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瑄華陰沉著臉。
他陰沉著臉,不只是因為好端端的出來游湖,卻被一個惡毒的女子給襲擊了的緣故。
更重要的是——
那個害他擔心了一路的災星,因為落水而昏迷不醒的災星,竟然在被他放進馬車里面之后,就奇跡般的醒了!
甚至,還興沖沖的問他——
“你覺得我裝得怎么樣,是不是跟真的似的?”
原來她昏迷不醒都是裝出來的。
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另一種危險的怒意悄悄爬上了姚瑄華的心頭。
“別生氣嘛,我這不也是為了給那個死丫頭一點教訓么。”察覺到姚瑄華的不爽,安菁連忙拉住他的手,笑嘻嘻的搖了搖,見他臉色還是難看,只得湊到他耳邊輕聲嘀咕道,“今天晚上我什么都聽你的。”
竟然還拿這個跟他討價還價!姚瑄華氣得直咬牙,狠狠的瞪了安菁一眼:“你給我等著!”
安菁點頭:“你放心,我一定等著。”說完,她還的眨了眨眼睛。
對于這么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姚瑄華還能怎樣?
美杏有點糊涂,好好地去游湖,怎么就變成這樣回來了呢。一邊服侍著安菁換衣裳,她一邊不解的詢問。
“這個嘛……”安菁撓了撓頭,“實話告訴,就是我實在是太美貌了,結果惹得那位小姐深為嫉妒。終于忍不住把我給撞下了水。”說著,她很無奈地對美杏聳了聳肩,“人漂亮。就是沒辦法。”
姚瑄華沒出聲,他覺得這災星的臉皮堪稱昭朝第一。
美杏當然也知道安菁是在開玩笑,拉長了臉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天生麗質惹人嫉妒,可你能不能先把正事兒說明白,然后再自吹自擂?”
“自吹自擂?美杏,你這是在嫉妒我。”安菁委屈的看了一眼美杏。卻只收獲了一枚白眼,只好認命的老實交代。“好吧,正事兒就是,那位小姐姓唐,她的親娘是副都御史唐大人的妾侍劉姨娘。她有一個哥哥叫唐海。”
她有一個哥哥叫唐海。
有這么一句話,美杏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那個唐小姐看到她家主子,就故意起意謀害呢。
“真都不是好東西,哥哥卑鄙無恥,妹妹歹毒心腸!”美杏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她這輩子指定也沒好下場的!”
“不用這輩子,她很快就會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場了。”安菁冷笑了一聲。
她是很想下水去泡一泡,可自己下水是一回事。被別人謀害下去又是另一回事了,那妹子這么關照她,幫她泡水沖涼。她這么知恩圖報的人,能不好好地報答人家?
否則的話,她干嘛不直接在水里泡著,而是偷偷的潛到了船的另一邊?她可不僅僅只是為了多泡一會兒,更是為了讓船家多找一會兒。
饒是對安菁嚇唬自己的事情心有不快,姚瑄華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要怎樣?”
“這個嘛……”安菁輕輕舔了下嘴唇。嘿嘿笑道,“我落水受驚。獲救又晚,結果昏迷不醒……唉,真是可憐啊,出來游湖竟然就變成了這樣子。也真是夠狠毒的啊,哥哥因為謀害我而入獄,妹妹懷恨在心,繼續謀害我……你說,這唐小姐怎么就那么想不開呢,這不是給她父母惹麻煩么?”
很顯然,她這是要裝病訛人。
外面傳來腳步聲,安菁連忙消了音閉上眼睛躺進了姚瑄華懷中。
“她……醒了沒?”
顯然唐淑已經換過了衣裳過來了。
雖然唐淑已經滿心誠摯的祝福安菁死無葬身之地不知多少次,但她知道,安菁可以吃飯噎死喝水嗆死走路摔死做夢嚇死,哪怕是喘氣憋死都行,就是不能在這里被她害死。不然的話,她一定會倒大霉的。
看了眼乖乖躺在自己懷里不動的眼睛,姚瑄華無聲的嘆息,冷著聲音道:“不勞唐小姐關心,我先帶我娘子回城求醫,稍后自會親自上門拜訪。”
旁邊,美杏哽咽著喚道:“小姐,你醒醒,我是美杏啊……”
外邊,唐淑的心無止境的沉了下去。
目送那輛馬車絕塵而去,唐淑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一點點的變冷,回頭看看等在那邊的馬車,她一跺腳回了身。現在只能先趕回府了,這件事情是瞞不過父親的,她要在父親知曉之前,先告訴姨娘,好商量出一個對策來。
“如今天氣熱也要小心,回去一定要煮姜湯喝才行。”美杏皺著眉,滿心的不解,“夫人去年不是給你求過佛了么,說你這輩子的大災氣都已經在去年了結了,怎么今年還是這么多災氣?”
