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雪晴想了想,又把腦子里的人物都過了一遍,才搖了搖頭,并且用十分肯定的語氣道:“不眼熟,肯定沒見過。”
秦黛心順手扯了一根樹枝,邊走邊痞痞的叼在嘴里,眼前不斷閃現著當時廳里的情況。
那些黑衣人眼神陰狠,動作迅速,行動也很統一,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職業殺手。而那伙人呢?那些保鏢個個身手敏捷,反應迅速,一看就是常常應付這種突發狀況,那個冷臉子的頭頭,眼神充滿殺氣,有一種不容人侵犯的氣質在身上,還有那個公鴨嗓,婆婆媽媽的……
秦黛心眼神一暗,雪晴不認得那個少年,可她分明瞧見那少年的衣襟上掖著一塊明黃色的帕子,上面還繡著一條不知道幾個爪子的龍。
雖然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但秦黛心敢肯定,那少年,許是皇家的人。
明黃色,龍,都是有禁忌的東西,不是皇家的人,誰敢用?難道不怕掉腦袋嗎?還有那個公鴨嗓,瞧他那坐派,不會真是個太監吧?
雪晴發現了秦黛心的異常。
主子似乎是有心事,而且好像還挺嚴重的。
秦黛心邊走邊想,那少年眉目間,跟慕容景真的有幾分相像,能用皇家的東西,又是這個年紀……
皇上只有一位皇子,大概也就十歲左右,莫不是……
秦黛心猛的就停住了腳步,心也比往常跳得快了幾分。
管還是不管?
她之所以沒去攪和這趟渾水,為的就是自保,因為她隱約看出了這絕非一般的滋事尋仇,所以才會溜之大吉。
既是做了聰明人的選擇,現在又為何猶豫不絕呢?
秦黛心在心底嘆了一聲,慕容景是皇家的人。又是炎皇,保的就是大雍的江山,當今圣上是他的親兄弟,那孩子許就是他的親侄子,這事兒要是他遇上了,會管嗎?
按道理說,侄子遇到了危險,當叔叔的指定要相幫,秦黛心會這么說是有原因的。
皇上這位大皇子是祁貴妃所出,而祁貴妃卻是慶安王的干女兒。皇上與慶安王的關系已是水火不容,皇上不會允許自己叔叔篡位奪權,亂了正統;而慶安王一向野心勃勃。不肯屈居于人臣,兩人雖然現在還努力維持著君臣的關系,但兵戎相見是遲早的事兒。如果按照常理來推斷,祁貴妃當初被送給皇上,很可能是慶安王謀劃造反的一部分。換句話說,祁貴妃就是慶安王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她生下的皇嗣,也很有可能是慶安王手中最大的一張王牌。
挾天子以命諸侯!大皇子的存在,很可能會讓慶安王的一些行為名正言順,當然。前提條件是他真的能把當今圣上從那個位子上拉下來。
秦黛心覺得,有慕容景在,有炎黃在。這事兒不太可能會成功。
所以,救不救那個孩子,還真是兩難。救吧,很可能會壞了事兒,不救吧。又是他的近親,如果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樣子。那這孩子死得可就冤枉了。
秦黛心糾結的不行,賭氣把叼在嘴里的樹枝扔得老遠。
瞎操什么心啊,自己都走出這么遠了,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呀!再說,那七八個護衛難道是吃素的不成?皇子身邊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好手呢?也許,那孩子會逢兇化吉也說不定呢?自己這三兩下功夫,只怕也幫不上什么忙。
自我安慰了一番,秦黛心覺得心里面好受了不少,隨即又想到,自己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雖然不看輕人命,但很少在意別人的死活,如今為了慕容景,竟然全亂套了……
心,就又不舒服起來。
她失神的工夫,路邊林子里突然竄出十多個人來,把主仆二人才才圍住。
一個個的穿著草莽的衣裳,手里都提著或長或短的兵器,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這些人的臉上都貼著山賊的標簽呢!秦黛心又怎么會看不明白。
“喂,小子,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想必也是個有錢的,把錢留下,爺爺我饒你性命。”為首的人是個大胖子,肚子比身懷有孕的婦人都大,他手里拿著個大環刀,看起來格外滑稽。
得,光天化日這下,竟然又被打劫了。
秦黛心苦笑,仰頭無聲的問老天爺,您老人家給我安排的這是什么命啊!
