
況且,她看爺和少奶奶兩人之間似乎有些矛盾的樣子,這樣便更好不過了。
見姚瑄華仍舊看著自己,毓婷穩了穩神,輕聲問道:“爺可是有事要吩咐?”
姚瑄華回神,搖搖頭道:“無事,你出去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既然老夫人說了是賞個丫鬟,那就是個丫鬟,他絕不會給那災星找到借口的。
毓婷一怔,沒想到姚瑄華開口是要趕自己出去,可這個時候,她也只能行個禮走出去了。
果然還是不安分。姚瑄華冷笑,從毓婷的臉上,他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失落。
那邊,安菁和美杏往建華院走去。
一出自家院門,美杏就怏怏不快的抱怨:“小姐,你這是做什么,竟然要那丫頭去近身伺候爺,你就那么放心她?”
“好啦好啦,你就不要數落我了,我心里有數著呢。”安菁安撫的拍著美杏的肩膀,笑瞇瞇的說道,“你放心,就算是我有心要提她上位,爺也不會點頭的。”她的那點小心思根本不能算是陰謀,要說謀,也是陽謀,姚瑄華當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別說他對納妾沒興趣,就算是有興趣,也不會這個時候給她送上把柄來。
“那誰知道,這納妾通房是人之常情,誰知道爺他……”美杏還是放心不下,眉頭緊緊皺起來,“況且,就算是爺不待見她,還不知道她會不會使什么手段呢,哼,當初那婉姨娘……”
這個么……安菁撓撓頭:“那只能怪他倒霉了。”要是姚瑄華悲劇被毓婷給推倒了的話,作為一個善良大度體貼識趣的妻子,她一定不會給毓婷準備毓婷的,而是準備酒席啊。
不過,美杏卻聽得差了,以為安菁說的是“那只能怪她倒霉”,轉念一想,就小姐這般刁鉆的手段,說不準會怎么教訓那不知好歹的丫頭呢。這么想著,她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一走進建華院,安菁就看到周婷玉正坐在廊下曬太陽,旁邊是珍珠和奶娘在哄著寄淑學說話。
安菁上前幾句,捏著寄淑的小臉,笑瞇瞇的說道:“快,寄淑來一句,說嬸娘真漂亮。”
不過,似乎寄淑的審美觀與她有些差異,對于這個小小的要求,寄淑只是很不客氣的賞了一對白眼。
“快說嬸娘漂亮,嬸娘漂亮嬸娘漂亮。”安菁不死心,仍舊在不懈努力。
周婷玉忍不住笑著拍了安菁一下:“哪有這么夸自己的,真不害臊。”
“反正這是事實嘛。”安菁嘟起了嘴,扭頭問珍珠,“我不漂亮?”
哼哼,雖說她是自信了點,可鏡子確實真心實意的告訴過她,她是個美女。
珍珠和奶娘都忍俊不禁,連連點頭道:“沒錯,三少奶奶是個美人。”
得意的沖周婷玉挑挑眉,安菁挨著她坐下:“怎么樣,聽見沒。”
“是是是,弟妹是個美人兒。”周婷玉笑了起來,弟妹總是這樣,總能逗的人心懷大開,若不是弟妹的話,只怕她還會獨自傷神許久。可如今想想,卻有些看得開了。
孩子,將來還會有的,她眼下更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已經擁有的,而不是為已經失去的白費精神。
看看在那里跟女兒較勁的安菁,周婷玉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弟妹這性子挺好,雖然有些張揚,可卻是像這陽光一般,讓人覺得心里亮堂堂的。如今想想,倒是她過去有些小家子氣了。
“娘……泡泡……”終于,受不了安菁的糾纏,小寄淑總算開了口。
娘炮?她一個純娘們用不著這兩個字啊。安菁拉長了臉,糾正道:“是嬸娘漂亮,嬸娘,漂亮!”
“娘漂……娘漂!”寄淑努力重復著,“娘,亮!”
“是嬸娘,不是娘,你嬸娘比你母親漂亮!”安菁哀怨的轉向周婷玉,“你閨女向著你啊。”
“那是自然,寄淑是我的貼心小棉襖呢。”從奶娘手里將寄淑接到懷里來,周婷玉將額頭貼在女兒小臉上,笑嘻嘻的問,“娘漂亮不?”
寄淑圓睜著眼睛,雖然不知道母親在講什么,但聽到熟悉的字眼,立刻響亮的重復道:“亮!”
“太壞了,才一歲多就會拍馬屁了。”安菁輕戳著寄淑的臉頰,小聲問周婷玉道,“這兩天怎么樣?”
聞言,周婷玉將寄淑遞給奶娘,讓奶娘帶到旁邊屋里休息,自己則是左右看了看,搖頭道:“到底不知道是什么人。”她如何肯放過害了自己的人,這些天來,她時常讓珍珠留意打聽,卻始終不知道哪天究竟是誰暗中刺了自己一下。
若不是被人刺了一下,她也不至于失手將喬華摔下去,而秀云也就不會急著沖上來接,自然也就不會被人絆倒發生后來的事情了。
一根小小的銀針,卻害的她失去了一個孩子,也與公公的新姨娘失和,以至于對將來的喬華都永遠也無法以平常心以對,和期歹毒。那根針究竟是為了害秀云,還是為了害她,這其中的關礙,她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的是,不論是為了害誰,受害最深的都是她。
“弟妹……我還是叫你菁兒吧。”周婷玉扭頭看了眼西邊,那邊是望月的住處,“這兩天她消停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的話給嚇著了,也不敢成天挑三揀四要吃要穿了。”
安菁撇嘴一笑:“賤人就是矯情,不給個當頭棒喝,如何能清醒的過來。以后她再如何囂張,你只擺出主母的架勢來,別跟她一般見識。她要什么,給她,她看上什么,給她,她惦記什么,給她!”
周婷玉眉頭一皺,有些不明白安菁的話。
“每個月的賬目明細要算清楚,大哥畢竟是一家之長,賬目記得要給大哥看一遍,錢不夠了也別不好意思開口,直接跟大哥說缺錢花。”安菁冷笑,“俗話都說什么‘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既然大哥有本事娶妻納妾,就得養得起才行。”
聽安菁這么一說,周婷玉頓時就明白了。她忽然就想起了前兩天,似乎公公正是因為萬姨娘的前幾月的花銷太高而責備了她,還言明燦華的月例要每月都算清楚,不能直接交到萬姨娘手中。雖然這些都是安時苑里發生的事兒,并沒有往外傳,可住在一起,誰又能瞞得過誰?更何況她一直著意留神安時苑的動靜呢。
難不成這也是菁兒的功勞?
“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知道我美貌無雙,可你也不要看得入迷啊。”安菁故作緊張的向后退……
刺啦一聲。
不是吧……安菁低頭看過去,然后哀怨的看向周婷玉:“你坐在這里半天,都沒有發現下面有個楔子?”
她所坐的位置下面有那么指頭大小的一個楔子冒出了頭,很不客氣的撕裂了她的裙擺。
“這個……”周婷玉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還真沒注意——話說回來,我從來都是坐著,也不會動來動去啊。”不等安菁反駁,她忙招呼珍珠過來,“快,去取我的衣裳來給三少奶奶換。”
“別,你比我高半天,我穿上你的顯得不倫不類的,還是就這么回去好了,橫豎只有一道口子而已。”安菁忙搖頭,她哀怨啊,自己這身高看起來不錯,可就怕對比。
珍珠笑了:“那就先縫補下,三少奶奶放心,我的針線活是極好的,絕不會讓人看出破綻來。”說著,她隨手從衣袖里取出了針線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