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七百九十八章

錢炮仗那有些慌張的神色全都落在葛長壯眼中,他心知肚明,暗暗笑了一回,才開口道:“怎么了?”

“哦,沒事。”錢炮仗斂了斂神色,端坐如常的坐在馬上。

臉都白了,還說沒事?

葛長壯拉了韁繩,只道:“到底什么事?”

錢炮仗看事情瞞不住了,這才停住馬,只道:“師傅,那個,羊皮輿圖,不見了。”那張沙漠羊皮輿圖是葛長壯送給錢炮仗的,上頭除了標注了沙漠里的地域情況,還特別標注了哪里是比較安全的地方,哪里則比較危險,哪里有流沙,哪里又有馬匪,甚至連天氣情況,風向情況,都標注得清清楚楚。這些珍貴的記錄,都是葛長壯的心血,是他多年來在沙漠中摸爬滾打,用命換回來的!

當然,雖然這些東西挺珍貴的,但是并不足以讓錢炮仗臉色蒼白,心里打鼓。

真正讓他坐如針氈的,是另外一個標記,輿圖出自葛長壯之手,可這個標記卻并非葛長壯畫上去的,而是他自己偷偷畫的。

現在……

“唉,我還以為出了多大的事兒呢!一張輿圖而已,丟就丟了。”葛長壯笑呵呵的道:“東西都在這里呢,明個兒得了空,我再給你畫一張。”葛長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雙腿輕夾馬腹,又重新朝前頭走去。

葛長壯的反應,讓錢炮仗松了一口氣,同時他也隱隱擔憂起來,那張羊皮輿圖上的標記實在是太重要了,事關大事,如今丟了,這可怎么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大致的地方總不會錯,到時候隨機應變就是了。

錢炮仗自我安慰一番,這才重整心情上路了。

沙漠里的生活枯燥乏味。還危機重重,所以沒事兒的時候,大伙就愛說笑幾句,唱點犖曲解悶。一群大老爺們在一起。也不用忌諱啥,喝點酒,開點玩笑,睡個踏實的覺,再好也沒有了。

夜空中繁星點點,葛長壯的臉被篝火映得通紅,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知道那一望無際的草甸子就在前邊。

荒漠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草甸子,再往西。就是瓦那了。

葛長壯仰頭喝了一口酒,扭頭看了錢炮仗一眼。

都走到這兒了,這崽子還不動手?倒是個有耐性的。早先自己就看好他,現在看來,倒真是個可造之才。雖然不是同路人,但畢竟沒有走眼。

葛長壯的心里好受了些,隨手把酒囊收好。

一旁的錢炮仗躺在氈子上,身上蓋著條厚棉被,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空中的星星看。

星星亮不亮,好不好看,錢炮仗根本沒個印象。他腦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兒。

沙漠里的水源很少,他們這一路上,都緊著用,誰也不敢浪費。石坎子那邊有一個小湖,不大。水質卻不錯,來往商人都知道那兒,商隊到了石坎子,必定是要休息裝水的。

他們就把伏擊定在石坎子。

錢炮仗事先拖住商隊進程,讓商隊天黑才到石坎子。夜黑風高,大伙人困馬乏,正是動手的好時候。哪知道等到了石坎子以后,那里風平浪靜的,根本就不像有人埋伏的樣子。直到商隊的人說說笑笑的休息,裝好了水,重新出發離開了石坎子,也沒有遇到什么不尋常的事兒。

平安無事這四個字,有的時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錢炮仗不明白,人都到哪兒去了?事先不是說好在石坎子動手嗎?怎么會沒有人出來呢!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不可能啊!

錢炮仗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里應外合,里應外合,有里有外才能局,自己就一個人,怎么動手?

錢炮仗咬牙看著商隊離開了石坎子,心想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白白錯失這樣一個好的機會。

他哪里知道,他丟的那張輿圖,早就到了慕容景和秦黛心的手里,而且上頭還多了一些東西。葛長壯用朱砂筆在上頭描了幾筆,標出一條捷徑小道來,慕容景和秦黛心帶著人抄近道,先他們一步趕到了石坎子,把埋伏在那里等著劫商隊的馬匪殺了個干干凈凈,這才保證了葛長壯他們的順利通行。

錢炮仗暗嘆一聲,暗想好在石坎子那里,只是第一道關卡,當初為了這筆買賣能萬無一失,他們可是做了很多籌謀的,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沒有功虧一簣的道理。

錢炮仗想了半宿,最后才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一旁本該熟睡的葛長壯,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扭過頭看向錢炮仗,眼中不斷的閃過狐疑之色。

這人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么接近商隊的?

