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一直不明白,自家主子說的那個等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既然主子說等了,那她是一定得等下去的。主仆二人無事可做,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上街溜達溜達,日子一天天過去,秦黛心既沒有要回小前莊的意思,也沒打算回秦府,雪晴看了暗暗著急,卻什么也不能做。
三天以后,長公主駙馬病死的消息傳到了臺州,離京城千里之遙的臺州突然不平靜起來,秦黛心也終于有所行動,帶著雪晴去了秦府旁邊守著。
剛開始秦家還算安靜,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發生,緊接著便有各行各業的人找上門來,那些人身穿常服,遞上各家的拜貼,把秦家的大門都要拍爛了。秦家呢,馬車進來又出去,應酬一波接著一波,門前車水馬龍的日子持續了好些日子,秦家的地位,好像一下子不同起來。
雪晴跟著秦黛心蹲守了些日子,漸漸看出些門道來!
自從長公主駙馬死后,臺州城的天空似乎就一直是陰的,雖然朝廷對外稱駙馬是病死的,但依舊有很多人嗅出了事實似乎另有真相的味道!駙馬是武將出身,身體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病,竟然藥石無救,說死就死了?這里面難道沒有值得人推敲的地方嗎?
秦家之所以能被各路人馬看上眼,原因只有一個,秦家三小姐秦黛心是得了長公主喜愛的,整個臺州恐怕沒有人不知道,她被接進京里待了好些時日的事兒,想必由她出面跟公主打聽一二,定能窺探到幾分真相。
站錯隊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很多人都不想成為第二個駙馬。
秦黛心躲在墻角處吐掉叼在嘴里的草桿,冷笑了一聲。
雪晴知曉她的心思。試探著問了一句,“主子,府里肯定會派人去莊子上尋你,你就這樣躲著不現身,會不會給姨娘添麻煩?”
秦黛心也知道秦家會派人去接她,這不過是遲早的事兒,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沒去,不過是因為重要的人還沒有出現。
“放心,用不了幾日咱們就自己回來。”
雪晴不解,問道:“這又是為何?”
秦黛心一笑。“你沒聽說過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就在這時,遠處又緩緩駛來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奢華至極。比先前來秦府的任何一輛馬車都有派頭,秦黛心拉著雪晴往暗處藏了藏身,慢慢的探出頭朝秦府大門口望去。
馬車停穩后,一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便裝下了馬車。
秦黛心迅速藏回了暗處,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姓高的。你果真來了。
“走,回客棧,準備回府。”
“是。”雪晴沒想到事情變化的這般快,連忙跟上秦黛心的腳步,主仆二人一路回了客棧,秦黛心立馬著手安排起回秦府的事情來。
她們得換回女裝。再找一輛馬車,裝作是從小前莊趕回來的樣子。
不用說,這事兒又得雪晴去置辦。那兩匹馬太過顯眼,雪晴干脆自己做主將它們賣了,隨后又雇了馬車,再買上幾件女裝,首飾。這才算勉強辦完了差事,也不枉她忙了一下午。
主仆兩個人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一亮。兩個人便換了女裝離開了平安客棧,雪晴忘不了結帳時那個山羊胡子掌柜的那個眼神,好像看到了洪水猛獸似的,想想也是,住了好幾天的店,主仆二人一直以男裝示人,冷不丁的換回了女裝,的確詭異。
馬車早早的在客棧外等著了,車夫見雪晴出來了,連忙上前打開了車廂門,等兩人都上了車,他才重新回到前面趕車的位置,揚起手中的馬鞭趕起車來。
從客棧到秦家,也就半柱香的時間,秦黛心只覺得馬車剛走起來,便歇住了,想必是到了秦府正門口。
馬車果然不再走了,外面車夫憨憨的道了一句:“到了。”
雪晴便先下了車,付了車錢,才扶著秦黛心下了馬車。
門房有人眼尖,一下子就認出了秦黛心。
“是三小姐回來了。”
秦黛心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帶著雪晴從側門進了府。
“主子,咱們不去見您父親嗎?”
秦黛心帶著雪晴繼續往自己的園子里走,“急什么,該來的總會來的,就算他不急,也總有人會著急,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好了。”
雪晴知道秦黛心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應該就是秦府的當家人秦從文。
秦黛心前腳剛踏進暢曉園,秦從文那里便得了消息,他不知道秦黛心是特意回來撞槍口的,還以為是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呢!
