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猶豫了一下,問道:“所以是去嶺黃山脈了嗎?”
喬子晉眼睛瞪得溜圓:“你在想什么?”
阿黛回答得義正詞嚴:“活著總比死了好啊!”
喬子晉一愣,苦笑:“可惜,是真的死了。”
然后阿黛就有些不理解了:“既然你爹已經不在了,為什么你們還會搬到這白石鎮來?距離嶺黃山脈越近,人家不是越懷疑你們家么!”
“因為我娘也跟你一樣的想法啊,”喬子晉道,“我娘堅持要來白石鎮,說是說不定哪天就看到我爹了。于是圣上給了我一個替天巡狩的巡走令牌,便大手一揮,允許喬家搬來這白石鎮了。但也只是我爹這一脈,二叔三叔都還在京城。”
阿黛恍然大悟:“那巡走幾品官啊?”難怪之前李縣令對喬子晉態度恭敬,難怪伯邪皇子叫他師兄。
喬子晉失笑,“什么幾品官?我那個時候才十二歲,又沒有功名在身,就是圣上,也不能隨便給我個官當當的。只是因為那塊令牌是圣上給的,又刻著‘巡走’兩個字,所以知道的人也就干脆叫我喬巡走了。”
阿黛就更不明白了:“只有十二歲,給你一塊巡走令牌做什么?啊,不會是……”阿黛忽然想起,花楚楚曾經說過,她表哥,也就是喬子晉,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在外游學,已經好幾年不曾歸家。
喬子晉確認了阿黛的猜測:“拿著一塊巡走令牌,全國各地說是游玩,其實是隱姓埋名的替當今圣上查案。不管是春節還是中秋,這些年都是在外面過的。這兩年圣上身體日漸衰弱,嶺黃山脈上面動靜越來越大,于是一條密令,終于回家了。”
喬子晉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念一段書上的文字。念得也太寡淡了,就是隨便一家茶樓的說書人,也比他念得有感情。阿黛聽著,卻覺得心里一酸,心疼起來。
不由得咒罵道:“算個什么天子,不過十二歲的小娃娃,還是玩泥巴的年紀,就弄去查什么案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更何況是功臣的血脈,他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啊!”
喬子晉被嚇了一跳,然后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怎么敢講!”
阿黛冷哼:“他們憑什么啊?”
喬子晉嘆了口氣:“至少,除了我爹,大家都活著,活得好好的。”
阿黛簡直不能想象,十二歲的喬子晉,正是以為自己是大人其實還是個小孩子的年紀,什么都不懂,家里的大少爺,突然就失去了父親,突然就離開家,背著責任到處漂泊。每逢佳節,人家都能團團圓圓的時候,他卻最多只能寫兩封家書。
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疼得無法自已。
阿黛聲音悶悶的:“要不然,你走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京城!”
喬子晉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阿黛解釋道:“兩個人在外面總比一個人在外面好。”
喬子晉覺得,心里一暖,這么多年來,還沒有人跟她說過這種話。就連她娘,也只是擔心他在外面安不安全,卻沒問過他只身一人在外,是不是寂寞。
喬子晉想著,如果有阿黛跟著的話,就算是她什么忙也幫不了,至少還可以替他打抱不平,還可以陪他說說話,還可以心疼他一下。
但是,喬子晉還是搖頭:“你要跟著我,出了什么事情,你姐姐姐夫,第一個就收拾了我。”
喬子晉道:“喬家人替我擔心就已經夠了,你總不能讓溫家人跟著替你擔心。”
阿黛倒是看得開,畢竟是穿越過來的,對出遠門什么的并沒有多畏懼。她穿越前的一個表姐,十六歲的時候就敢一個人出國呢!
至于安全問題,阿黛覺得,白石鎮并不比京城安全。
于是道:“沒關系呀,他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
喬子晉苦笑:“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做得到萬全啊!”
阿黛無所謂道:“反正有危險你會擋在我前面的啊,這么說來,我比你安全多了。再說了,你跟姐夫是結拜兄弟,就是我沒有跟著去,他們也是會擔心的啊。不對,”阿黛忽然想到一點,“姐夫應該是土生土長的白石鎮人,你既然沒回過家,那怎么跟姐夫成了結拜兄弟的?”
喬子晉樂了:“圣上總不能讓我一離開京城就跟我娘分別吧,我陪著我娘搬到白石鎮,待了三個月再走的。”
阿黛哦了一聲,又一本正經道:“不應多說了,等我們走那天,我口述,你幫我寫一封信,讓人送到姐姐姐夫那里去。怕什么,等下次見到他們,我們都已經安全回來了。最多就是罵我們幾句。”
喬子晉被阿黛的無賴給震驚了,然后訕訕道:“我覺得你姐夫可能會打我。”
阿黛眼睛一瞪:“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疼?”
