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嫻腦子里轟隆隆一片,萬馬奔騰一般,渾渾噩噩的,老夫人與孟氏接下來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清。
“既然要帶均哥兒與嫻姐兒去孟國府,你可想好到時如何應對了?”老夫人老神在在轉了轉腕上的胭脂白玉手鐲。
孟氏心中一跳,視線游移,低聲道:“母親不提,媳婦倒是忘了……”
老夫人似是早就料到會是這般回答,閉了閉眼,道:“你母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你這般冒冒失失帶嫻姐兒兩兄妹過去,怕是要討了沒趣。”
頓了頓,她思忖道:“如今均哥兒與嫻姐兒還未入族譜,身份著實尷尬,加上均哥兒年紀又比彥哥兒大些,你母親見了指不定要多想,你還是先想想如何哄住你母親才是。”
這話聽似是在叮囑孟氏考慮周全,實則卻是在暗暗敲打,讓孟氏腦子清醒些。
安文均比安文彥年長,說明在孟氏與安世延成婚前,薛氏就已經珠胎暗結,而那時正是安世延與孟氏情濃之際,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娶妻前就有了庶子本就是德行有虧,有損侯府臉面的事兒,若薛氏當真是安世延在田莊的侍婢,那么早在她懷上安文均時,安世延就應當回府稟告此事,盡快將孩子處理掉,而不是刻意隱瞞,以致于如今給文信侯府抹黑,給親家孟國府沒臉。
然而安世延沒有。
他一瞞就是十幾年,不僅偷偷將薛氏母子養在田莊,更是在婚后,又與薛氏生下一女。
若說第一次是意外,那么第二次就是明知故犯。
退一步說,若薛氏當真是侍婢,那么按照規矩,她就是給安世延侍寢,也不可能會有孩子,特別還是在安世延好事將近的節骨眼兒上。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沒有人會相信。
早在安世延提出接薛氏三母子回府時,老夫人就派人暗中到田莊調查過,那薛氏根本就不是田莊的丫鬟,而是當地一戶落魄貴族的女兒,其心可昭。
最讓老夫人氣憤的是,薛氏的背后,隱隱有那個女人操作的痕跡!
若是她沒有猜錯,薛氏的到來,是那個女人向她報復的第一步。
如今,因為薛氏母子,文信侯府淪為了全盛京的笑柄,而她更是被同為誥命大妝的貴婦們恥笑,所有人都背地里嘲笑她,笑她將賤婢生的庶子當親子養,如今人到老年了,還要被連累地晚節不保。
可又有誰知曉,當年若不是她將安世延養在膝下,今日她也坐不穩這侯府老夫人的位子。
孩子帶久了,有了感情,不管是否是自個兒親生的,都是親的。
將安世延養在膝下一事,老夫人從未后悔過。她養大的孩子,她清楚是何秉性,追根究底,是那個女人想要報復她,而薛氏又有野心,是以她們一起算計利用了安世延。
怪只怪安世延太心軟,連他生母的萬分之一狠辣絕情都沒有遺傳到。
老夫人很擔心,她怕安世延會被這兩個女人給毀了。
再一看眼前懵懂無知的孟氏,以及近日動作頻頻的安若嫻,老夫人的太陽穴就更是止不住地突突跳。
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
如今五房唯一讓她欣慰的,就只有安若瀾兩兄妹,是以無論如何,這兩個孩子她會護周全。好在孟國府是明事理的,即便對安世延有意見,對兩個孩子還是很關心的,想來日后也會對兩個孩子多關照幾分。
想到這里,老夫人幽幽嘆了口氣,后事未可知,只愿在她徹底合眼前,侯府依舊能順遂昌盛,家和萬事興。
孟氏見老夫人神色忽感傷忽憤怒,忽惆悵忽欣慰,心中很是不解,不由擔憂問道:“母親可是身子不適?”
老夫人聞言緩緩抬頭,見孟氏對自己的話毫無所覺,完全不開竅,心肺都絞在了一起。
沉重地閉上眼,老夫人不耐地擺手,口氣冷硬道:“老婆子是自找罪受,行了,趕緊帶著你的寶貝庶女回你的馨月苑去。”
一副見了孟氏會眼疼的模樣。
孟氏完全不知老夫人為何生氣,委屈極了,茫茫然瞅了老夫人一眼,福身幽怨道:“那媳婦就不打擾母親歇息了,母親保重身子,媳婦告退。”
老夫人撐著額角,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
孟氏欲言又止,最后望了安若瀾一眼,一步三回頭地拉著六神無主的安若嫻走了。
她一走,老夫人頓時覺得胸口舒坦了許多。
安若瀾知曉老夫人是被孟氏氣到了,她心中很是無奈,又很是愧疚,見老夫人面色不虞,她偷偷給安若瑾遞了個眼色,兩人暗暗合計如何逗老夫人開心。
陸續的,又有人來給老夫人請安,安若瀾與安若瑾知道老夫人最想看到的就是家中眾人和睦,是以她們借此機會,不管進來的是伯母嬸娘,還是姐妹,都開口邀著午后一同去賞梅,更是在松鶴堂就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
一群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笑鬧,笑聲清脆無邪,將松鶴堂安寧清靜的氣氛渲染地熱鬧而有朝氣。
老夫人見她們姐妹和睦,心情果然好轉,被孟氏氣得憋悶的胸口也徹底舒坦了,跟孫女們一同說笑起來,還道下午要一起去賞梅。
見老夫人展露了笑顏,安若瀾與安若瑾暗暗松了口氣。
二夫人與三夫人本來沒多大興致,聽聞老夫人要去,立即也都笑著應和,說是要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才好,還主動把賞梅相關的安排都攬了下來。
三夫人更是慫恿著三房的嫡女安若珂去親近安若瑾安若瀾。
托安若瀾兩人的福,這一日許多姐妹都留在了松鶴堂,與老夫人一起用早膳,因著有她們兩人在其中調節周旋,餐桌上的氣氛很是溫馨和睦,姐妹們都不覺得和老夫人在一起拘束不自在了。
雖被擾了清靜,但老夫人很高興,人到老年,自然都喜歡子孫繞膝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