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漢三連馬車都準備好了的。
溫大海和阿墨,以及玲瓏,一直送阿黛到鎮口的馬車上。
阿黛看著眼神閃爍的玲瓏,嘆了口氣,對玲瓏道:“胭脂鋪和字畫鋪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三好和邱老三會按時送花瓣來,你給她們結一下帳,就用柜臺里面的錢。”
玲瓏狠狠的點了點頭:“你放心,這點小事,我肯定做得好。阿黛,等少爺回來了,我就叫少爺去找你。”
阿黛心下一沉,面上卻不顯,笑著跟完全不知情的姐姐姐夫告別,然后上了馬車,離開了白石鎮。
她是一個聰明人,玲瓏那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玲瓏是說,她不會把阿黛的真正處境告訴溫家夫妻,也不會告訴喬夫人,只有等喬子晉回來。
怕姐姐姐夫擔心,阿黛也沒有辦法問玲瓏原因,只好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上了馬車。阿墨心細,也覺得玲瓏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對,可阿黛都沒有反應,她更看不出來哪里不對了,只好作罷。
到傍晚的時候,阿黛就到了李府。石漢三把阿黛交給一個丫鬟,然后自行離去了。丫鬟訓練有素,帶著阿黛去了一件簡陋,一看就是仆人的房間,讓阿黛把行李放了,然后收拾了一下儀容,就帶著阿黛出門了。
阿黛連午飯都還沒有吃,想著石漢三路上總會給自己啃兩口干糧吧。結果一直到了李府,她還水米未進,到現在肚子響了有好幾輪了。
阿黛小聲問丫鬟:“姐姐。有吃的嗎?我好餓。”
丫鬟瞟了她一眼,道:“我現在帶你去見我家小姐,你自己注意一點,別惹我家小姐不高興了……顧小姐也在,有眼色些。”
阿黛只好問道:“顧小姐是誰?”
那丫鬟有些得意,也有些鄙夷,道:“你們這些鄉野小民。哪里知道顧小姐是誰!顧小姐可是京城里面有名的才女,朝中一品大員顧大學士的嫡女。她娘親顧夫人,可是有一品誥命在身的。”
喝!阿黛嚇了一跳。
這里只是一個小縣城而已,顧家那么厲害,顧家的千金怎么會出現在李府?李府當家雖然是縣太爺。可那也只是七品的小官,無論如何跟一品大員是扯不上什么關系的。
阿黛故作不解,問道:“一品大員的女兒,跟李小姐交情很好嘛?”
丫鬟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的神色,然后淡定道:“這以后,走著走著,關系自然就好了。”
“你也別說了,馬上就到了。”丫鬟見阿黛還要說話,趕緊制止。“小姐和顧小姐在前面湖里放水燈玩,你輕聲著點。”
阿黛點頭,心里卻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才撈得上一口飯吃啊!
現在天色已黑,丫鬟提這個蓮花形狀的紅燈籠在前面走著,阿黛焉嗒嗒的跟在后面。
前面挺熱鬧的,不時傳來少女咯咯的笑聲、驚呼聲、竊竊私語聲。然后阿黛跟著丫鬟拐了一個彎,便看到前面花團錦簇,簇擁著圍在湖邊。湖面上已經飄著幾盞精致的水燈,要是有人伸手摸一摸。就會發現,那水燈的花瓣竟不是用紙做的,而是上好的絲綢做成的。
眾人猶如眾星拱月一般,那月亮,便是中間的一個十六七歲的明眸皓齒的少女。
少女裝束極其華麗,眉宇間也盡是傲慢,周圍的人,有提燈籠的、端果盤的、拿放燈手柄的、搬小矮凳的、擦汗的、搖著小團扇趕蚊子的、陪著說笑話的、幫忙拔地上的草的、捏肩膀的、端茶水的,除了少女是宮裝打扮,其他人都是侍女妝扮。
李小姐也在其中,身上的衣裳,頭上的絹花釵環,這么一對比,卻是連侍女都不如。
無疑,那少女便是顧府千金。
然而,阿黛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莫不成這湖是新挖出來的?上次修臉盤頭比試,她被十九接到這里來,還未曾見過這湖。仔細一看,那湖的邊緣,果然是新動圖的痕跡。
阿黛心里暗喝一聲,不吱聲,本來,這里的一切都輪不到她來發表什么意見。
領阿黛過來的丫鬟不敢說話,倒是李花容扭頭看到了,才一臉小心的問顧小姐:“顧小姐,人來了,您看……”
顧引章這才把手里的玉制手柄丟給李花容,接著便有人用托盤把毛巾遞到顧引章面前來,顧引章伸出纖纖十指,立即有人上前拿毛巾小心翼翼的幫她擦手。
這一切都做完了,顧引章才漫不經心的看向阿黛,蹙了蹙眉:“掌燈,我看不清。”
于是便有人,不知從哪里摸出一盞油燈來,點燃了火,舉到了阿黛的臉前。阿黛前世今生,哪里見過這等場面,都嚇呆了。她生怕那侍女手一抖,把燈油給潑她臉上了。
顧引章抬著下巴看了一會兒,然后才閑閑道:“未施脂粉,也不過如此!”