“這個,這個么……”安菁干笑,這輩子的大災氣可不是已經在去年了結掉了么,生死劫啊。
對此,美杏自是不明白的,所以,她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還是改天再去拜一拜吧,總不能老這么下去。”
姚瑄華沒有開口,不過,他也覺得似乎去拜一拜也不錯,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可他都是一個重活一世的人了,這鬼神之說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馬車噠噠的回了榮景侯府。
“所以,他們就那么回去了?”范洛放下手中的茶盞,垂著眼簾,只聽語氣,聽不出他是什么心情。
“是……我瞧著那姚三少奶奶昏迷不醒,被那姚瑄華給抱上車的,也不知道……”
他話未說完,就被范洛擺斷,便靜靜的閉上了嘴。
菁兒落水昏迷不醒?怎么他印象里菁兒不是這般柔弱的女子呢。猶記得去年也是在這里,那丫頭被人陷害落水,那時他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那丫頭分明是會游水的,這次怎么落水一陣子就昏迷不醒了呢?若是落水太久也倒罷了,可聽管家說不過也就是一時半會罷了,莫說是會游水的了,哪怕是不會,也不至于如此。
所以,他不能不懷疑,那丫頭是不是故意不肯醒來呢。
要說裝病,那丫頭可是老手了。
“唐大人的府上,這幾天怕是會很熱鬧吧。”輕輕敲了下椅子扶手,范洛凝視著自己的手。
這是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白皙,沒有半點傷痕,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才有的手。隨后,他又輕輕撫了下自己的傷處。
傷口已經結痂,只是那樣深的傷口,留疤是一定的,而且是永不會消退的傷疤。于是,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安菁給自己包扎時的情景,滿心的焦躁,偏還要竭力克制著怒氣,最后實在無處抒發心口的壓力,只得拿姚瑄華的那三個表妹出氣。
那丫頭從來都是那么活力四射的樣子,讓人只是看著,就覺得精神了起來。
只是,他卻慢了那么一步。那丫頭不是說過要和離的么,今日竟然會與姚瑄華單獨出游,難不成……是改了主意?
忽然想到這個,他不由得抿起了唇,手指一點一點的攥緊起來。
夏雨荷那個賤人!
“殿下,那咱……”等了許久都不見主子有任何示下,管家只得小心開口問道。
范洛回神,搖頭道:“不用管,我要養傷,什么人都不見。等唐海斬首示眾的時候,我會賞面去一趟的,怎么說也相識一場。”所以,就去看看那不知死活的混賬到底是怎么死的好了。
管家應聲退了出去。
范洛的視線再次落到了自己的手上,眼眸一點一點變得陰暗起來。
想要我的性命?二哥,你還不夠呢。
將安菁扶進了房中躺下,姚瑄華立刻安排羅兒她們去煮姜湯來。雖說這災星會游水,可畢竟是在湖水了泡了一陣子,這會兒說沒事兒,安知過后會不會傷風呢。
“姜湯一股怪味兒,我就是下水泡了泡,用不著。”安菁苦著臉看著姚瑄華。
“那也要喝。”姚瑄華板起了臉,“不要忘記,是你自己要裝病的。”回來的路上,她就說什么演戲要全套,既然要找唐府要個說法,那她的情況就要越嚴重越好。
安菁眼巴巴的瞅著姚瑄華。
姚瑄華只是冷靜的避開了她的目光,轉過身接過美杏遞來的姜湯,微微一笑:“生病了就要吃藥,你是現在喝姜湯,還是等稍后我讓人去熬藥來?”
喵的,那黑漆漆的藥才是真正能要人命的東西。一番痛苦的掙扎后,安菁認命的選擇了姜湯。
深夜,執行了白天的某些約定后,安菁慵懶的躺在姚瑄華懷中,貼在他心口聽著那心臟有力的跳動,漫不經心的問:“你說她嚇著沒有?”她當時要閉著眼裝死人,到底也沒能看到唐淑的神情。
“她么……”姚瑄華略回思了下,輕笑一聲,“怕是嚇得不輕。”一張臉都慘白起來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我倒是很好奇,她接下來該怎么辦,她也不傻,十五六的人了,也該知道自己是惹下麻煩了吧。”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安菁拱了拱,拱出一個舒服的位置,瞇上了眼睛,“是明兒去告狀,還是后天呢……”
還沒等她做出決定,就已經被周公給拽走去共同研究了。
姚瑄華搖頭笑了笑,從身旁扯過毯子來蓋在安菁身上,這才躺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