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她先死了

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三十年前方氏害了她的親妹妹,結果她妹妹在三十年后又害了她,明明是至親的親人,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

王應石的眉毛擰成了一團,看著黃知府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探詢的意味。

黃知府也深感頭痛,低聲道:“大人,這方氏已經承認了殺人罪行,按道理應該下獄,可她中了毒,眼下正在發作,怕是不方便吧?再有這個方碧影,她對人下毒,也是兇手,也該收監才對。”

這姐兩,不愧是親生的姐妹,連害人的法子都是一模一樣的。

王應石點了點頭,看了看滿屋子的人道:“此時情況太過復雜,屋里人又太多,不如把人先帶下去,留下幾個重要人來旁聽,其它不涉案的閑雜的先各自退下,等事情有了決斷再收監不遲。”

他二人雖然把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被一旁的方碧影聽了個真切,就在二人還在商量的工夫,突然就聽方碧影大喊一聲,“收監?不用了。”

大伙都被這話震得一愣,紛紛朝她看了過去。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犯案人再沒被審判之前,都要收監侯審的,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程序,怎么她還喊不用呢?她是一個犯人,在這件事情上,哪里有她說話的份兒?

方碧影臉紅的厲害,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害怕,她的眼神里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仿佛多年的夙愿得以實現,再無遺憾了一般。

“兩位大人,我知道你們是想秉公辦理這個案子,還這個世界一個清平,可惜。太晚了。”方碧影使勁搖了搖頭,臉上的潮紅更甚,她眼中絲毫沒有遺憾的神情,反而帶著三分的興奮,激動道:“三十年了,這么長的時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原先沒盼頭的時候還不覺得日子有多難熬,覺得日子再難過,只要想想我心里頭的痛和恨。我就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過去的三十年,我似乎每一天都在為報仇活著。”方碧影似笑非笑的。臉上竟帶著一幅懷念的表情,任誰也想不出她是那個方才還在歇斯底里的人。

秦黛心擰著眉頭,她怎么覺得方碧影有點不太對勁呢?

屋里的人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方碧影,沒有人注意到方氏已經慢慢的從痛苦中脫離了出來,她人雖然虛弱。可卻已經清醒了,正在聽方碧影說話。

“我渾渾噩噩的活了三十年,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哈哈哈……”方碧影撕心裂肺的笑,居然有點走火入魔的感覺,“我……咳。我等到了。”方碧影十分費力的說完這句話,緊接著竟然吐出一口鮮血來,她晃了三晃。勉強站直身子。

屋里的人大驚失色,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這樣了。

秦黛心卻覺得不太對勁,方碧影吐出的血,怎么是深色的?她抬眼朝那個搖晃的身影看過去,只見那方碧影的臉色由紅至白。竟還顯現出幾分的灰黃之色來,竟是一幅大限將至的模樣。她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被抽走了一樣,不過片刻的工夫,竟然好像老了十歲一般。

這是怎么回事?

方碧影似乎力竭了,勉強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笑道:“我來日無多,許今日就是大限,所以我才說不用麻煩兩位大人收監了。咳……我當年被她所害中了毒,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雖然被人救了,撿回了一條命,可卻只有壓制著毒性,清除不得,也不知道她從哪里求來的藥,竟那般厲害,這三十年來,害得我不得不用毒養著這副身子,只盼著以毒攻毒,能讓我多活些日子,好看看這歹婦的下場。老天有眼,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如今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竟還有這樣的事兒?一屋子的人都傻了眼,同時對方氏的手段更加不屑起來,這方碧影雖然也沒做什么好事,但畢竟是個可憐的人,她做出這許許多多的事情來對付方氏,說到底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眾人這才把目光調到方氏身上,發現她人已經清醒過來了,雖然身上臉上一片混亂,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不過頭應該是不疼了。

“娘,您好了?”方婉茹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連忙把方氏從地上扶起來,小心翼翼的扶著方氏坐到椅子上,又替她理了理頭發,才道:“娘,仵作大人說您是中了毒,這是不是真的?還是他們說錯了?”

方氏狠狠的啐了一口,這才道:“中毒,什么中毒,我好好的,中的什么毒。不過是頭風癥罷了,請了不少的大夫看癥,都說是頭風癥。”其實方氏心里對自己的病一點底也沒有,她隱約知道自己的這個病并不簡單,可她不愿意承認自己是被方碧影算計了,因此一口咬定她只得了頭風癥而已。

“頭風癥?哼。”原本臉色有些灰敗的方碧影冷笑一聲,才道:“你這頭痛之癥也有二十多年了,起先只是略微頭痛,用些疏風活絡的藥就能止住,后來漸漸重了,連覺也睡得極不安穩,常常要吃很多補氣血,安神助眠的藥才能入睡,再到后來這幾年,你常常惡夢連連,每每睡著了便會夢魘住,全身冷汗,怎么叫都叫不醒,吃了大把的湯散丸劑,可有一副是見效的?”

