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與三房之間,注定會有沖突,唯一不確定的,只是這沖突的早晚問題。
這是榮景侯府上下眾人所心知肚明的,甚至不少人還懷著那么一分莫名其妙的期待心情。
而就在安菁大肆壓榨劉婉玉的時候,這一沖突終于不負眾望的發生了。
“你是說,高利貸?”安菁瞪圓了眼睛,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印子錢是高利貸吧?紅樓里頭似乎提到過。
姚瑄華輕輕點頭。
侯府一直是由三老爺管家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產業,雖說大事還是要經過老侯爺那邊,但三老爺似乎覺得挪點錢,放點貸不算什么大事。況且,放貸一事大家心照不宣罷了,做著事兒的人家多著呢。
不過,畢竟不是什么好聽的事情,沒人管一切都好說,但若是有人要在這上頭做文章,揪著不放也可以翻起波瀾。
“父親辭官一事,雖說取悅了當今圣上,可不知惹怒了朝中朝外多少人,盯著我們的人只怕不少。”姚瑄華越說,眉頭皺得越緊,“如今還沒人想到這上頭,可要是一旦有人要以此為據攻擊父親,哪怕二叔尚在位上又能怎樣?說不準連二叔也要牽連在內。”
對此,安菁絕對相信。雖說她不是什么紅學家,也對紅樓夢沒什么研究,但看還是看過那么幾遍的。縱然賈府是派系斗爭的犧牲品,也不乏他們自己作惡的元素,但他們的罪名中就有那么一條——
放貸。
雖說只是王熙鳳自己私下的動作,可一旦被人揭穿,拿到臺面上來,那就是整個家族的錯處。在這個講究連坐的封建朝代里,不會只追究其中一人的錯處,尤其是這樣的大家族。
要倒,大家一起倒。
安菁撓撓頭,不太確定的說:“我對律法不是很精通,可……放貸之類的事情,應該是禁止的吧?”她穿過來以后只稍微琢磨了下這個世界的大概歷史,并沒有留意過律法,似乎原主也沒特地鉆研過,所以,她到底是不太清楚究竟放貸的罪名究竟有多重。
姚瑄華慢慢的點頭:“輕則抄沒涉案家產,重則流放。”
果然,跟紅樓夢里頭差不多。不過,紅樓里頭放貸只是罪名之一,還有其他罪名呢。這里,只單單是放貸就要執行抄家了。對于那個“涉案家產”,安菁當然是嗤之以鼻,抄家就是抄家,那些抄家的兵一旦上了門,哪怕門口栓條狗,那狗在他們眼里也都是涉案的。
正是如此,姚晉才要三房在尚未被人揪住此事之前收手,只可惜三老爺不肯聽從。
“他肯聽話就怪了。”安菁撇撇嘴,沒好氣的說,“他指定是說,放貸的人家多了,又何止咱們一家?有政敵的人家多了,又何止咱們一家?人家都不怕,咱怕什么?”
“大致是如此。”姚瑄華眼中閃過了一抹欣賞,他現在越來越發現,這災星看似胡鬧不懂事,心里卻是清楚明白的很。
對此,安菁只能搖搖頭道:“三房惦記這侯府,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父親跟他們開這個口,只怕他們還以為父親是要插手侯府的事情,想要借此將侯府的產業全都收回來呢。不然的話,早在父親回來的時候,他們就該自己把掌家之權送回來了。”
當然,那純屬是做夢。要說這侯府里頭,三房過得是最滋潤的,單看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就知道了。雖然都住在一起,三房自己不好太過出眾,但細節上可是下足了工夫。就說那簪子吧,都一樣是白玉的,可寶華的就比珍華的精致了不少,再說衣裳,都是一樣的料子不假,可寶華那衣袖裙擺上繡的花紋,絕對比珍華的多費了不知多少工夫。
“你覺得,該如何應對?”翻開茶盅倒了杯茶放進安菁手中,姚瑄華眼角眉梢有淺淺的笑意。
他原本以為這災星的精明都在小事上,卻不曾想到在這些家事上,她也能看得如此清楚。看來,真是低估她了,今后不能讓她再這么偷懶下去。
“我?”安菁一挑眉,“我一個小輩,一個婦道人家,一個不懂事的女人,哪能應付得了這種事情?”這種閑事,她管不了啊。而且,她忽然覺得吧——
抄也就抄了。以她的估算,就算是有人以此發難,也不至于掀翻整個榮景侯府,最嚴重的下場也就在抄沒家產上。畢竟,榮景侯府不僅僅只是榮景侯府,這其中還牽連著許多家族的利益。比如她的婆母陳氏,婆家是鎮南侯陳家,比如二老爺如今還是二品大員,再比如,她的娘家安府,能坐視寶貝女兒受苦么?