雪晴還迷惘了一下,等看明白這些人的目的以后也笑了。
“公子,咱們這是遇上山賊了?”雪晴故意揚聲說話,臉上的表情頗值得人玩味。
沒有懼怕,隱隱還有興奮。
秦黛心把那十幾人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遍,瞬間就明白了雪晴的想法。
這些人行無規,坐無舉,光看樣子就知道他們是一群欺善怕惡之輩,流里流氣的,比街頭的混混還略有不足。裴虎他們也是土匪,可他們善良,又有規矩,看起來比這些人精神的多。
秦黛心相信,雪晴猜到了這些人都是軟腳蝦,所以想出手教訓他們一下。一來算是伸張正義,二來想必也能抒發一下怨氣。
秦黛心看得出來,雪晴十分介意方才在摔跤園子,自己沒有出手相幫那遇襲小公子一群人的事兒。她只是礙著二人身份有別,所以不敢多嘴說什么。
雪晴是炎黃的人,許是伸張正義慣了,可惜她卻不懂朝堂上的事兒,也不識得那位小公子的身份,空有除暴安良的善心,卻沒算計到什么人能救,什么人不能救,一旦救錯了,許就引火燒身,一發不可收拾了。
難怪當初慕容景會挑中她跟著自己。
秦家大宅里的事事非非遠遠比不上朝堂上的那些明爭暗斗,依雪晴這個性子,還是跟著自己最為合適,雖然不見得能揚名,但卻是能保命的。
秦黛心的心情沒由來的好了起來,覺得慕容景人雖然冷冰冰的,可還挺會識人的。
她這不慌不忙的態度。惹怒了那個胖首領。
“媽的,不識抬舉,爺爺我好好跟你說話,你這小白臉竟然當耳旁風!”那胖子抖了抖臉上的肥肉,環視了一下自己手底下這十幾號人道:“兄弟們,都拿上家伙,給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開開花!”
周圍想起一片呼喝聲,那些人舉著兵器叫囂著,仿佛這樣就充滿了力量似的。
秦黛心覺得心里事兒多,想回自己的園子里好好梳理頭緒。因此也不想與這些人多作糾纏,“速戰速決。”
這是她對雪晴的要求。
雪晴興奮的點了點頭,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就等著對方送上門來呢?
正在此時,遠處有馬蹄聲傳來,聽聲音,應該有四五匹馬的樣子。
秦黛心眼皮一跳,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那些馬兒都是寶馬良駒。幾息之間便進入了秦黛心的視線。
秦黛心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
前面一頭棗紅色的馬匹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那被秦黛心懷疑是大皇子的那位小公子,還有一個便是那冷著臉的保鏢頭頭。
后面緊追不舍的有四匹馬,上頭坐著的,都是黑衣人。
秦黛心暗叫一聲不好。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電光火石之間,她腦海中靈光一閃。
“啊!”她大叫一聲。故意道:“小公子爺怎么也來了?他身上可是揣著幾萬兩進貨的錢呢!”她假裝朝遠處看了一眼,又道:“他身后那四個人黑衣人,莫非也是來搶錢的?”
她特意重重的強調了“四個人”“幾萬兩”和“錢”這幾個字!
雪晴愣了一下,不可思議似的道:“啊?”
這一聲驚呼在別人耳朵里變了味道,不是疑問。而是變成了擔憂和緊張。
那胖首領把秦黛心的話都聽到了心里,他也看到了馬上坐著的那些人。胖子自作聰明的把自己看到的人和秦黛心話里的人對號入座,緊接著他便斷定了,前頭那匹馬上的小娃娃身上一定有錢,而后面只有四個追兵。
胖子雙眼放光,幾萬兩啊,他能去麗春樓里包多少姑娘啊!雖然這筆買賣有些風險,但胖子自信的認為,后面那四個追兵不足為懼。
胖子嫌棄那些黑衣人太笨,只有四個人,竟也敢出來打劫?實在不配做自己的對手。
幾匹馬兒呼嘯而至。
那胖子不在猶豫,直接扯開嗓子喊道:“放掉這兩只蝦米,干掉后面那四個黑衣服的,前面那兩個是大棒槌。”
這里的棒槌,指的就是肉票,大買賣的意思。
那胖子偏偏還在棒槌二字前面加個“大”字!這對那些山賊來說無疑是一個十分巨大的誘惑。
這些人本來就以那胖子的話馬首是瞻,如今聽說只要干掉那四個黑不溜秋的家伙有能拿下大棒槌,心里哪會有什么意見,一個個的便跟打了雞血似的往上沖。
兩伙毫不相干的人意外的打在了一處,秦黛心稍用計謀,再一次全身而退。
她可不是什么圣人,這些人在她眼里雖然不似螻蟻一般輕賤,可卻是十足的壞人。
對待壞人,自然不需要太溫柔。
秦黛心帶上雪晴,悄悄的退到林子里,兩人也不管那身后傳來的打斗聲,一個勁的朝著臺州城的方向奔去。
臺州城里到處都是人,這些人即使是有背景的,只怕也不敢公然在城內殺人。
“主子,咱們跑這么快干什么?”雪晴用了一個跑字。
秦黛心也不跟她多說什么,只道:“那群山賊堅持不了多久,咱們盡早脫身,方為上策。”不是她瞧不起人,就胖子那十幾條人命,只怕還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呢!
她用計煽動那些山賊,無非就是想給那小公子一點喘息的時間,等這些山賊都死光的時候,那兩方勢力一決生死的時刻也就到了。
那么多的人都死了,只單出來這么幾個人,可想而知雙方都抱著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不死不休。
也不知道那冷面護衛能堅持多久,若是他與那小公子贏了,倒好說。
若是那些黑衣人贏了。
秦黛心暗嘆一聲,他們會容下自己和雪晴這兩個活口嗎?
各種謝!各種求。不用多說,親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