方碧影這些話說得不急不緩,不輕不重,可每一個字落在方氏的心上,都猶如一計重擊。

方氏把這些話都聽到了心里去,這些年來自己一直習慣了方碧影的照顧,自己的一切事情都是她親量的,下毒?她有太多的可趁之機了。方氏唉嘆了一聲,算是接受了自己被下毒的事實。

方碧影何其了解方氏,一見她是這個表情,便得意的笑了起來,只是她中氣不足,笑聲十分虛弱。“我下得是慢性毒藥,日子久了才會顯出藥性來,這個藥妙就妙在可以讓人產生心魔,把她自己做的那些虧心事兒日日浮現在腦海中,想忘都忘不了,每當午夜楚回之際,你夢到那些血淋淋的尸體的時候,可聽到那些冤魂來向你索命了?哈哈……”

方氏氣得牙根癢癢,卻發作不得,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不能后悔。

“我老婆子活到今天這個歲數,已經是高壽了,中毒死了也好。被砍頭死了也好,都沒有什么要緊的,我雖然被你下的毒折磨了大半輩子,可是也值了。”方氏極為扭曲的笑了笑,“名聲有什么要緊的。我一點也不介意被人叫做毒婦,我霸占了他這么多年,他是完完全全屬于我一個人的,即便是死了,也只能看到我,聽到我。碰到我。不瞞你們說,只要我一想他,我就會偷偷打開密室的門。靜靜的抱著他的骸骨坐上那么一小會,感覺他似乎還活著,你們呢,得到了什么?”這個你們,指得自然是方碧影和金氏。

眾人啞然。臉上都露出嫌惡的表情,誰也沒有想到方氏會這么變態。意然在沒事兒的時候抱著死人的骸骨!

方氏陶醉道:“你本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卻長了一身的膿瘡,做了好幾年癡傻的乞丐,即便是好了,也不過是一個被我指使的下人而已,最慘的是他到死也沒有再提起過你。”方氏看了看方碧影,又轉頭對金氏道:“你呢?是他心尖上的人,可卻沒有福分留在他身邊,連生下的骨肉都被人搶走了,他到死時,也沒有再提過你一句。你們知道嗎?我雖然被折磨了大半輩子,可我同樣也折磨著你們,不是嗎?”

秦黛心嘆了口氣,可不是嗎,兜兜轉轉了一番,三個女人的命運皆因為一個男人起起伏伏,方碧影與方氏本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卻為了秦茂自相殘殺,到最后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金氏雖然沒有中什么毒,可親子被人抱走,她一個弱女子落了一身的病不說,還四處飄泊,孤苦無依的過了大半輩子,這難道就是好的結局了?

說到底,三個人都是為了秦茂,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女人啊女人,你干嘛要依附著男人活著?前世某個有名的張姓作家不是說過,女人在男人眼里就是白玫瑰和紅玫瑰,他愛白玫瑰的時候,紅玫瑰就像是讓人惡心的蚊子血,而白玫瑰則是床前一縷白月光,他愛紅玫瑰的時候,白玫瑰則成了衣服上的一粒白米飯,而紅玫瑰就像是一顆朱砂痣。

白玫瑰也好,紅玫瑰也罷,他若不不愛你,你就什么都不是,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

強扭的瓜不甜,可惜這個道理不是人人都懂。

秦黛心嘆了一聲,說到底也是這里的男人太濫情了,但凡有幾個錢的,總要三妻四妾的娶進門來,鬧得家宅不安。

就在這時,方碧影突然慘叫了一聲,她的五官激烈的抖動著,臉色迅速發青,并大口大口的吐起血來。

屋里的人都被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胡,張,黃三位夫人更是嚇得尖叫了一聲,蘇氏一向膽子小,連忙扭過頭去不再看,馮氏一邊安慰她,一面分快的低下頭,避開了方碧影猙獰的臉孔。

方婉茹在一旁被嚇得呆住了,連害怕都忘記了,金氏和方氏則是緊緊的盯著方碧影看。

方碧影苦笑了一聲,又嘔出一口血來,她似乎被死亡的顏色籠罩住了,衣襟上的血分外刺目,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著什么,卻一點也不害怕,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似乎輕松了不少,她的目光開始一點點的渙散,卻依舊直直的盯著方氏看,“好姐姐,我先走一步,在……在底下等著你。”

這話聽著實在有些滲人,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白了臉。

方碧影說完了這句話,身子便有如秋天的落葉一般,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落地的時候發出一聲巨響,便再無反應了。

秦黛心連忙上前看了一下,摸了摸方碧影的動脈,隨后起身朝鐵未陽搖了搖頭。

人,已經死了。

秦黛心嘆了口氣,沒想到這方碧影三十年來竟一直用毒藥養著自己,難怪她死時這樣難看,臉色又灰又青。

王應石也唏噓一聲,這方碧影害人不淺,可終究也是個命苦的女人,害人不成,竟先死了。王應石讓仵作上前察看,證實人確實死了以后,便讓人找了塊白布給她蓋著,抬下去了。

昨天恕恕生日,可惜竟然冷冷清清的,我是宅在家里太久了吧,以前不是這樣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