秦從文挺高興,早把秦黛心之前的錯處拋到九霄云外去了,這段時間以來秦家門前熱鬧喧囂的場景給了他一種錯覺,好像秦家已經脫離了商賈之列,步入了上流社會。
秦從文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自欺欺人了,但是他覺得只要好好規劃一下,美夢未必不能成真。
首先自己有一個極會念書的兒子,今年秋天就要下場應試了,如果考中了秀才,那可是件不得了的事,畢竟秦子信年紀擺在那里,一個十三歲的秀才雖然算不得天才,但也是小有慧心的人,只要打通好關節,將來即使考不得狀元,但中個舉人應該不成問題。
除了真才實學,秦從文認為打能關節的事兒也很重要,只有上下都打點好,外放時才能有機會勝任有油水可撈的官位。
而這個打通關節的重任,被他毫不猶豫的放在了秦黛心的身上。
最近秦家的熱鬧,都是因她而起,來探訪的人中還真有人中龍鳳,比如那個姓高的。想到這里,秦從文哪里還坐得住,連忙起身沖外面的人道:“跟我去三小姐那兒。”
秦黛心換了衣裳,正聽著玲子跟自己匯報家里的事兒。她剛喝了兩口茶,氣還沒喘勻就聽見有下人來報,說老爺來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黛心沒必要感到驚訝,她從容的起身到門口接了秦從文。
自是蘇氏生產以后,父女倆人第一次見面。
父女各自落座后,有丫頭端了茶來。
是春麗,小丫頭見了秦黛心一臉的興奮,不過礙于秦從文在,她也不敢太放肆。放好了茶以后就立刻離開了屋子。
秦從文臉皮厚,絲毫不覺得尷尬,他一開口便道:“阿離啊。這幾日你不在這有,還不知道府里發生了大事情吧!”
秦黛心微微擺了擺手,圍在她身邊的雪晴和玲子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秦從文滿意的點了點頭,還算有幾分眼色。
秦黛心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心想自己這個父親也真夠可以的了。先不說蘇氏,單說兩個孩子自從出世以后還沒見過父親,他不先打聽兩個孩子是否健康安好,倒急著跟自己說府里的事兒,這人的腦組織結構是不是有問題?
“女兒才剛回來,不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事。”
秦從文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才道:“你沒聽說嗎?長公主駙馬去世了,是病死的。”
“哦!”秦黛心點了點頭,“丫頭們剛剛還在說這件事。我也只是聽了個大概。”
“吾兒,你在京城的時候可曾見過駙馬?”秦從文眼睛里閃著算計的光芒,讓人看了生厭。
秦黛心在心里嗤笑,還吾兒,這個父親何曾這樣親昵的喚過自己。至于駙馬嘛,他們兩個何止見過。駙馬的死跟她有直接關系好不好?
“見過幾次,不過駙馬公務煩忙,女兒又不是住在長公主府,因此幾次見面都是匆匆一瞥,惟有一次長公主設宴,那次倒是與駙馬說了幾句話。”
秦從文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己女兒好福氣,竟能得到長公主親自設宴招待,也算是她的造化。
“阿離,你在長公主身邊也算待了些日子,最近可聽說公主府有什么異常沒有?”秦從文假咳了一下,躲避著秦黛心掃過來的問詢目光,他表情不大自然,大概是不習慣被自己的女兒這么盯著瞧。
秦黛心勾起嘴角,諷刺的問:“父親這是向我打聽長公主的家務事?”
秦從文老臉一紅,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別管,只要回答我就是了。”
秦黛心想了一下,才道:“父親,恕女兒無能為力,幫不了你。”秦黛心知道秦從文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他想從自己嘴里套話,未免有點癡人說夢吧!
“你這是什么話。”秦從文不樂意了。
什么話,當然是人話,不過秦黛心可不會和他說這個。
“父親,我是被長公主邀請的客人沒有錯,但我并不住在公主府,而是住在駙馬名下的宅子里,平日里沒事,女兒只是待在府里又或是由下人陪著去街上看看,哪有可能眼睛也不眨的盯著公主府里情況。”
秦從文一雙眼睛帶著厲色打量秦黛心,似乎在探究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秦黛心抿嘴一笑,“怎么,父親懷疑我沒說真話?”
此話一出,本就僵持的父女關系瞬間降至冰點。
秦黛心從沒有當秦從文是自己的父親,在她看來,這個自私自利的男人軟弱無能,根本不配為人父。
秦從文呢!他討厭自己這個女兒一再挑戰自己的威嚴,更討厭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樣子,最可恨的是這丫頭居然還悄悄的練了武,到底是誰給她的膽子。
兩人相看生厭,卻不得不為了可笑的血緣關系聯系在一起。
秦從文想起高立仁的話,心思便放寬了些,又道:“你在鄉下不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回來了?”
秦黛心低下頭,濃密的睫毛掩了眼里的情緒,“鄉下已經開始有蟲子了,挺討厭的。”
秦從文只覺得從心里往外涌出一股喜悅來,連雙眼都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一層激動的顏色,這丫頭自小沒在吃穿用度上受過苦,怎么可能在鄉下待得慣,也正好利用她這一點,許她些好處,或許事兒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