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一上午了。
姚瑄華放下手里的書本。
只要那災星在家,沒有睡覺的時候,房中總是充滿了她的聲音,突然這么靜下來,令他竟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似乎很不習慣的樣子。
皺眉,姚瑄華回想起尚未成親之時,那時他的房里總是安靜的,娶了安菁之后,他的房里就是安菁的了。
或許是被那災星吵太久了,所以才以至于靜下來后他覺得不習慣了吧。
窗外響起了輕聲說笑的動靜,姚瑄華知道,那是安菁的幾個丫鬟。什么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丫鬟,安菁的這幾個丫鬟也跟她一般的愛說愛動,不過還好有分寸,不會逾越了一個丫鬟的本分。
想到丫鬟的本分,他又不自覺的想到了被他趕出去的毓婷。
他不想納妾,不想看那些女子明面上溫柔和順,背地里爭權奪利。
“都說我家的那兩個姨娘老實,那是因為她們不能不老實,如果我母親是個軟弱可欺無依無靠的,你看她們還老不老實。”
這是那災星親口說的,而他也無法反駁。對于一個妾室來說,主母已經不是她的主子,而是她的眼中釘。
但很快,姚瑄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這是做什么,為什么把那災星說過的話一句句記得那么清楚?真是見了鬼了。有些煩躁的將書合上,端過桌上的茶來一飲而盡,他起身往外走去。
“爺,要出門么?”瞧見姚瑄華出來,緞兒忙問道,“要讓人備車么?”
“不用了,”姚瑄華擺了擺手,“我隨意走走,不出門。”
聞言,緞兒點點頭,又轉回去跟羅兒討論紅裙子究竟是配鵝黃色衫子好看,還是配白色衫子好看的深奧問題去了。
看著姚瑄華的背影,綢兒有些疑惑的撓撓頭:“咱們小姐帶了那位表小姐出去玩,爺怎么不同去呢?”
“同去干嘛,那位表小姐當真是個……”羅兒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惹人厭的。”
可不是么,她們小姐都跟爺成親了,表小姐還總把爺跟她姐姐的事情掛在嘴邊,好像很有那么回事似的。
哼,別說沒有,就算是有,現在那也是沒有!
姚瑄華沿著小路慢慢的走著,他最近不太喜歡出門,因為總會有人打趣他,說那什么恩愛夫妻的俏皮話。恩愛夫妻?真是夠可笑的。
“安菁……”不自覺的念出這兩個字,姚瑄華總覺得這兩個字本身就夠可笑的,一個時時刻刻都靜不下來的女子,竟然會叫安菁。她總口口聲聲說要找第二春,要找一個她真心實意喜歡的男子,卻也不想想哪怕他們沒有夫妻之實,但畢竟是成了親的,背著一個和離之名,她能找到肯真心娶她的男子么?
“沒關系,我會跟他講是你不行,所以我們只是表面夫妻。”
冷不丁的,安菁一再提起的話題又在耳邊響起,讓姚瑄華忍不住抿了抿唇。
他不行?若是他夠無恥夠下流的話,就讓她看看他到底行不行!想起安菁每每語出驚人,那些大膽露骨的言論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她的父母和兄長們不可能會教她這些才對。
難不成是跟喬子軒有關?
想到這個可能,姚瑄華的臉色不由得一點點沉了下來。他始終無法忘記安菁那天熟睡時喚起的名字。若安菁真是從喬子軒那里學來的這些話語,只怕那喬子軒也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謙恭有禮,不過是個城府頗深的下流小人罷了。
喬家家世不算出眾,難不成喬子軒正是為了這個,所以在有目的的接近安菁?只是沒想到安菁會陰差陽錯的嫁給了他。若是這樣的話,只怕安菁跟他和離后,那喬子軒還是會一本正經的誘惑安菁,以達到他的目的。
畢竟,一個知府的次子,哪怕這次中了狀元又能怎樣,也不過是官場上一個毫無根基的新人。但若是有了助力,局面卻又大不相同。
不過……姚瑄華搖了搖頭,在安菁尚未嫁給他之前,或許喬子軒是有過圖謀,如今有了別的打算也說不定。畢竟,一個新晉的進士,即使不尋安菁這樣的,卻也能攀附上其他官宦千金的,只是家世上或許不如安府,畢竟喬子軒的父親不過是個偏遠知府而已。
但若真是如此的話,喬子軒絕不是良配,他要不要阻止那災星呢?只是,畢竟一切都是他的猜測而已,貿然開口似乎又有些唐突了。可若那災星真是一心看上喬子軒的話,只怕真會如她所說,尋那什么第二春去……
“表哥?”
