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去看了林氏。
林氏本就生得柔弱,小產之后更是清減了不少,她倚在迎枕上,未施粉黛的小臉蒼白的嚇人,額前散落的幾縷碎發為她又添了幾分凄楚,平日里柔柔亮亮的眼眸也暗淡了不少。因為還沒有出小月子,林氏只能待在屋子里養著,十天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錯過很多東西。
比如秦子誠納妾一事。
對于自己的不請自來,林氏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秦黛心本該如此處事。
“早就該來,可事情都擠到了一起,生生的推了幾天,嫂嫂,你還好吧?”林氏是秦家里惟一一個對自己多有袒護的人。
“你倒是不忌諱。”林氏沒有回答秦黛心的話,卻扔出了這么一句,卻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林氏是知曉秦黛心性子的,姑嫂兩個看起來交集不多,可善緣卻早已種下。
“有什么可忌諱的。”秦黛心冷眼道:“忌諱也不過是人心的托詞。”
林氏微笑的點了點頭,“說得好。”
頗微贊同的樣子。
秦黛心眼尖,一下子發現了林氏身邊放著一本書,她順手拿了過來,光滑的指腹摩擦著羊皮書卷上規規矩矩的幾個大字,一本閑書,說得都是為妻之道。
“這個時候還看書,仔細眼睛。”
林氏臉一紅,搶了書放在身后藏好,神情卻沒有任何的不自在。
秦黛心一笑,當作不知,不過懂得反擊是好事,畢竟清高不能當飯吃,也不能讓人立穩腳跟。
姑嫂兩個又說了幾句玩笑話,秦黛心才問道:“嫂子。齊家的姑娘哪日近門?”林氏腹中的胎沒了,齊家的二小姐是要以平妻之禮進門的。
林氏的笑容當下凝在臉上,“就這幾天吧!”具體日子她也不知道,大概是想瞞著自己,可平妻非正妻,進門也是要給自己斟茶的,他們以為瞞有用嗎?
“嫂子,那個齊二小姐不是善類,你要多加小心。”她能做得也只有這些了,無論林氏對自己如何。自己都不可能替她活著,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路,輸贏的關鍵是選擇怎么走。而非靠別人為你披荊斬棘。
林氏聰慧,自然聽得這話的意思,“你放心吧,我曉得厲害。”她雖然與世無爭,但也不是泥捏的。欺負到頭上來的,自然要打壓回去。
“對了,這是給孩子的。”林氏讓丫頭拿了一個小盒子,道:“洗三禮,給孩子的,你可別推辭。”
秦黛心打開盒子一看。里面放著兩對金光閃閃的小鐲子。
“我替姨娘謝謝嫂子,你有心了。”
“這是應該的。”林氏很聰明,她閉口不提蘇氏生產前后的事兒。恐怕也是怕尷尬。
關于秦黛心的傳言她也聽說了,不知道是不是府里的人特意放出來的風聲,總之這事兒在秦府鬧得沸沸揚揚的,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即便林氏是個通情達理的,可她畢竟是在古代封建教育下成長的女子。對于秦黛心的作法有著諸多的不理解……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秦黛心起身告辭了。
雪晴神神秘秘的遞給秦黛心一個籠子。里面有一只扁毛畜生。
通體雪白的一只鴿子,眼睛又亮又紅,光看那體態就知道是只能飛的,且品種優良。
秦黛心心里突然一頓,卻淡淡的問了句:“什么意思?”
雪晴臉紅紅的,“那個,是王爺吩咐的。”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鴻雁傳千里吧?
“哦!”秦黛心知道這是信鴿,又見那鴿子腿上拴著一個木制的小圓筒,心里當下就明白了。
心里微甜。
秦黛心伸手把那只鴿子從籠子里拿了出來,先是逗弄了那小畜生兩下,隨即打開那個小圓筒,里面果真藏著一個被卷得細細的小紙條。
順手把鴿子交給雪晴,秦黛心自顧打開紙條來看,兩行蒼勁有力的小字映入眼簾:送你個禮物,拿著我送你的牌子跟雪晴走。
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啊?
秦黛心扭頭問雪晴:“什么意思?”
雪晴笑吟吟的道:“左右主子也沒事,不如同屬下走一趟。哦!別忘了帶上您那塊牌子。”
故弄玄虛。
秦黛心想起鎖在柜子里的那塊牌子,心里癢癢的。
她又不是凡人,怎么可能不好奇?
摸出鑰匙,秦黛心親自開了柜子拿出當初那個不起眼兒的盒子,自打回了臺州,它就一直躺在柜子里。
秦黛心找出那塊黑不溜秋的小牌子,問雪晴,“可是這塊。”
雪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著頭道:“屬下參見炎后。”
炎后?什么東東?
