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坐在梳妝鏡前,由著春麗給自己梳頭發。
她已經換上了一身緋色的錦紗繡的窄袖流仙裙,底下蹬了一雙蝶落花的繡鞋。
春麗一邊幫秦黛心盤頭發,一邊又忍不住犯起了八卦的毛病,跟秦黛心小聲叨叨著:“小姐,您聽說了嗎?馮姨娘病了。”
馮氏病了?
秦黛心搖了搖頭,心想不會是那天晚上的事兒嚇著她了吧?
“病了有七八天了,一直微微發熱,人也發蔫,瘦了不少呢!”春麗手腳麻利的找出一支鑲了綠寶石的花鈿來幫秦黛心插好,又撿了兩只帶著白毛毛的耳墜子給她戴好,才又道:“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您說是不是沖撞了什么?”
秦黛心這個汗,心想馮氏哪里是沖撞了什么,分明是那天夜里被自己嚇著了,她不知道那個黑影是個女的,又想到自己不知道被哪里來的小賊非禮了,心里恐怕又羞又惱,只是這事兒雖然憋屈,卻不能對外講明,馮氏著急上火的,還不病了!
“又胡說八道了,如意不在,你越發沒個章程了。”秦黛心覺得對不住馮氏,不想再圍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因此語氣也比平時重了兩分。
春麗吐了吐舌頭,繼續幫秦黛心打扮了起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秦黛心就裝扮好了,恰在此時,玲子挑簾子進了來,還道:“小姐,府里的客人到了,夫人派了人來催您,說是讓您去上房呢!”
秦黛心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揮手讓玲子退下,想著自己該讓哪個丫頭跟著。
如意不在,倒有些不順手了。
雪晴和玲子都是慕容景的人。要見高立仁,恐怕不太方便,萬一他們見過,無形中自己便失了先機,讓人捉住了把柄。
春麗年紀太小,恐怕經不住事兒,那就只能是愛蓮了!
“春麗,把愛連叫來,讓她陪我去上房。”
春麗呆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唉。”她連忙答應了一聲,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不大一會兒,愛蓮便來了。她穿著府里二等丫鬟穿的常服,頭上只戴了一朵有些發舊的絨花,即使是這樣,整個人看起來卻依舊如同盛開的花兒一樣,臉龐清麗。身段窈窕,當真是美人一個。
秦黛心點了點頭,心想自己這幾個丫頭里面,數愛蓮長得好,也難怪那姜氏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愛蓮知道自己要陪著秦黛心去上房,面上卻波瀾不驚。既沒有欣喜,也沒有不安,倒不失為一個當大丫頭的材料。
“跟我走吧!”
愛蓮曲膝行禮。跟在秦黛心后面出了門。
上房的宴廳里,已經人聲鼎沸了。
秦黛心去時,眾人還在偏房里喝茶敘話,女眷們一撥,男人們一撥。分得到是清清楚楚。秦黛心一進房就看到了齊寶珠,她依舊愛穿綠色的衣裳。今天也是著了一件碧色的。
多日不見,齊寶珠還是一副小白花的樣子,正與自己那兩個姐妹說著什么。
秦倩心和秦若心居然都在,秦黛心有點意外,一同坐陪的,自然還有方婉茹。
“妹妹可來了,我正等你呢!”齊寶珠對秦黛心親熱依舊,竟然甩了那兩位直奔自己來了。
秦黛心也不愿在眾人面前撂她的面子,便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姐姐久等了。”看這架勢,齊家的二小姐是一定要嫁進來了。
秦黛心給方婉茹行了禮,又與姐妹之間見了禮,這才各自坐下,偏房本就是待客的,因此地方很寬敞,方婉茹自然是居首而坐,秦倩心與秦若心在下首,齊寶珠是客,一直坐在方婉茹的右側,她接了秦黛心來,兩人就只能坐到秦倩心和秦若心對面去了。
各自落座后,方婉茹才開口,“三丫頭,蘇氏身子可還好?兩個孩子如何?”
秦黛心抿嘴樂了,才道:“多謝母親關心,姨娘身子恢復得還算不錯,兩個孩子白白胖胖的,能吃能睡,十分可愛。”
方婉茹心里一緊,面上卻笑逐顏開的道:“好好。”
齊寶珠“哎呀”了一聲,才道:“妹妹,姨娘已經生了嗎?是雙生子?都是小子?”她這一連串的疑問倒是狠狠的打擊了方婉茹的心。
“可不就是兩個小子嗎?”秦黛心笑著回了齊寶珠的話,她愿意演就演好了。
齊寶珠不禁惱怒了起來,“妹妹,這么大的事兒你都不告訴我,是與我生分了吧?”
屋里另外三雙眼睛齊刷刷的掃過來!