而且,抄掉的家產是榮景侯府的家產,她的嫁妝當然不在此列,就算是有人想渾水摸魚,那也得看她同不同意,她娘家同不同意。
若真是淪落到抄家的地步,光憑她的那些嫁妝,照樣可以吃喝不愁。不過,她好像不是那么善良的人兒,舍得把嫁妝全都拿出來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看看還在期待著她回答的姚瑄華,安菁忽然邪惡的笑起來:“若真是抄了家,府里一貧如洗了,你待如何?”
不料安菁會問到這個問題,姚瑄華略一沉思,也笑了起來:“花你的嫁妝。”她還真是敢想,若是到了那一步,只怕三叔要吃苦呢。
畢竟么,大房和二房有出嫁的女兒也有娶進門的兒媳,好歹有姻親可以倚靠,只要侯府尚在,就能東山再起。可三房呢?他們卻只有兩個等著娶媳婦的兒子和一個等著出嫁的女兒,哪個不得花錢?
靠,還真有這打算啊。安菁聞言直接白了姚瑄華一眼:“休想,一個銅板也不給你。嫁汗嫁汗,穿衣吃飯,你不養活我,倒讓我養活你不成?”
“你啊,真是掉進錢眼兒里了。”好笑的搖搖頭,姚瑄華輕撫了下安菁的頭頂,站直了身子看向窗外,“養你,我還是養得起的。”待到明年春來,他就該再入春闈了。
“其實呢,也不是沒有辦法,可哪一個都不是好辦法啊。”安菁撓著下巴,慢吞吞的說道,“干脆一點的呢,直接分家另過,就算將來真是要抄,那也是抄三房的,跟咱扯不上太大干系。不過,分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首先頭一個,老侯爺和老夫人肯定是搖頭的。”
說到分家,安菁真的是不理解,為什么一提到分家,立刻就是各種反對,嚴重一點的還會認為這樣一定就是家破人亡,為什么只有住在一起了才能更加團結?如果是那種相親相愛和諧相處的人家也就算了,哪怕是有一點小矛盾小心眼兒的人家也無所謂,就好比他們和大哥大嫂之間,雖說各自成家后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并沒有到勾心斗角挖空心思對付對方的地步。大哥雖說防備著姚瑄華,但還是記掛著兄弟情分的,大嫂對她也算關心,這樣自然是能不分家就不分家了。
可跟三房呢?她不知道自己的公公婆婆是什么想法,但三房的態度可是擺在那里呢,人家恨不得你立馬腦中風癱倒在床上,憑空少一個競爭對手。
“分家,倒也是個法子,不過,行不通。”姚瑄華搖了搖頭,正如這災星所說,老侯爺和老夫人是決計不肯分家的。
他們要分家以保全自己,但對于老侯爺和老夫人來說,無論哪一個,哪都是他們的兒子啊。況且,如今事態還不至于如此。
“所以,只好讓三房收了放貸的營生了。”安菁聳聳肩,“當然了,他們是絕對不舍得的。”
“還有呢?”雖然討論的是如此不愉快的話題,可姚瑄華眼中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他覺得自己先前忽略了太多東西。
每與她多相處一天,他就多發現一些,似乎永無止境一般。
“還有么……”安菁拉長了臉,“當然是把侯府的產業全都拿回手里來,讓他沒本錢去放貸了。”喵的,這種豪門家產糾葛的戲碼,她真心不愛啊,她不過是想鉆個安樂窩里頭醉生夢死,閑的無聊了就尋上一兩個看不順眼的對頭消磨時間而已。
看出了安菁的不耐煩,姚瑄華忍不住笑出了聲:“明明是個財迷,連五兩銀子都能翻出幾十倍的,怎么一談到家產,反倒沒興致了?”
“還用說么,麻煩吶。”安菁嘟了嘟嘴,“敲詐勒索不過是費點心思和口水,可這種爭家產的事兒,天知道要折騰多久,要耗費多少心血呢,有那處心積慮的,能用上幾年十幾年去布局,我可沒那本事。”
真的是沒那本事么?姚瑄華挑了挑眉,忽然伸手捏住了安菁的臉頰:“不是沒那本事,是沒那心思吧?”
是不是該感謝那個自稱是重生大神的判官呢,令他重回人世,沒有錯過這個眾人眼中的禍害。不,還是應該慶幸他及時發現了這個災星的真正面目,沒有讓她從指縫間溜走。
一巴掌拍掉姚瑄華的手,安菁警告道:“別想拉著我費那不劃算的頭腦。”
“當然。”
正說著,外面院子里傳來了雜亂的動靜,似乎有什么事情的樣子。
安菁眼睛一亮,立刻就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了門口,拉開門問:“怎么了?”
“少奶奶,”正要敲門的美杏嚇了一跳,忙收手說道,“那個惜春暈過去了。”
抱歉,流風今天有點蔫兒,第二更欠著,明天補上……淚奔求諒解。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