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三百九十章 妻妾對峙

竟然是她。

那個每天都在胡同門口攔著自己要賞錢的那個乞丐婆!

那個拿了錢就笑,朝她謝賞的乞丐婆,那個突然間就憑空消失了的乞丐婆,她竟然出現在了這里。

秦黛心暗暗打量方氏的眼色,見她臉上顏色變化詭異,時而發白,時而發青,最后都化作鍋底一般的黑色,久久不散去。

這人是誰,聽她的意思,她與方氏是舊識?她即是叫方氏一聲老姐姐,那肯定應該比方氏小,怎么竟生了一幅比方氏老幾歲的面孔?

一屋子的人都愣著,暗暗的打量著這個老婦人。

局勢越來越亂了。

那老子善意的朝秦黛心點了點頭,又所屋內的眾人從頭到尾的打量一遍,看到秦從文的時候,她那雙混濁的眼睛明顯一亮,仔細的瞧了好幾眼,才極不情愿的移開視線,對著方氏道:“你恐怕沒想到我還活著吧?哈哈哈……”

那老婦人旁若無人的笑了起來,她的笑聲里充滿著悲傷和凄涼,她雖然在笑,可笑中帶淚,讓人聽著就能品出其中的苦澀之味來,讓人心酸不已。

方氏面無表情,不,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眼中有驚恐之色。

她在害怕。

“你在害怕?方氏,你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會有害怕的一天?你是不是想問我怎么沒死,是不是?”

方氏一動不動,其實她真的想問,你怎么沒死。

這兩個人就像猜謎一樣,把一屋子人弄個稀里糊涂的。

王應石就問,“你是何人?”

那老婦上前行了一禮道:“我是秦家老太爺秦茂的妾室,秦老爺的生母金氏。”

我的媽媽咪呀!

如果說之前那些消息是重磅炸彈的話,那么金氏的這番話就好像原子彈爆炸一樣。

太太太震撼了有沒有?

秦從文此時已經有些站不住了。他在那老婦身上打量了幾眼,又轉頭問方氏,“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滿屋子的人聽得真切,秦從文的這一聲娘,喊得十分的不真切。

想必心里已經有些信了。

也難為秦從文會信,他自小是怎么過來的,別人不清楚,他自己卻清楚的很。小時方氏便偏疼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可著妹妹來,那時候他不懂事,認為方氏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他是當哥哥的,有什么好東西都應該讓著妹妹。這不是天經地意的事兒嗎?再后來又長大一些,母親便與自己越來越生不親近了,他心里雖然覺得委屈,可覺耳邊又總會響起方氏的話:男子漢大丈夫該獨立些,總是依偎在母親懷抱里躲避風雨的人將來有什么出息?你妹妹她將來是要嫁人的,嫁人以后她就是別人家的媳婦。言行舉止不比在娘家自由,不趁她年紀小時多疼她幾年,日后就疼不到了……

秦從文從來沒有懷疑過方氏的話。那時他少不更事,覺得男子和女子本就不同,一個就該頂門立戶撐起一片天,一個就該躲進母親的懷抱里享受溫暖。

他是男子,就該護著一家人不是嗎?所以當方氏對他冷言冷語時。他覺得這是母親在鞭策自己,他習慣了謙讓。習慣了委屈,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成長為一個為母親和妹妹遮風擋雨的男子漢……

所以當初蘇氏成了妾的時候,他聽了母親的話,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讓她委屈了這么多年,所以妹妹胡攪蠻纏的時候,他習慣性的一忍再忍,連她伙同自己的外甥綁了三丫頭的事情都不追究了。

這一切難道都是他錯了?他的母親,根本不是偏心,而是……

秦從文不敢再想下去,他抬頭來望著方氏道:“娘,您說句話,您說我是您的兒子,您說啊!”

金氏在一旁看了,既沒傷心,也沒憤怒,她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沒有出息。”

這四個字確如重錘一樣敲進秦從文的心里。

沒有出息?從小到大,娘也總說他沒有出息,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口氣不是責備,好像隱隱有些高興。

這婦人是誰,怎么她也會說自己沒有出息,她憑什么這么說,她有什么資格這么說,她不過是一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老婦人,可為什么她說的“沒有出息”這四個字,聽了讓人這么心痛,為什么?

金氏一步步上前道:“男子漢大丈夫,遇事該處事不驚,即使心里已經沒了底,裝也該裝出幾分鎮定來,你看看你,像什么樣子,到底是親娘不在身邊,好好的一個孩子,讓有心人教成了這樣。”

金氏顯得十分痛心的樣子,看著方氏的目光更加不善了起來,“老姐姐,你怎么不說話?這么多年了,我還沒有謝謝你手下留情,饒我兒子一命呢!”