一個輕柔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姚瑄華忙收攏了心思,轉過身看到是齊媛站在身后,不禁笑道:“你怎么來了,聽說你身子不適,怎么不在房里歇著?”
“許是路上顛簸了些,以至于有些沒精神,怕擾了三嫂和蕓兒的興致,便推辭不去了。歇了半上午,倒覺得有些力氣,便出來走走。”齊媛笑著搖了搖頭,“蕓兒愛玩,怕是要給三嫂添麻煩了。”
“不麻煩,你三嫂也愛玩,想來她們是極合得來的。”看著齊媛,姚瑄華心中不禁微嘆。
他又想起了安菁的話——
普通人家的妾是妾,太子皇子的妾就不叫妾了?側妃?良媛?哼,凡不是正妃的,那都是妾,再好聽也是妾。
太子妃已經定下了,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表妹她最好也不過是個良媛罷了,終究也只是個……妾。
“你……”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姑母是決心讓你與蕓表妹一起進太子府了?”
聞言,齊媛微微低下了頭,輕嘆一聲道:“是這般想的,不過,結局如何,誰又能說的定呢?或許我運氣好,落選了也不一定……”說到落選,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姚瑄華,又微紅了臉垂下視線。
她也不想進太子府吧。姚瑄華心中了然,只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撫她。
“只可惜……哪怕落選,也晚了。”又是幽幽的一聲嘆息。
“晚?”姚瑄華疑惑的問,“晚了什么?”
齊媛慌忙搖頭:“沒,沒什么,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只是,如何甘心呢。
又是一陣長久的靜默。
“表哥與表嫂成親也有兩月了吧。”終于,齊媛打破了沉默。
姚瑄華點了點頭:“三月初八,到現在也有兩月多了。”他原本以為跟安菁哪怕同處一天都是極難忍耐的,沒想到竟然已經成親兩個多月了。
“表嫂看起來總無憂無慮的,惹人羨慕呢。”再次輕輕一嘆,齊媛的目光終于放到了姚瑄華身上,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一年不見表哥,如今一見,表哥似乎并無太大變化呢。”
“又不是孩子了,自然不會有太大變化。”姚瑄華笑了笑,有些不自在的避開了齊媛的目光,“時間過的真快,我竟然回京一年多了。”信步向前走著,他心里不禁回想起當初在南邊時的日子,那時的表妹從來都是溫和的笑著,極少會露出愁容,沒想到如今卻要為了自己的終身而憂慮。
“是啊,”齊媛跟上了姚瑄華的腳步,聲音一如當初的輕柔,“時間過得真快,如何也不曾想到表哥你竟然回京一年……就成親了。想想當初你在南邊時還是單身一人,時常去我家里串門呢。”
那時,他曾想過,娶妻就應該娶表妹這樣的女子。后來提前回京,一則是擔心母親會因為掛念他的親事,而在他不在的時候重蹈覆轍跟安府定親,二則也有過向母親提起表妹的念頭,畢竟,在他所認識的女子中,似乎表妹最能符合他的心意。
只是,畢竟成家不是小事,他猶猶豫豫一直不能定下自己的心意,母親也是有多方考量,所以事情一直擱置著。沒想到,最終卻成了如今這局面。
“表哥,你……受委屈了。”
委屈?姚瑄華不解的問:“什么意思?”
“我……”齊媛望了望姚瑄華,垂下頭去嘆了口氣,“不要怪我愛打聽,只是聽老夫人向母親提起,我才知道事情原委。這般被迫成親,真是委屈表哥了。”怪不得老夫人那般反感安菁,如此無恥的女子,讓人如何不反感。
“這個么,”姚瑄華搖頭苦笑一聲,“沒辦法的事情。”若說委屈,那災星怕是也委屈的很吧,受人襲擊在前,又被人陷害在后,真虧得她怎么還能笑得出來,甚至還跟他討價還價。
“天又沒塌下來,我不笑難道還哭去?”
驀地,安菁說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啊。
是啊,她就是這么個脾氣,似乎對她來說,面前從來沒有過絕路。
“表哥?表哥?”齊媛喚了幾聲才將姚瑄華喚回神,不禁疑惑的問道,“怎么了?”
“沒事,想起些小事罷了。”姚瑄華擺了擺手,忍不住又想起了安菁昨天說的那些混賬話,說什么正好成全他與表妹再續前緣。真是胡鬧,莫說表妹如今要進太子府待選,哪怕真是落選,他又讓那災星以他與表妹有私情為借口而提出和離?那豈不是平白壞了表妹的名聲?
(喂,反正鬧出私情的問題,你也就跟安菁離婚娶表妹了,名聲什么也就無所謂了不是嗎,你怎么沒轉過這個彎兒來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