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齊寶嬋。
她穿了一件煙色斜紋羅的緊袖衣裳,外頭披了件薄如蟬翼的輕紗,底下穿了條妃色繡了金魚的高腰襦裙。只在腦后梳了個松散的歪發髻,上面插著一對羊脂白玉的桃花簪,并有一只赤金掐絲的鳳釵置于腦后。
論模樣,齊二小姐確實比齊寶珠更勝一籌,只是她全身都散發著嬌媚的氣息,這哪里該是一個少女應有的模樣?
秦黛心看了看齊二小姐,面上隱隱露出幾分譏諷之色來,這個齊二小姐可是跟那個靖木有一腿的,怎么,這姐妹二人可是要聯手了嗎?那齊寶嬋一臉的春風得意,她得意個什么勁啊?
“喲,這不是齊二小姐嗎?”秦黛心學著齊寶嬋的口氣,陰陽怪氣的道:“齊二小姐來的正好,你姐姐就在這兒,你快快看好她,免得一會兒人不見了,你又口口聲聲讓我交出人來,我若交不出,豈不是害人的兇手了?”她是在譏諷齊寶嬋上次在賈府花園里為難自己的事兒。
齊二小姐功力深厚,臉皮更厚,她像是沒有聽懂秦黛心的話似的,只道:“三小姐與大姐情誼深厚,聽說日后要進楚家共侍一夫,嘖嘖,當真是讓人羨慕。”
秦黛心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齊寶珠,又覺得齊寶嬋話里有話,當下便道:“先不論這事兒是真是假,我倒是想問問齊二小姐,你是羨慕我們情誼深厚呢?還是羨慕所謂的共侍一夫。”
齊二小姐再次發功,臉皮又加了一個厚度,“當然是羨慕你們感情好。”
“哦……”秦黛心點點頭,然后才道:“齊二小姐大可不必羨慕嫉妒恨,我與齊大小姐只是點頭之交,談什么姐妹情誼的事兒,實在好笑。況且你與齊大小姐是親姐妹,雖不是一母所生,卻也不是別人能比得了的,你們的感情應該更深厚才是。”
齊寶珠極不自在的別過頭去。
齊寶嬋眼里閃過一絲怨恨。
秦黛心把一切看在眼里,笑笑道:“齊大小姐,少陪了。”她轉身欲走,似乎又想到什么,又轉身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要的楚家。姑娘我還真看不上,不過齊大小姐不用擔心,少了我。自有親姐妹幫你在楚家站穩腳跟,沒看到人家已經迫不及待了嗎?”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姐妹倆一眼,才帶著雪晴往別處去了。
齊寶珠的視線一直跟著秦黛心走,直到看見她與另一外小姐說話,才收了回來。
齊寶嬋似笑非笑上前道:“看看。人家根本不理會姐姐的一番好意,也難為你堂堂的楚家大小姐,竟掉價做個拉皮條的。”
齊寶珠只覺得心里疼得要滴血,她還在意什么呢?這一切本就與自己無關,什么齊家大小姐,她不過是個傀儡而已。有誰會在意杜撰的身份?
想到這兒齊寶珠暗暗諷刺一笑,覺得心底似乎沒有那么疼了,她淡然的看了齊二小姐一眼。“怎么,看不上?”
齊寶嬋是看不上她,不過她不會直接的說出來。
“哼,你倒是想讓我幫著拉皮條,只可惜。楚天衡要的人就只有她。”齊寶珠上前一步,直面齊寶嬋道:“雖然他也不想要我。可至少我會嫁過去,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呢?算什么東西?一個奴婢生的孩子,粗鄙草原長大的野鶯,你當自己是什么大家閨秀?”
如果說齊寶珠低低的質問聲讓她惱火,那么那句“野鶯”無疑讓齊寶嬋憤怒到極點,她簡直是怒火中燒!
野鶯!那是形容粗街陋巷里暗娼的話。
齊寶嬋恨得要咬碎一口銀牙,她是下賤,可這話輪不到齊寶珠說。自己恨她入骨,可眼下,發作不得。
她恨恨的咽下這口惡心,強迫自己轉過身去,齊寶珠,來日方長……
齊寶嬋別了齊寶珠,帶著心腹咬牙切齒的離開了花園。
她要去廚房找卡河娜,她一刻也不想等了。
賈府外院
賈夫人正在同賈二爺在書房說話。
“你大哥正在前面待客,你待會也過去兒,黃知府的三公子不是與你交好嗎?你就當去陪陪好友就是了。”
賈二爺一臉的不樂意,直道:“您當我不知道呢?今兒來的人可多呢,聽說不僅是咱們臺州的人來了,就連京城的人也來了不少,您說就為給六妹找一個婆家而已,您至于這么興師動眾的嗎?前面有大哥應酬就是了,我厭煩人多,頭痛,就不去了。”賈二爺是正室嫡出,與幾個庶出的妹妹感情一般,小時便不喜歡玩在一處,長大了感情就更疏離了幾分。
他認為賈六小姐才貌一般,只要挑一家臺州本地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便是,再不濟,去挑一戶士族門第的旁支嫁了也好,何必弄得這般聲勢浩大?