方氏這才緩緩的抬起眼皮了,平靜的看著金氏一眼,開口道:“禍害。”

禍害貴千年,不會那么容易就死。

方氏的言外之意是,認了?

秦從文的眼睛里折射出精恐之色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太敢相信,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跌到了椅子上。

方婉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她不是聰明人,卻也不算笨,此時方氏如此態度,分明是認了那老婦的話,她只覺得四肢發冷,背后冷汗直流,她是自己的親姑母,怎么連自己也不放過,竟把她也騙了。

屋里的人竊竊私語,大家似乎都等著方氏給個說法。

秦黛心心情極好,她笑嘻嘻的跑到金氏身邊,朝著金氏福了福了,大大方方的道:“幸虧當日我沒有受您的禮,想來這是天意,如今能再看到您,真是太好了,原來您才是我祖母。”

這番話驚到了眾人。連方氏也沒想到她們以前竟是見過的。

秦子誠結結巴巴的道:“三妹,父親還沒,還沒說話,你怎么就,認了。”

金氏也道:“丫頭,你怎么就相信我說得是真的呢?”

秦黛心默默的看了方氏一眼,其實她是從萬媽媽的臉上看出了端倪確定金氏身份的。萬媽媽雖然一直略低著頭,可聽到金氏聲音的時候,她微微動了動,慢慢打量著那人。在金氏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前,萬媽媽就用略帶狐疑甚至心驚的眼神打量著她,等金氏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時。萬媽媽反倒平靜了,那樣子就像是早知道了什么似的。

她是認出了金氏。

秦黛心不動聲色的道:“我一早就覺得怪,這天底下,哪有祖母會不疼孫子,疼外孫的?我們家的三個男丁綁在一塊也不如公孫錦一個手指頭重要。別人都說是祖母偏心,我到今日才看明白,她不是偏心,她根本是沒把心放在我們身上一絲一毫!幸虧她只生養了一個女兒,如果生的是個兒子,只怕我爹早就被她害了。”

金氏不住的點頭。“你倒是看得清楚。”

她隨后對王應石道:“王大人,老婦今天來湊個熱鬧,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個證人?三十幾年前這毒婦害我。在我生產時讓產婆對我對了手腳,想要去母留子,只可惜我是個命大的,雖然人已經奄奄一息了,可始終吊著一口氣。這人連口棺材都不為我準備,只命人用一張席子把我卷了。扔到了亂葬崗。我剛剛生完孩子,渾身上下連件擋風的衣裳都沒有,雖然后來被人救了,可也落下了一身的病,你們看看我,我四肢屈伸不利,駝背弓腰的毛病都是拜這個毒婦所賜。”

方氏冷笑道:“金氏,你倒是生了一張巧嘴,我是恨你,你不過是個妾室,老爺卻把你當寶貝一樣的捧在手心里,憑什么你就能生下兒子?”事隔三十多年,方氏每每想起這件事,依舊恨得想吐血。

“我恨你不假,可我卻也知道殺人償命。我出身名門,難道還會知法犯法不成?”方氏一笑,“女人生孩子本就兇險,你難產,接生的又說你咽氣了,我們怕晦氣沒有上前查看,不曉得你還活著,這有什么錯?你要怪,該怪那個產婆才是。”

金氏不怒反笑,“姐姐辯解的功夫越來越好了,老婦實在佩服。”金氏沖著屋內眾人道:“當年老爺有三位妾室,除了我,還有一位張氏,一位鄧氏,張氏沒有所出,在老爺去世后的第三天,被這惡婦賣去了青樓,張氏是良妾,不堪受辱,絕食而死。另一個鄧氏以前生過一個孩子,只是那孩子還沒滿月便夭折了,老爺去世后,這毒婦把鄧氏嫁給了一個趕車的老漢,從此不知所蹤。”

方氏一動沒動,沉著臉不說話。

金氏就笑,“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產婆會手下留情,饒我一命是不是?”

方氏還是不說話。

金氏就又道:“你害了我,搶了我的兒子,如今還想把秦家的家產捧去給你閨女是不是?”

眾人嘩然,這老太太,竟真這么毒?

秦黛心相信方氏絕對干得出來這些事兒,她安撫的拍了拍金氏的手,讓如意給金氏搬了張椅子。

金氏就坐在了屋門口,與方氏遙遙相望。

時空交錯,三十多年前她們是不是也曾經如此仇視過,如此對望過?已經是白發蒼蒼老婦的二人,可曾想到這場恩怨竟牽扯了三十多年?

方氏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的開了口。

眾人連忙住聲,都想聽聽她要怎么說。

“當年的事兒,我根本一無所知,我雖然恨你,可根本就沒派人做過那樣的事兒,你若有證據,便讓人來拿我好了,若是沒有,就不要在這里信口開河,危言聳聽。”

方氏嘲諷的笑了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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