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聽錢姨娘這話,似乎大有深意啊。
安菁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不動聲色的問道:“她還不到三十,老爺又身體康健,怎么就沒指望了?”
錢姨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嘴快說起了別人的閑話,忙緊緊閉起了嘴。
“別這樣么,跟我說說,我剛嫁過來,咱們府里許多事兒都還不清楚呢,好歹提點提點我,也算是疼我了。”安菁拉起錢姨娘的衣袖左右搖個不停,又可憐巴巴的說,“女人最是小心眼了,萬一我什么都不知道,結果給說錯了話,豈不是平白得罪人?求你了,就跟我說說嘛,我保證不會到處亂講……”
終究是纏不過安菁,錢姨娘將兩個女兒都趕開后,這才將個中緣由說了出來。
原來,早在六年前,星云跟了姚晉第三年,那時是已經懷上了的。只可惜那一胎懷的不穩,中間幾次差點小產,就這么小心翼翼的拖到了七個月,哪知道到底還是沒能保住。
“生下個男孩來,聽說就動了幾下,哭都沒哭出聲來,就……”錢姨娘嘆息著搖了搖頭,“打那之后,她似乎是傷了身子,再也沒懷上過。這些年來,她也沒少吃過藥調理,可惜不行就是不行了。”
原來如此。安菁恍然的點頭,她就說么,都說星云姨娘是最得寵的,她那公公每次回來,就算不去萬姨娘那里也得去星云姨娘那里,可偏就是這么得寵的一個姨娘偏偏一個孩子都沒有,連不聲不響的錢姨娘都有兩個女兒呢。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如此說來的話,星云怨恨有孩子的姨娘,似乎是說得通的。
又跟錢姨娘說了會兒別的閑話,安菁這才起身告辭。
看著安菁的身影轉進了旁邊秀云的房間,錢姨娘抿著唇想了片刻,隨即搖頭一笑。
她何必管那么多呢,守好淑華和仙華就是了,不該她管的事情,她最好什么都別管。
三少奶奶來了安時苑,萬姨娘當然知道,一聽見三少奶奶的聲音,她心里就是一跳。
上次三少奶奶來,差點懷疑到她的頭上,到現在秀云那賤蹄子還在話里話外的擠兌她,不知道三少奶奶這次來又是為的什么。她不過是踩了秀云一腳罷了,喬華那死小子還是她伸手接住的呢,這一腳也足夠抵了,要是大少奶奶跟她過不去還有道理,關你秀云什么事兒了。
話說回來,她也沒想到就那么巧,秀云竟然一把把大少奶奶給推倒了啊,原本就是想絆秀云一腳,然后她接起那死小子,好讓秀云欠她個人情而已。大少奶奶也真是的,不會抱孩子就別抱,結果害了自己吧。
眼看著安菁抬腳進了錢姨娘的屋,萬姨娘納悶了,姓錢的一天到晚不聲不響,也不見多得老爺待見,成天就守在院里,要不就附近走走,不見她跟三少奶奶有什么來往啊。
過了一陣子,萬姨娘眼看著安菁從錢姨娘的門走出來,直接向自己這邊來了,不禁嚇了一跳,連忙從窗口走回一邊坐著。
這邊她剛坐好定下神,那邊安菁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了。
“閑來無事到處逛逛,這么好的天氣,不冷不熱的,怎么不見姨娘在外頭坐著,吹吹風曬曬太陽?”安菁笑嘻嘻的說道,似乎不記得自己曾經嚇唬過人家。
“方才在外頭坐了一陣子了,才剛回屋沒多大會兒,就聽見少奶奶來了。”萬姨娘小心的打量著安菁的神色,她怎么都不覺得三少奶奶像是四處逛逛的樣子。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指定沒安什么好心。
咳,老萬同志,那你就是那只雞唄?