錢炮仗在盛月商行里待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到底是什么東西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這般重視,提前那么久讓人混入商行之內,來打探消息呢?錢泡仗取得了自己的信任,可他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盛月商行里的的事兒,葛長壯門清,商隊行頭的身份,不過是他用來迷惑別人的手段罷了。商行,或者說這趟貨,有什么值得人惦記的東西嗎?

葛長壯思索再三,還是沒有一丁點的頭緒。

這次的貨很平常,不過一些茶葉,珍貴的草藥,補品,再有就是上好的綢緞。

再沒有別的了。

難道這些人真的是和沙里飛一樣,是沖著主子來的?

不,不會。

這個念頭在葛長壯的腦海里走了一個圈,就立刻被他否決了。如果真是如此,那錢炮仗就沒有必要千方百計的把主子他們趕起走了。

商隊里到底有什么呢?

葛長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費這么大勁,總不能沒嘗到甜頭就撤吧!那還有什么意思?而且葛長壯有預感,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狐貍終會露出尾巴的。

只不過到時候由誰來收網,可就不好說了。

葛長壯細細想了一回,這才睡去。

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商隊便早早的收拾啟程,一群人草草的吃過早飯,整裝出發。

“前面就是草甸子了,過了這一片,咱們就離目的地不遠了。”葛長壯吆喝一聲,率先騎馬朝前頭走去。

錢炮仗就跟在他身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來還沒有想透,為何商隊會平安無事。說好的伏擊呢?

葛長壯一陣暗爽,炎黃的人,又豈會這么容易就被人算計?

商隊前行著,眼前的景象不斷的變化著,一片黃沙的戈壁漸漸遠去,視線內突然多了許多矮小,枯黃的植物,密密麻麻的一片,好不壯觀!

有草好啊!有草就有生機,就會有放牧的人,來到這片草甸子,總比在沙漠里待著讓風沙吹臉好。商隊眾人臉上一片喜氣,總算是到了接人氣的地方!整個人被扔進沙漠里那種無望無助的感覺,沒進過沙漠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

遠處那白而耀眼的雪山,竟讓人生出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葛長壯收回自己的視線,他似乎感受到了遠處雪山上傳來的絲絲寒意,似乎感覺到了前藏在遠方的重重危機,也許就在今天晚上,會發生什么讓人始料未及事情呢?這種對危險的感應,似乎是在日積月累,摸爬滾打出摸索出來的,連葛長壯自己,也說不清楚,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也相信起了“預感”這東西。

“快點,天黑之前爭取到垛子寨休息。”葛長壯用力的吆喝一聲,聲音極大,那一嗓子穿透力不弱,幾乎從隊頭震到隊尾。

草原上響起了漢子們的吼叫聲。

垛子寨,是一個客棧,建立在草原上的客棧。老板和老板娘都不是一般人,手底下的人從帳房到小伙計個個身藏不露,都是有大能耐在身上的人。

這夫妻倆開店,倒也不做黑心買賣,來往客商在這兒住,絕對不用擔心錢財被店家卷了去,在他家住了店,菜是好菜,酒是好酒,而且里頭絕對不放蒙汗藥,更沒有什么“人肉包子”一說,只不過這垛子寨收費不低,普普通通的四菜一湯,也得要三兩銀子,住一晚最差的下等間,也要五兩銀子,就是連那燙腳的熱水,都是要另收費的。

這樣的漫天要價,不但沒把客人要走,反而讓人覺得心里踏實。往來的客商都是不差錢的人,能住在一個敢明目張膽要錢的客棧里,總比住一個黑店強!所以這垛子寨生意興隆,根本就不用擔心價錢太高會把客人要跑,反而要為房間少,沒那么多客房容納客人而發愁。

從大雍到瓦那,只要是走沙漠這條路的人,就沒有不到垛子寨歇腳的。奔波了好幾個月,每個人都是披星戴月的過日子,水不敢多喝一口,飯菜也是馬馬虎虎的糊弄,又要隨時注意四周圍的動靜,神經一直是高度緊張的。

到了垛子寨,就能喝上好酒,吃上香噴噴熱乎的飯菜,洗個熱水澡,睡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好夢。

這樣的日子對這些在沙漠里討生活的漢子們來說,簡直就是身在天堂一般幸福。

況且這住店的所有花費,都是商隊出,不用他們個身掏一文錢。這樣的好消息,如何能不讓眾人歡聲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