以前齊寶珠三天兩頭的往秦黛心屋里跑,可自從上次兩人一起從街上回來以后,齊寶珠就再沒來過秦府,連帶著白氏也不再提秦黛心去楚家的事兒,讓方婉茹狐疑了好一陣子。
難道真是生分了?
“姐姐哪里話。”秦黛心微笑道:“姨娘生產時可兇險了,因為是早產,又沒有穩婆在,差點一尸三命呢!我擔心姨娘,這才疏忽了姐姐那里,還望你別挑我的不是。”
齊寶珠心里十分不好受,兩人再回不到從前卻是不爭的事實,如今秦黛心肯與她演這出姐妹情深的戲碼,到底還是留了面子給她。
“原來是我誤會妹妹了……”
齊寶珠正欲說什么,屋外突然走進來個婆子,她朝著方婉茹微微曲膝,道:“夫人,廳里已經準備妥當了,老爺已經跟貴客們已經先行一步去了前院兒。”
方婉茹一邊起身一邊道:“走走走,前面只怕已經開席了,他們男人聚在一起就只會喝酒,談生意,乏味的緊,不像咱們女人家,還能說幾句貼心的話。”
幾人連忙也起身,又附和著她的話,說說笑笑的跟在方婉茹身后去了正廳。
廳里被裝扮一新,房頂上吊著氣派的羊角大燈,屋內擺放著含苞待放的鮮花,光這氣氛,就讓人耳目一新。
眾女眷也不拘著,分賓主各自落了座。方婉茹也算是長輩,自然居首位,其他人則是團坐在她身旁。
“齊小姐,怎么齊夫人沒來呢!”
齊寶珠沒有像往常那樣表現的十分熱絡,反而有些羞澀,聲音也低低的道:“家中瑣事很多,我母親回去照料了。”其實白氏是去張羅自己的婚事去了,這種事情總不好直接講出來,所以齊寶珠才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好在方婉茹也是持家的,知道料理一個偌大的家庭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也自然就相信了齊寶珠的說辭。
方婉茹點了點頭,示意幾個女孩吃菜,大家舉著筷子在自己面前的盤子上象征似的動了動。
誰都知道,在這場飯局里,她們都扮演著陪客的角色。
方婉茹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齊寶珠,才道:“齊小姐想必也聽說了,咱們家三丫頭前些日子去了京城,就住在長公主府里,想必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呢!”
齊寶珠連忙道:“妹妹,我正想問你呢!去了京城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吃了京城的炸糕,看了戲?那些都是鼎鼎有名的呢!”
秦黛心搖了搖頭,冷冷道:“我頭一次去,便不像姐姐老馬識途什么都知道,只是留在府里,偶爾去街上逛逛。”
齊寶珠的心沒由來的一沉,不過依舊道:“可惜,你該好好看看的。”
秦黛心也不說話,只是小口小口的吃著東西,宴無好宴,方婉茹和齊寶珠這是要聯合起來從自己這里打聽事情呢!
齊寶珠想了想,有點不甘心,自己來,不就是想多打聽點長公主府里的事兒嗎?他說駙馬的死不簡單,至少絕不會像表面那樣簡單,讓自己設法多從秦黛心的口中掏出信息來,可秦黛心又不是笨人,至少她對自己是有防備的,如何才能讓她吐口呢!
相比秦倩心的安靜,秦若心就顯得不那么安分了,她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跟秦黛心打聽:“三姐姐,聽說京城很繁華,什么都是最好的,你去了京城一趟可算是長了見識,說點好玩的事情來聽聽吧!”
秦黛心挾了一只被燒制成金黃色的蝦仁,放在嘴里使勁嚼了起來,古人不是崇尚食不言,寢不語嗎?怎么有人偏偏話這么多。
秦若心在外人面前自討沒趣,鬧了個大紅臉,一雙桃花眼里水氣繚繞,顯得她更加楚楚可憐。
方婉茹重重的咳了一聲,心想這個四丫頭也不是個好,跟她生母一樣,都是個沒骨頭的。
秦若心微泣了兩聲,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秦黛心當作沒看見,繼續吃她的飯,她倒要看看,這些人還有什么手段。
桌上的氣氛又尷尬了一會兒,終于有人又忍不住了,不是臉皮一向很厚的秦若心,也不是一向看她不順眼的方婉茹。
是齊寶珠。
“好妹妹,長公主與駙馬一直恩愛有加,此次駙馬病逝,公主一定是傷心欲絕,只是好好的駙馬怎么會突然生病了呢?京城有那么多名醫大家,難道就沒有一個能救他的?又或者是……”
“姐姐有話不防直說。”秦黛心干脆擱了筷子,用帕子按了按嘴角,這飯,真是沒法吃了。
齊寶珠權衡了一番,終道:“我聽說,聽說駙馬的死另有原由,根本不是生病那么簡單,妹妹在京城待了那么久,就沒聽到什么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