在萬姨娘這里,安菁倒是沒問什么,只是跟她東拉西扯了一陣子家常話。
比如如何開源節流,如何管理賬目,以及儉省節約的重要性……
總之,以勤儉節約為榮,以鋪張浪費為恥。
萬姨娘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安菁跟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她能猜不出來么?她早就懷疑了,夫人向來是個老實的,怎么會突然有那樣的促狹法子,指定是這個死丫頭教唆的。不就是多要了些東西么,也不想想看,瑄華那小子成親一次花費了多少錢呢,怎么不見你克扣那個。
出了萬姨娘的房門,安菁徑直走進了星云姨娘的房門。
星云正在當門的椅子上坐著,見安菁進門,她忙站起身上前幾步笑道:“難得三少奶奶會來我這里,快請坐快請坐。”說著,她已經不動聲色的將安菁上下打量了兩眼。
“我就是實在悶的無趣,又沒有別的什么去處,只能到處走走了。”安菁繼續拿出了前面的說辭,笑嘻嘻的說道,“結果錢姨娘她正看著淑華仙華練女紅,說什么也不肯跟我出來走走,萬姨娘吧,我去時她正在床上躺著呢,說是沒精神不想動彈……”嘆了口氣,安菁幽怨的看著星云,“你說咱們家這么多人,怎么一個比一個不愛動彈呢,我原以為我夠懶了,敢情還有比我懶的。”
美杏在一邊毫不留情的揭底:“小姐,要是沒處玩去的話,你都懶得睜開眼,只想一直睡著吧?誰還能比你懶。”
“美杏,說過多少次了,在外頭不能講實話,你怎么就這么老實呢。”安菁不爽的白了美杏一眼,“以后要記得,我那叫閉目養神。”
“是是是,閉目養神,美杏記住了。”美杏連連點頭。
安菁這才沖星云笑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總這么沒規沒距的。”
“哪里,這是你們情分好。”星云摸不清安菁到底尋自己有什么事,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
“這倒是真的,她跟了我這些年,我要是離了她,只怕走路都不知道往哪兒走了。”安菁用力點頭,看看外頭的燦爛陽光,拉起了星云的手說道,“這么好的天氣,就別在屋里憋著了,咱們出去走走,你總不會也頭疼沒精神要上床躺一躺吧?”
三少奶奶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星云搖頭掩過心里的疑惑,揚起笑臉道:“我精神好的很,正好今兒天氣好,走,咱們出去走走。”
安菁立刻響亮的應了一聲。
已經是五月里了,天氣漸熱,但換上薄衫后卻還略帶一絲涼意,被暖暖的日光一照,那種全身幾乎酥麻的暖意簡直醉人。
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安菁瞇著眼睛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搖頭嘆道:“穿再好看再光鮮的衣裳,映在地上的也都是一個灰撲撲的影子啊。”
星云眉頭微動,有些疑惑的看看地上又看看安菁,不知她是何用意。
察覺到星云的疑惑,安菁咧嘴一笑:“我就是信口胡說,你不用往心里去。話說回來,今兒怎么都靜悄悄的,一個出來的都沒有呢,這么好的天氣不出來曬太陽,真是可惜了。”
“誰知道呢,是該出來走走,這太陽曬得身上舒服。”星云點頭,索性先丟開心里的疑惑,橫豎三少奶奶怎么問,她就怎么答好了。
自打三少奶奶進門來,從來沒與她來往過,她也沒得罪過三少奶奶才對。
“等再過個半個月一個月的,天氣就真熱起來了,到那時就算是想曬太陽也不行了,熱辣辣的不說,一不小心就給曬黑了。”安菁邊說邊往前走,幾步到了墻邊的花架下,在小繡墩上坐下,沖星云和美杏兩人招手:“快來坐,瞧這石榴花開得多艷。”
旁邊的石榴樹上垂下枝條,火紅的花朵肆無忌憚的綻放著。
“這花開的真好。”抬頭看了眼那一樹的火紅,星云笑著,心里卻酸楚起來。
石榴多子,寓意是極好的,可偏偏她卻一個子嗣也無。那秀云賤人竟然帶了個兒子來,如今老爺一來安時苑,頭一個就要去秀云房里,連她都拋到腦后了。
若是她當初的孩子保住了的話,現在也滿地跑了。
錢姨娘接連生了兩個女兒,如今都那么大了。
姓萬的兒子已經十二了,打八歲起就啟蒙念書了。
大少奶奶去年年初生了寄淑,才剛一年工夫,又懷上了。
唯獨她沒有孩子,這些年來都再也沒有生養。
“刺啦”一聲,隨即響起了安菁懊惱的抱怨聲。
星云回了神,扭過看過去,卻見安菁一手抓著一條石榴枝子,一手提著自己的裙子。
那裙擺上多了條口子,顯然是旁邊花架上支出來的篾片給掛破了。
“我就說我去摘么,你非不聽。”美杏無奈的嘆氣,“只為這么一支花,白瞎了一條裙子。”
安菁嘟起了嘴,怏怏不快的抱怨:“我哪兒知道會這樣呢,這可是我的新裙子呢,就這么破了……你帶沒帶針線,先湊合幫我縫一下,免得一會兒走到外邊讓人看見笑話。”
“我針線活又不好,哪兒記得隨身帶那東西?”美杏搖頭,隨即就將目光轉向了星云,“姨娘,你身上有沒有帶針線?好歹我得先給我家小姐縫上,免得讓人看見。”
看看安菁那掛破了的裙子,星云眉頭微皺,但很快就搖了搖頭:“我沒有隨身帶針線的習慣,你先扶你主子坐著,我這就回屋里拿去。”
看著星云窈窕的背影,安菁笑了。
你沒有隨身帶針線的習慣?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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