恍惚記得牌子上也有這兩個字。
“起來說話。”秦黛心掃了一眼牌子上那兩個繁體字,心里好奇的要死,神秘的東西往往都有危險性,而眼前這做姑奶奶顯然喜歡冒險。
大概是看出了秦黛心眼里的猶豫,雪晴的語氣越發真誠起來,“主子,請隨屬下到一個地方,等到了那里,您就什么都明白了。”雪晴一邊起身,一邊對秦黛心道:“這是王爺的吩咐,王爺總不會害您。”
這可不一定,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秦黛心皺了皺鼻子,她有預感,此行一定會收獲多多。
“左右無事,去逛逛也好。”高立仁和秦家還沒什么動靜,自己能做的也只能靜觀其變,趁現在還有功夫,去瞧瞧也好。
主仆二人很快收拾妥當,離開了秦府來到大街上。
陳記雜貨鋪門前。
“主子,就是這兒了。”雪晴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您還記得這里嗎?”
怎么會不記得,主仆二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前面這條街上。
雪晴替秦黛心引路,兩人一齊進入店鋪之內。
很普通。很正宗的雜貨鋪,比閆吉慶的雜貨鋪正常多了。
貨架上擺著日常生活用品,兩名伙計穿著灰色的卦子站在柜臺后面,見屋里來了客人并不招呼,看樣子跟雪晴是相熟的。
雪晴目不斜視一路引秦黛心去了后面的上房,三間磚瓦房收拾得十分干凈利落,看樣子跟普通的民居沒什么兩樣。
雪晴打開一間房屋的門,對秦黛心道:“主子,里面請。”
秦黛心率先進入屋內,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屋里的布置。就聽見門被咣當一聲關上了,她本能的想回頭看看究竟,哪知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掌風。
是偷襲。
秦黛心連忙躲了過去。一轉身錯過對方的掌風,隨后一個鴿子翻身跳到門旁邊,剛穩住身形,秦黛心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又朝著她撲了過來。對方用拳,手臂帶著呼嘯的風聲如閃電一般向她襲來。
沙包那么大的拳頭有沒有?
秦黛心不敢馬虎,連忙側身躲過,與此同時身子向下一滑,穿著繡鞋的腳狠狠的朝對方下盤踹去,這力道她用了十成十。若有幸踢中,想必對方不死也得殘。
對方不是繡花枕頭,輕易的就躲過了她的反擊。秦黛心的腳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覺得身后似有異動,那人躲過了自己的進攻,反仆而來。她不敢馬虎,連忙收起想要起身的想法。順勢一個前滾翻離開了那片危險的區域。
危險并沒有解除。
秦黛心半蹲著,還沒來得及起身。那個黑衣突然靠了過來,她的背沖向敵人,前面則是被一堵墻擋住了去路,狹小的空間里似乎已經絕了她所有的去路。
秦黛心是最不服輸的,即便是被逼入絕境,她也會放手一搏。
秦黛心試著調動自己體內的力量,足尖點地,身子本能的向上高高躍起,等到她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時,一個后仰翻過那個朝她奔來的人,穩穩的落了地,她猶如一個體操選手,在做了一系列翻騰轉體的動作之后,以一個漂亮的后空翻結束了這場表演。
太,不可思議。
她成了電影中飛檐走壁的人物,可她絕沒有用威亞那種東西。
又是赤陽果?
拳風又到。
糟的是自己走神了,秦黛心暗自咒罵了一聲,及時調整自己的狀態,躲?已經來不及了,惟今之計也只能硬碰硬了。
正當她準備揮拳迎敵的時候,冷不丁看到對方的拳松開,接著那寬大厚實的手掌便輕而易舉的包裹住自己嬌小的拳頭,隨后用力一扯,秦黛心整個人便如同失重一般,狠狠的撞向一個溫暖的懷抱。
瞬間,秦黛心提到嗓子眼的心平靜下來。
她背對著他,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跳,那熟悉的氣息緊緊的包裹著她,莫名的讓人安心。
秦黛心眼眶一熱,她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愛情,是女人軟弱的催化劑。
“慕容景,你這個小人。”
她被他緊緊的擁在懷里,兩只胳膊已成了“俘虜”被鉗制得動彈不得,這個時候最有力的武器顯然就是嘴巴。
秦黛心氣得直想跳腳,當然,如果她能跳得起來的話。
“每次出現都神神秘秘的,不是動手,就是跳窗,你有沒有這么無聊啊!”
男子低笑一聲,如同陳年老酒一般醇厚的聲音在秦黛心的耳邊響起,“想我嗎?”那噴灑而出的熱氣全都落在秦黛心小巧白皙的耳朵上,某人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一股麻麻癢癢的感覺瞬間流過四肢百駭,她忍不住輕顫了一下,隨即臉不自覺的燙了起來。
秦黛心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兩輩子加起來,她還是頭一次這么窘迫。
圈住她的雙臂一緊,緊接著她的肩膀一沉,慕容景趴在秦黛心的頸窩處,輕聲道:“我想你。”
他長這么大,頭一次說這么肉麻的話。
慘……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