喬子晉哭笑不得:“這不是怕不怕疼的問題啊!”
阿黛仔細想了想,自己確實是鐵了心想要跟喬子晉一起去,于是道:“不管你帶不帶我去,你要是不帶的話,我就自己溜出門,我又不是沒錢,現成的盤纏,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路去京城!”
說完,阿黛又補充道:“上次我還去過京城呢!再說了,我待在白石鎮,伯邪皇子雖然不牽連無辜,不代表顧引章不會來找我麻煩。”
“圣上駕崩,顧引章是顧大學士的嫡女,自然是立即趕回京城了,”說到這里,喬子晉一頓,又想起阿黛說自己一個人去的話來,只好道,“一起去也可以,但是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黛聽完點點頭,也沒有更開心,也沒有激動,好像喬子晉會答應早在她意料中了。
喬子晉有些挫敗:“算了吧,既然要一起去,就沒有什么好跟你交待的了。”
阿黛卻道:“還是多說點吧,讓我多了解些情況免得給你拖后腿。比如說,你到底跟伯邪皇子是不是一伙的?顧引章就說過,你也許是伯邪皇子的人。”
喬子晉搖頭:“你沒見我這巡走是圣上封的么!”
阿黛啊了一聲:“可是現在圣上都駕崩了啊!”
喬子晉道:“你說,對于皇家而言,立長重要,還是立嫡重要?”
阿黛忽然想起,伯邪皇子好像是大皇子,這么說來,難道圣上立的是嫡?于是道:“自然是喜歡哪個立哪個!”阿黛想起穿越前歷朝歷代的皇位之爭,皇子要想變天子,首先要討好了皇上。
喬子晉卻搖了搖頭:“誰的勢力大,立誰。”
阿黛呃了一聲,仔細想想,確實是喬子晉說的這個理。
喬子晉道:“大皇子的生母許氏是圣上還是世子的時候在民間結識的,因為身份地位,卻只能是側妃。長陵大將軍的女兒林氏門第高貴,娘家勢大,嫁給圣上那日,圣上襲了老王爺的爵位,林氏成了正王妃,一品誥命加身,生了兒子伯均。圣上登基多虧了長陵大將軍的鼎力相助,登基之日,便冊封林氏為皇后,伯均為太子。”
阿黛猶豫了一下,問道:“可就算是這樣,大皇子怎么上了嶺黃山脈做土匪?”
喬子晉道:“圣上登基不久,言官奏說后宮空虛,請求圣上選秀充盈后宮。林皇后還好,母儀天下的風范,不甚在意。許昭儀卻是受不了圣上的冷落,郁郁而終。白石鎮是許昭儀的故里,圣上愧疚,允許大皇子時常來此惦念生母。于是大皇子趁機建立了自己的勢力,藏于嶺黃山脈。”
喬子晉頓了頓,接著道:“最近這兩年圣上身體不好,大皇子就找著借口,時常去嶺黃山脈視察。因此,這兩年,嶺黃山脈過于活躍了些。豈知圣上早在一開始都知道的,看在眼里,不說而已。不然他以為他能那么快收買李德成一干人等么!”
李德成便是李縣令。
阿黛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知道,干嘛由著他?這不是養虎為患嘛。”
喬子晉嘆道:“怕伯均不給他一條生路吧,畢竟,皇子里面,圣上最喜歡的一個就是他了。”
這下阿黛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里面,對對錯錯根本分不清。
見阿黛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喬子晉不由得笑道:“你也不用想這里面的關節,到時候只需跟好我就是了。我不會跟伯邪斗,也不會跟伯均斗,只要看著朝中大臣不要亂就好了。”
阿黛立馬明白了,皇子亂了,沒有關系,大臣們亂了,那天下是真的亂了。也許因此就亡國了。圣上立了嫡,可又心愛長子,所以干脆不管了,由著他們自己去搶。只要喬子晉看好大臣們,不跟著亂就萬事大吉了。
喬子晉的爹是一路送著圣上走上皇位的大功臣,朝中的老臣自然愿意聽他一言,喬子晉又替天巡狩,巡走天下多年,朝中的新臣基本上都與喬子晉有過交往,自然也是愿意聽他一言。再加上圣上給喬子晉的一道旨意。
有喬子晉在,朝中大臣們就亂不了。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