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娘

第一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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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徐徐吹過,掠起秀發,少女抱膝坐在山頂,看著浮云在山間繚繞。

一雙明眸出神的看著山下湍急的河流,起伏的波浪拍打岸邊,濺起水花無聲的滴落,又隨著河水遠去。

十五年沒下過山,不知道山那頭是什么樣子。

少女站起身,瞭望對面的山巒。裙角擺動,飄飄欲飛,軟玉一般的面龐露出迷人的微笑。

十五年前,她來到這里,她或者她,她終于能夠適應了。

師傅告訴她,她是被大師兄抱上山的,是被遺棄的孩子。

所以她終究不知道她是因為什么被遺棄的。

前世今生的父母,她有些模糊,搞不清到底是在前世,還是在今生。

嘆口氣,也許不管是哪一世,都該是好好活的吧。

側頭看去,一個身穿短打的漢子氣喘吁吁的爬上山頂,焦急的喊道,“紫茹師妹,師傅讓你趕緊回去。”

是的,她叫紫茹,安紫茹。

所有的師兄妹都有道號,而她沒有,眼下的漢子就是她的二師兄,明空。

其實所有的師兄妹也并不是太多,只有他和大師姐、二師兄和三師弟而已。

“嗯,二師兄,師傅有何事?”紫茹淡淡的問道,臉上波瀾不驚,沒有驚訝,沒有疑惑。

明空搖搖頭,這個師妹什么時候都是如此一副淡然的神色,也不知道怎么練出來的。好像是一歲時候?好像來這里就是這樣吧。

二人下山,山不算低,紫茹每天都要上山呆坐著看風云,這是她唯一感到還能親近天空的地方。她覺得,這距離自己前世的父母最近。至于今生的父母,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模樣。

藍緹觀,正迎來兩位特殊的客人。

蒲團上坐著六人,道家真人石像下坐著藍緹寺的觀主,穿著寬泛的道袍,橫眉怒放,仿若金剛在世。他此刻閉著眼睛,安詳如團云一般。

右手蒲團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約三十多歲,身穿綢緞外褂,臉上掛起淡淡笑意,眉目之中多了紈绔之色。女人乖巧的坐在男人身旁,低眉順眼,長相一般。

左手坐著一女二男,皆是少年女孩,正不安的看著師傅。

紫茹跟在二師兄的身后,見觀里安靜無比,徑直坐到屬于自己的蒲團上。對面的男女看到紫茹后,臉上立即浮現出驚喜的表情。

“三戒觀主……”男子迫不及待的拱手喊道。

觀主擺手,阻住男子說話,睜開眼睛,一道明光閃過,看向紫茹,“紫茹,我之名叫三戒,說與我聽。”

紫茹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抬頭便答,“戒貪婪之心,戒無恥之行,戒妄言之為。”

男子疑惑的看著觀主,笑著說道,“原來三戒觀主三戒是如此之意,倒是我無知了。”

觀主淡淡的點頭,并未接住男子的話題,繼續看向紫茹,“各門學問可知否?”

紫茹躬身認真答道,“雖學但也已忘卻,師傅責罰。”

觀主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怒目柔軟,“可也,可也,所學便是為了忘記。叫你來,便是告訴你,你的父母尋你來了。”

父母紫茹波瀾不驚的看向對面的男女。

那對男女激動的看向她。

“茹兒,娘找你來了,我的孩子。”女人眼淚流下來,若不是在道觀,恐怕已經飛身撲上來。

紫茹淡漠,心中不知怎地有些苦楚。

父母?是哪個父母,前世的她已經模糊,今生的沒有印象。十五年前她還是嬰兒,沒來得及記住父母,就被前世的那個她占據了。所以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哪個她。

但她心里絕對沒有強烈的父母渴望。十五年都是這么過來的。

無憂無慮,除了凌亂的努力想自己到底是誰時候。

“隨他們下山吧。”觀主淡淡說道。

“是。”紫茹從來不違背師傅的話,躬身說道,至于下山去做什么,她一無所知。

“師傅(師妹)”幾道不同的焦急聲音喊起。

大師姐叫著紫茹,二師兄和三師弟叫著師傅,各自不舍的看著紫茹。

“緣由天定,你們可懂得天意?”觀主看向三個徒兒。

“謹遵師傅教誨。”三人躬身跪禮,不敢多言。

紫茹反身跪下,對著師傅磕頭,“多謝師傅多年教誨,徒兒不敢忘記。”

觀主點點頭,便不答話。

“多謝師姐師兄師弟的照顧。”伏禮拜下。

三人皆是滿眼惋惜,也對著拜下。

“雖是你們的女兒,但也是我的徒弟,若是有差池,吾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觀主看向男子,嚴肅的說道。

“不敢,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她。”男子立即說道,態度謙恭。

“人心險惡,務必保自己周全。”觀主又看向紫茹。

男子臉色一黑,但不敢表露,勉強的微笑。

紫茹迎頭再拜,“多謝師傅教誨,徒兒記得。”

遠去的身影,回頭看向山頂,只有三個遙遠的目光,然后散落在夕陽下。

“女兒,娘想死你了。”女人緊緊摟著紫茹,令紫茹有些窒息,這個女人從今天之后就是她今生的母親。

“為什么拋棄我?”悠悠的聲音出口,像重錘一般落進女人的耳朵里,令她渾身一顫。

外面騎馬的男人臉上泛出古怪的笑容,策馬而行。

“不是要拋棄你,當初我們不是故意的。”女人抬起頭,看到那張依舊沉穩不起波瀾的俏臉。

這真是十五歲的年紀么?為什么她提到這個問題還是如此鎮定?

“我們要去哪里?”紫茹沒有追問,淡然的問道。

“回家,我們回家。”女人緊忙答道,她不想回答剛才的問題,為什么不敢回答,為什么不給她說清楚原因?

回家?紫茹自然知道回家,可她心里不知道這個家到底是怎樣的家。

“家里有很多人嗎?”紫茹問道。

女人臉色微微的慌亂,答道,“嗯,有很多人,你有祖母、大伯一家,你爹爹排行第二,你還有嫁出去的姑姑……”

紫茹點點頭,看樣子這個家人不少啊。

“為什么現在才來接我?”紫茹淡淡的問道。

女人頓時臉色煞白,然后低下頭,不敢正視紫茹的雙眼。

紫茹反而微微一笑,看樣子果然是有蹊蹺的。便不再問,拉開車簾看向外面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