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趙顏等人的預料,在新法正式頒布之后沒多久,朝堂上終于迎來第一位反對新法的大臣,御史中丞呂誨歷數王安石變法以來的十大過失,請求趙頊停止新法,可惜這位御史中丞卻是撞到了槍口了,這時的趙頊對王安石正是信心十足的時候,所以接到他彈劾王安石的奏折后,幾乎是在第二天就把呂誨貶為地方官。
不過呂誨的彈劾雖然沒能成功,但是卻開啟了新舊黨爭的序幕,其中以王安石為首主張變法的稱為新黨,而以反對變法的大臣則組成了舊黨,剛開始舊黨的實力并不強,很多大臣都對變法并不抵觸,雖然王安石有些失誤,但他們依然處于觀望之中,所以舊黨在開始時除了那個呂誨外,幾乎沒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而且在呂誨被貶出京之后,舊黨也的確像沈括預料的那樣消停了好一段時間。
本來按照變法之初的局勢,王安石遇到的阻力并不大,甚至不少人還暗中為新法開綠燈,但是隨著王安石頑固、不懂變通等性格缺陷的顯露,以及他在用人方面的不當,使得新法在推行之初就暴露極大的缺陷,不少人私下里都勸王安石暫停一下,最好是能夠整頓一2≌下變法派的內部再推行變法也不遲,可惜以王安石的性格若是能聽進去才是怪事,反而還會與勸說他的人產生爭執,比如身為王安石摯友的司馬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與王安石鬧翻的。
要知道司馬光與王安石可是交情莫逆,當初王安石隱居在南京教書時,全都靠著司馬光等幾個好友幫了揚名,那句“享負天下盛名三十年”就是出自司馬光的書信中,由此可知司馬光對王安石的看重。可是現在王安石連這位至交好友都得罪了,就更別提因變法而得罪的其它人了。
也正是王安石得罪的人越來越多,使得很多本來新法持觀望,甚至是支持態度的大臣紛紛改變態度,轉而加入了舊黨之中,這也使得舊黨的實力越來越強。若非王安石的新黨一直受到趙頊的無條件信任,恐怕新法早就推行不下去了。
不過就算是有著趙頊的支持,新法的推行遇到的阻力卻還是越來越大,特別是隨著舊黨實力的增強,使得新舊兩黨之間的矛盾也日漸尖銳,眼看著兩黨之間就要爆發一場劇烈的爭斗,最后無論誰勝誰負,都會形成一場劇烈的政治風暴,對大宋產生極為嚴重的影響。
也就是在這種風雨欲來的關鍵時刻。遠在河北大名府的韓琦忽然上書趙頊,他在奏折中為趙頊列舉了青苗法在地方上推行時,給百姓造成的惡劣影響,并且規勸趙頊停止青苗法的推行。另外他這樣做也有更深一層的用意,那就是在停止了青苗法后,從而平息一下舊黨的怨氣,從而緩和兩黨之間的矛盾,避免接下來發生的黨爭慘劇。可以說韓琦這份奏折可謂是用心良苦,真正的做到了無論在外還是在內。都為大宋朝廷著想這一點。
對于韓琦這樣三朝為相的老臣,趙頊也十分重視,接到他的奏折也十分猶豫,也就在這時,大宋僅有的三位宰相中的兩位,也就是除了王安石之外的曾公亮和陳升之也忽然求見趙頊。表達了他們對韓琦提議廢除青苗法的支持,這下終于讓趙頊對新法產生了一些動搖,甚至還單獨召見王安石,希望可以暫停一下新法的施行。
王安石也沒想到新法才剛施行沒多久,就遭到這么多人的反對。特別是韓琦和曾公亮等幾位老臣對青苗法的反對,更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只不過他的性格執拗,否則也不會被人稱為“拗相公”了,所以對于趙頊想要暫停新法的想法,王安石也是堅決不同意,甚至在離開皇宮后,直接稱病在家,繼而還向趙頊提出辭官歸隱的請求。
對于王安石準備辭官的要求,趙頊也十分著急,畢竟他可不想輕易的放棄變法,也正是在這時,新黨之中的韓絳等人也向趙頊勸說,希望他可以留下王安石繼續變法,這下終于使得趙頊心中的天平倒向新黨一側,主動出面去了王安石府上挽留他,也正是趁著這個機會,王安石借機向趙頊陳數朝廷內外諸官互相依附勾結的情況,其實言下之間就是韓琦雖然離開了京城,但是對朝堂上的動向依然十分清楚,由此可知朝中肯定有不少他的眼線,從而可知韓琦并沒有完全放下手中的權勢,這也讓趙頊終于對韓琦不再信任,自然也不會聽從他的勸說。
