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放下手中的茶杯,冷聲道:“人倒是有,只是你打得什么主意?”
秦黛心把手中的信一揚,只道:“我可不想學鐵家大小姐,好好的玩什么離家出走,她再有不是,也是我娘,孝字壓死人,我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干脆借借我大哥的勢,只說有事讓我幫忙,離家一陣子,好安我娘的心。”
“一封信而已,難道你娘就放心讓你走?”
秦黛心嘆了一聲,臉上神色飄忽,不知是喜是悲,她只道:“說來也怪,只要是秦子贏開口,我娘便是無所不應,只怕我大哥說天上的太陽是黑的,我娘都會跟著附和。如果她不是如此,我還真找不到什么脫身之法。”
慕容景把她手中的信拿過來,大致看了兩眼,才道:“你想讓人怎么寫?”
“嗯,既是要以假亂真,便得頭尾相通,找人按照我大哥的筆跡重寫一封,先前這兩頁內容保留,后面這些嘛,改改。”秦黛心一臉壞相,如同一只算計人的小狐貍。
“怎么改。”
“他不是報平安說自己一切都好嗎?咱們就順著他的意思,只說鐵義侯正在張羅他的親事,對方是將門之女,容貌才學皆是上乘,是出了名的才女,只是求娶之人甚多,大哥也沒有什么把握,便想讓我接近那女孩,與她成為姐妹,好借我的手,促成兩人婚事,你看如何?”
慕容景暗笑一聲,“就依你。”
秦黛心得意到,“這樣一來,我娘十有八九會打發我回京,全力協助我大哥,到時候本姑娘就自由了。”
慕容景笑著把手里的信交給楊媽,吩咐道:“把江先生請進府來,讓他在書房等我,這信一并送過去。”
楊媽媽接過來。行了個禮悄聲退下了。
“信已經等到了,我們連夜回臺州可好?”
“這么急?可是那邊的事情又有變故?”
慕容景搖了搖頭,“你的人還在臺州,我們總得回去把人集合起來。再安排幾天才行。”
秦黛心想了想,“也對。”李婉兒那里,還要另行通知一下,事情還真不少呢!
“好吧,你去讓人寫信,我們收拾收拾,連夜動身。哦,對了,還得通知一聲,讓雪晴來這兒與咱們匯合。”
慕容景起身。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去前頭,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這屋里有不少書,喜歡就看看。”
秦黛心點點頭。目送慕容景出了屋子。
她坐在書案前,反復那那副輿圖,越看,心里越沒底。
伴君如伴虎,皇上的態度誰也摸不準,如果日后他要發難慕容景,只怕是欲加之罪。到底怎么做。慕容景才能全身而退呢!難道真要擁兵自重,有了足以和皇權抗衡的能力,他才能自保其身嗎?
炎黃,始終會是他留在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吧?
秦黛心想了想,把書案上的輿圖卷了起來,然后從書架上拿過一摞厚厚的宣紙來。
她提起筆。不斷思索著記憶中火銃的樣子,形態和構造,那東西起源于宋朝,威力卻不怎么樣,要論后來的發展。德國和英國才是槍械發展的天堂。
她打定了主意,提起筆來刷刷的在紙上畫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黛心方才停住筆。
清幽院慕容景的小書房里,一地的廢紙團兒。
秦黛心畫了團,團了再畫,終于畫出了讓她滿意的作品。
她畫的,是火槍的草圖。
跟南宋的突火槍不同,她畫的是擊發槍的草圖,除了有槍的整體造型,還有分解造型,內部結構圖,她畫得很詳細,每一個地方都標了注解,包括材料的運用,鍛造技術,她都提了一提。
秦黛心盯著自己的草圖看了半天,突然覺得好笑,她真是有夠傻啊!畫了這么多,也不知道用得上不用得上,她竟為了這個浪費了整個下午的時間。
秦黛心盯著手里的草圖愣愣出神,也不知道,在這個異世的國度里,有沒有能再次拿起他們的一天。雖然是最初的擊發槍,不是ak,可秦黛心做夢似乎都想再摸摸它們。
“唉,怕是癡人說夢啊!”
“怎么唉聲嘆氣的,什么癡人說夢啊!”慕容景信步走了過來,手里似乎還拿著東西。
“忙完了。”秦黛心也沒瞞他,直接把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
慕容景把手里的信放下,接過秦黛心的草圖認真的看了起來。
秦黛心有點緊張,他會不會覺得這圖太過天馬行空,不知所謂?還是根本就不能接受呢?
自從慕容景表了態,表示一切順其自然,不會逼她說出她的秘密以后,秦黛心就有意識的,慢慢的,一點點的向他湛透那些以前被自己瞞得死死的東西。她覺得這種方式比較緩和,起碼有個緩沖,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從頭到腳澆個透心涼。
“怎么樣,看懂了沒有?”
