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頤榮苑后的日子依舊平淡。
然表面看似與以往并無不同的時光,對安若瀾來說,卻是一個新的開始。
因著腳上有傷不便走動,除了偶爾去給老夫人和孟氏請安外,安若瀾大多時候都待在房里,練字看書,或是與百靈一同描花玩笑,日子過得相當愜意自在。
或許是心境不同了,平日里閑著無事時,安若瀾不再如前世那般,總是渴望孟氏來陪著她,也不再總是惦記著前世的仇怨,她像一個真正的七歲少女般,玩耍做功課,無憂無慮的,似是要彌補前世年幼時所有的缺憾。
看著主子日漸開朗起來,劉氏與秦張兩位嬤嬤都十分欣慰。
轉眼五六日過去。
這一日午后雨雪初晴,日光普照,氣候很是喜人。
安若瀾讓人將躺椅搬了出來,在廊下同百靈玩花繩,正玩兒得起勁呢,張嬤嬤邁著小步子匆匆過來,說:“小姐,五夫人往這邊來看您了。”
臉上是帶著喜色的。
盡管對孟氏諸多埋怨,然安若瀾房里的人,沒有一個是不希望她與孟氏和睦的。
劉氏在一旁做針線,聞言立即放下了東西,笑吟吟道:“我這就去準備茶水點心。”
聽聞母親過來,安若瀾心里還是高興的,當即便小心收起了花繩,讓張嬤嬤抱她去迎接孟氏。
百靈小孩心性,玩耍被打斷,不免有些懨懨的,無精打采地跟在張嬤嬤身后出去。
安若瀾趴在張嬤嬤肩上,抬眼見百靈撅嘴鼓臉的,于是笑嘻嘻安慰道:“咱們一會兒再玩。”百靈瞬間眉開眼笑了,步子都帶風。
在月亮門前,安若瀾主仆三人接到了孟氏。
距離上次去請安已經過了兩日,兩日未見,孟氏對女兒還是很想念的,是以一見到安若瀾,她便一把將人從張嬤嬤懷中抱了過去,秋眸含淚,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傾訴思念,不一會便哭成了淚人兒。
安若瀾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腦子里兜兜轉轉的,都是老夫人的那句話。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用在她的母親身上,真是再適合不過。
張嬤嬤在旁邊勸:“夫人莫再哭了,擔心傷了身子,有話回屋再說不遲。”邊說著,邊把安若瀾抱了回去。
孟氏這才拭去淚水,含笑點頭,伸手又要去抱安若瀾。
安若瀾紋絲不動,只道:“母親,您身子弱,就別操勞了,就讓張嬤嬤抱著女兒吧。”
聞言,孟氏訕訕收回手,僵笑道:“瀾兒真是長大了,都不愿同母親親熱了。”
孟氏話中幽怨十足,安若瀾只當沒聽懂,俏皮地眨眨眼,笑道:“女兒也是舍不得母親勞累嘛。”
旁邊,張嬤嬤聽了這話,又是欣慰,又是著急,孝順是好事,可小姐怎的不抓住機會,同夫人親近親近呢?!
然轉念一想,張嬤嬤又釋然了。
夫人每次抱小姐,總是走不了幾步路就氣喘吁吁,之后只能讓旁人抱著,想來小姐除了心疼夫人外,也是嫌麻煩,是以才會如此吧。
于是也勸道:“是啊,夫人,也沒幾步路了。”
孟氏本也只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關懷之情,眼下被勸阻了,雖有不甘,卻還是絞著手帕,委委屈屈地點了頭。
在她看來,不管是什么,她能不給,但是給了兒女卻不能不要,是以眼下女兒拒絕她的疼愛,就是辜負她的心意,是不孝忤逆,是傷了她的心。
雖只是一件小事,然孟氏心中卻存了芥蒂。
回到東院暖閣,劉氏奉上茶水點心。
孟氏先是絮絮叨叨,關心了一番女兒的日常起居,隨后又問起老夫人近日的心情,接著更是旁敲側擊,詢問安若瀾何時能回馨月苑去,她話里話外都滿含思念之情,仿似沒了安若瀾,她便活不下去般。
“瀾兒不在母親身邊,母親當真是寢食難安,瀾兒快回來吧。”
聽著這些話,看著母親紅潤明艷的臉龐,安若瀾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寢食難安?
真是與她聽聞的不同。
這幾日府上的丫鬟婆子們都在說,五爺日日早歸,每天都陪著五夫人吟詩作畫,彈琴吹簫,夫妻兩人快活似神仙,羨煞不少人。
下人們還說,五夫人一日比一日明艷照人,一天比一天嬌美動人,過的真是比剛進門的新嫁娘還幸福滋潤。
這樣的母親會想她想到寢食難安?
光是看看母親的氣色,她就知道答案了。
微微一笑,安若瀾適時露出幾分感動之色,輕聲道:“勞母親掛心,女兒過得很好。”
見她如此,孟氏在心中滿意地點頭,看來瀾兒還是把她看得很重的。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驕傲。
原本的關懷因著這股驕傲漸漸變了調,孟氏開始敲打安若瀾,教導她如何討老夫人歡心。
安若瀾一一應了,挑著少數有用的記下,忽地又聽孟氏問:“瀾兒,你怎的把黃鶯送到你嫻妹妹房里去了?”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之意。
一驚,安若瀾眨了眨眼,疑惑地望向秦張兩位嬤嬤。
當時決定將黃鶯交給母親處置后,她就沒再過問了,怎么現在母親反而來問她?
且,黃鶯怎的被送到安若嫻房里了?
正要問,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小丫鬟脆生生道:“五夫人,六小姐,周大人府上的姨夫人和表小姐來了,老夫人讓五夫人與六小姐一起過去見客呢。”
話音將落,孟氏猛地站了起來,紅潤的臉龐瞬間變得蒼白。
她跑過來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