阿黛這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在說她的姿色。不明白堂堂學士千金為什么要看她長相,阿黛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不說話。心里卻吐槽,十二歲就涂脂抹粉,那不是甜水巷的就是小太妹!
阿黛覺得自己的臉被油燈烤得快出油了,一時之間卻也不敢動彈,良久,顧引章才興致缺缺道:“好了,別讓人說我欺凌弱小。”
阿黛就是那個弱小。
油燈終于撤去,阿黛小心翼翼的拿眼神去看李花容,李花容卻是陪著笑望著顧引章。似乎,笑得也不是那么情愿。
“聽說你修臉盤頭很有一手?”顧引章手一伸,立馬有人把洗好了的葡萄遞到她手下來。她把葡萄仁擠了出來,單去吸皮下的那層細瓤,至于葡萄仁,則信手丟在了地上。
阿黛心疼極了,穿越以后,她也就吃過一兩次葡萄。
然后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揪了一下,阿黛才反應過來,顧小姐這是在問她話。只好點頭,道:“還成吧……”
摸不清顧引章的意圖,阿黛回答得很勉強。
然后便聽到顧引章道:“等明兒個顧宅收拾好了,你便來我府上伺候吧,每天梳個頭就行了。”
她旁邊的一個侍女跟著道:“小姐金貴無比,臉是不能讓你這種下等賤民動了,讓你在小姐身邊梳頭伺候,已經是恩德了!”
阿黛到底是穿越過來的現代人,而且從穿越過來那天起,還沒有在誰手上吃過虧。顧引章那看不起人的態度,已經讓她很不爽了。好在顧引章自持身份,跟阿黛說話,并沒有點得那么明白。可她身邊這侍女的話,就跟拿刀剜人家的肉一樣了。
阿黛心思百轉,想著怎樣才能讓著主仆吃個虧,便聽到李花容小心翼翼的開口:“顧小姐,這不大好吧?”
顧引章瞅了李花容一眼,嚇得李花容低頭不敢看人,便聽到顧引章道:“我爹是一品大員,我買個梳頭的丫鬟有什么不好的?”
阿黛嘆了口氣,不開口是不行的了,總不能這么莫名其妙的簽了賣身契吧,于是道:“我不同意的話,別說顧大學士是一品大員,就是當今圣上,也不能做強買強賣的事情。那叫拐賣婦女兒童。”
阿黛也是一時氣傻了,天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不能拐賣婦女兒童這種律法……想來應該是有的吧!
顧引章依舊抬著下巴,看著阿黛,過了一會兒,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笑完了才道:“你會同意的。”
阿黛心里驚疑萬分,對方是一品大員的千金,要整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她奇怪的是,這顧小姐按理說應該是在京城的,跟她這楊柳村小村妞是沒有半點聯系的,怎么突然找麻煩找到了她頭上?
沒錯,阿黛看出來了,顧引章這確實是在找她麻煩無疑。
只是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她了。
李花容同情的看了阿黛一眼,這一眼也讓阿黛明白了,哪里是李小姐請她過府一敘,分明是這顧小姐要見她。
然后便聽到顧引章道:“這粗鄙的人見多了,難免有些倒胃口,帶她下去吧!”
然后領阿黛來的那位丫鬟,便把阿黛又領回去了。路上,丫鬟對阿黛的態度,一下子變成了同情萬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了顧大小姐,去顧府領差雖好,但要簽賣身契,終歸是比不上自由身。我聽說你自己開了個胭脂鋪,靠自己的手藝,不缺吃不缺穿,現在這樣……唉,你還是想開點吧!”
阿黛現在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強打著精神打聽:“那位顧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的?”
丫鬟搖頭:“我們哪里能知道啊!”
見阿黛郁悶,丫鬟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壓低聲音對阿黛道:“聽說那位顧小姐,她爹給她找了門親事,她萬般看不上,正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結果對方說自己有心上人了,不要顧小姐。”
阿黛不太信:“這種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
那丫鬟見阿黛不信,忙賭咒發誓:“今天顧小姐要洗澡,我指揮兩個小廝搬洗澡水過去,她正在跟她的大丫鬟說話,被我不小心聽到了!”
阿黛嘖嘖了兩聲,不知道說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