可嘆韓琦本是一片為國為民的好意,卻是被趙頊給誤會,而且連他的意見趙頊都沒有聽進去,這下終于讓舊黨再也坐不住了,經過幾個月的準備,舊黨終于與新黨暴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的爭斗。
熙寧二年初,御史劉述、劉琦、錢顗、孫昌齡、王子韶、程顥、張戩、陳襄、陳薦、謝景溫、楊繪、劉摯,諫官范純仁、李常、孫覺、胡宗愈等人都紛紛上書陳述變法的危險,結果趙頊非但聽不進去,反而將這些人相繼貶出京城,一時間朝中舊黨的勢力大損,再也不復之前的聲勢,不過趙頊和王安石的這種做法卻是更加惹怒了一些人。
其中司馬光雖然與王安石鬧翻,但他可能是顧念之前的情分,再加上心中對變法也存著最后一絲幻想,所以并沒有公開反對新法,可是這次的舊黨紛紛被貶,其中他的另外一個好友范鎮因直言王安石“進拒諫之計”、“用殘民之術”,結果也被貶出京,這讓司馬光大為憤怒,之前他就已經給王安石三次寫信,指出新法的危害,可是王安石卻是逐一反駁,這次竟然連他的好友也被貶出京,這下司馬光終于公開上書為好友鳴不平,同時也公開反對新法,最后更是自請出京,去了西京洛陽寫他的《資治通鑒》去了。
垂拱殿依然是原來的垂拱殿,只是大殿的主人已經由趙曙變成了趙頊,這里本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平時里威嚴肅穆,宮女太監從這里走過時,都是十分小心的踮著腳尖,生怕發出太大的聲響而驚擾了陛下,不過今天的垂拱殿卻是傳出一陣陣劇烈的爭吵聲。
“大哥,不能再這么下去了,你看看這幾個月來有多少官員被貶出京,京城南門外送行的人群幾乎都沒斷過,朝堂上的大臣更是少了近半,難道這些你都沒有看到嗎?”趙顏站在大殿之中,一臉怒火的對趙頊大聲道,隨著趙頊登基為帝,整個大宋恐怕也只有他才敢和趙頊這么說話。
“哼,那些官員要么是看不清形勢,要么是別有用心,妄圖阻止新法的施行,若非大宋祖訓不殺士大夫,朕都想殺幾個以儆效尤!”趙頊也同樣氣呼呼的道。
其實這已經不是趙顏第一次跑來阻止他實行新法了,自從上次那些御史被貶出京后,趙顏就時不時的跑來勸說他暫停新法,剛開始兄弟二人還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可是隨著時間長了,兩人之間的火氣也是越來越大,最近幾交更是見了面就吵,嚇的殿中的侍女和內侍從頭到尾都不敢抬頭。
“殺人,大哥你以為殺人就可以堵住天下人之口嗎?”趙顏卻是絲毫不給趙頊面子的大吼道,“大哥你整天呆在這深宮之中,也不去看看外面的百姓都被新法逼成什么樣子了,別的不說,光是京城附近就有不少人為了逃脫新頒布的保甲法,甚至自斷手腕的事情,另外還有青苗法更是使得百姓若不堪言,河北一帶的百姓已經開始成群的逃進深山之中,為的就是躲避官府強行攤派的青苗錢!”
趙頊聽到趙顏舉的這兩個例子也是一愣,兄弟二人吵歸吵,但他也知道趙顏肯定不會騙他,不過他很快就想到為新法開脫的理由道:“新法推行肯定會造成一些誤解,這是朝廷對新法的宣傳不夠,這點我會督促王安石他們注意,不過這些小小的挫折根本不算什么,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從來沒有一個能夠順風順水的!”
趙顏看到趙頊竟然如此執迷不悟,當下又是生氣又是無奈,最后只得咬著牙道:“好!好!好!大哥你既然如此看重新法,估計我再怎么勸說你也聽不進去,不過身為你的兄弟,我最后還是要說一句,新法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好,若是及時制止或許還有挽回的余地,否則就真的來不及了!”
“三弟你多慮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堅信自己一定會成功的,所以你就不用再勸了!”趙頊這時卻是心若磐石,趙顏的話對他來說早就沒有任何的效果了。
看到趙頊的樣子,趙顏在心中也是嘆息一聲,本來他心中還存著最后一絲奢望,希望趙頊可以看清變法弊端,從而改變想法,不過現在看來卻是不可能了,難道自己只能按照之前的計劃行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