“什么話?”賈夫人肝火大動,這個次子小有聰明,性子卻十分不羈,讓她頭動萬分,“平日你與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就不見頭痛,怎么如今讓你應酬,就說頭痛了?“
賈二爺十分不在乎的打開了折扇,扇了幾扇才道:“那怎么一樣,我跟朋友喝酒下棋,聽曲寫詩,那是偷得浮生半日閑,難得難得。就應酬他們?哼,說那些虛情假意的奉承話?我可做不來。”
“你……真是氣死我了。”賈夫人胸口發悶,“你這個不孝子,都什么時候了?整日就知道玩樂,你做官也有幾年了,怎么還改不了身上的那股紈绔勁,連簡單的應酬難道都做不來嗎?”
“娘,我只是個小官兒,大人物也輪不到兒子來應酬,再說了,您說的那什么紈绔,兒子何時紈绔過?”賈二爺不太服氣,當下回了嘴。
賈夫人長長的嘆了一聲,這才道:“罷了罷了,我也不強求了,你只要不去內院就行了。我今兒個下貼請了不少女眷來,你別唐突了人家。”
賈二爺立即換了一討好的笑容道:“知道了娘,您老人家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兒子我難得沐休一天,不會給您惹禍的。”說完他便大剌剌的起身,“娘,孩兒這便回房了。”
他太困了,昨天晚上聽小鳳瑤唱了半宿的曲兒,現在人還沒緩過來,他像是怕賈夫人反悔似的。匆匆行了禮,便一溜煙的跑了。
“唉,這個孽障。”賈夫人重重的捶了一下黃花梨的椅子扶手。接著便撫著額頭長吁短嘆了一番。
人人都看賈家風光,可誰能看到這風光背后暗藏的重重危機?慶安王與皇上斗法,竟把大皇子藏到了園子里!如果不是睿親王找上門來,自己全府上下就要給慶安王陪葬了!一想到這兒,賈夫人只覺得背后冷汗涔涔。一顆心幾乎要順著嗓子眼兒跳了出來。
皇上如何不喜大皇子,也改變不了大皇子是皇子的事實,如果大皇子在賈府出了事……
賈夫人不敢在想下去,心里連聲念了幾句“阿彌陀佛”,這才定下心來細細的想了一遍昨天的事情,睿親王救走了大皇子。帶走了那個慶安王安插的內線,他救的不僅是大皇子的命,更救了賈家一百多口的安危。這樣一來,是不是就能說明睿親王是忠君之臣了呢?至少眼下看,他決然不會與慶安王為伍……
賈夫人的心思千回百轉了起來,隔了好一會兒才又暗道:“王爺臨走時說得那話是什么意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也就不去想它了。她看了看時辰。覺得不好再留在屋子里,也是時候該帶著六小姐出去轉轉了。
賈夫人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飾。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睿親王的意思難道是……
電光火石間的靈感來得太快太突然,以到于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起了白日夢來,可靜下心來細細的回想了睿親王的話后,賈夫人愣住了。
沒錯,自己并沒有想錯,賈夫人思忖了一陣,越想心越慌,睿親王位高權重,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如果為了一個女人而開罪于他,那實在是愚蠢至極。看來老二和秦家三小姐的婚事得就此作罷了,不但如此,還該立刻給老二挑一門親事,立即成婚才行,只有這樣,才能免除一切的顧慮。
賈夫人在屋里走了幾圈,邊走邊想道:雖然與秦府的婚事并沒有說定,但自己畢竟派人三番五次的去上門提了結親這事兒,怎么說也是個話柄,如今只有立即給老二說門親事,才能推番之前種種,說不定睿親王會看在自己的一番誠意的份上,淡忘了此事。
一想到睿親王眼中那幾乎能凍死的寒意,賈夫人便是一個激靈,得趕快給老二娶個媳婦回來,一來收收他的心,最重要的是自己得給睿親王一個態度。
賈夫人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連忙喊了心腹的媳婦子來,輕聲的囑咐了她一番。
那個人雖然詫異,可也是個本分的,連忙領命下去了。
打定主意的賈夫人喊了人來,“去叫六小姐。”
與此同時,齊寶嬋也正瘋了一般似的找新竹,也就是卡河娜。
結果可想而知,她并沒有找到人。
齊寶嬋有些慌神,來不及細想什么,便趁人不備去了山上,她想要看一看,枯井中的人,可還在?
結果自不用細說,當齊寶嬋看到空無一人的枯井時,她一下子摔坐在雜草叢生的山地上,顧不得尖銳的石頭劃破了她的手,更顧不得裙擺上的污垢了。
只是,這還沒完。
她失神的工夫,被人從背后偷襲,暈在了山上,隨后被人背下山,裝在了大木桶中運出了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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