慕容景攤了攤手里的草圖,一本正經的問她:“這是你說的那個火槍。”
“是啊!這個啊,叫擊發槍,雖然不算厲害,但是已經足夠用了,就是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造得出來。”秦黛心瞧了他一眼,問道:“那個峨嵋刺做得到是挺好的,就不知道這擊發槍能不能行。不如,把閆老六和他徒弟也接來,跟你們炎黃里的人研究一下,說不定咱們能開天辟地呢?”說到最后,秦黛心仿佛看到了槍被制造出來了似的,心里有股子特殊的喜悅。
慕容景面對一堆來自現代的草圖,有股深深的失敗感。
這些東西,他一個也看不懂,雖然上面標注了名稱,作用,還做了比較詳盡的注解,可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叫“槍”的東西,這個槍跟他知道的槍。除了名字一樣外,簡直沒有一點相同的。
“怎么了,做不出來啊!”
慕容景苦笑一聲,長指在草圖上一指。只道:“這些東西,我一個也沒看明白。你到底是從哪里找出這樣稀奇古怪的玩意來的?”他現在知道了,當初那三菱軍刺和連射駑,指定也不是她研究出來的,她一定有過什么奇遇,再不然就是有高人指點過好她。
秦黛心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提醒著他們之間的協定。
“是不是真的做不出來啊!很難吧?”也對啊!這個年代,生產力水平跟現代根本沒法比,擊發槍雖然落后又老土,可它是十八。十九世紀老外發明出來的東西,想在這個落后的時空里鼓搗出來,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慕容景一向覺得自己是個沒什么情緒的人,少大悲,少大喜。更鮮少會對什么東西好奇。可現在,他覺只得自己好奇得要死!恨不能立刻問問她,只是說好不問的,難道才過了一天,自己要自打嘴巴?
不行,得忍住。
“那倒不一定,不過。還要問問工匠才行,你說得對,或許咱們應該先把閆老六接過來!”他故做鎮定的對秦黛心道:“這種事情,急不來的,盡力就好。”
慕容景是修煉千年的狐貍,裝起蒜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秦黛心平常對別人還能做得洞若觀火,可對慕容景一沒防備,二沒戒心,所以自然被輕而易舉的騙了過去。
秦黛心讓慕容景把草圖收起來,只道:“這些東西不管能不能成。總是我的心血,你收好它,交到可靠的人手上,千萬別讓它流了出去。”
慕容景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當然秦黛心的面把草圖收進一個盒子里。
“對了,你拿了什么進來,是不是信寫好了?”造槍是件長久的事兒,她沒辦法緊盯著不放,可忽悠蘇氏是眼前的事兒,必須盡快解決。
慕容景什么也沒說,面無表情的把信拿給秦黛心看。
秦黛心搖了搖頭,難怪這貨二十七了,看起來像二十初頭似的,面無表情,冷冰冰的,自然沒有表情紋,抬頭紋,法令紋……
她一邊暗暗腹議,一邊動手拆了那封“秦子贏的家信”,越看,唇邊的笑容就越大,最后忍不住咯咯的笑出聲來。
太有才了,寫信的這人不但把秦子贏的字跡模仿了九成九,連用詞的口吻也學得很相。蘇氏不是個聰明的女人,肯定會中招的。
“好了,有了這封信,本小姐還不輕輕松松的脫身?”秦黛心一邊暗暗高興,一邊小心翼翼的收好信,然后才抬眼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不知不覺,金烏西墜,天邊的晚霞把整個庭院都映得發紅。
“哇,都這個時辰了。”秦黛心急急的道:“雪晴呢,我們什么時候走啊?”
“別著急,我已經安排人送她回來了,總要吃過飯,再準備些東西啊!”
秦黛心松了口氣,覺得這樣也挺好,畢竟這種事情急也沒用。
正想著,猛著覺得有人拉她的袖子。
“干嘛?”她怪異的看了慕容景一眼,只見他小心的卷起她的衣袖,似乎在替她檢查胳膊上的紋身。
“該把棉布拿掉了,你等我,我去拿藥膏,這樣好的才快。”慕容景頭也不抬匆匆走掉。
秦黛心看著他的背景哭笑不得。這個男人,真是矛盾的綜合體,你說他冷漠吧,他總會在你需要的時候跳出來關心你,你剛想稱贊兩句他體貼吧?他又擺張撲克臉出來,面無表情,連個笑容都欠奉。
到最后,秦黛心只能把他歸類成,古代大叔,不懂浪漫。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吧!
恕恕忐忑等待結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