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幾天,阿黛都是上午盡量抽出時間來和太子妃聊天,下午就放一個枕頭假裝在睡覺。
太子妃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依舊每天上午來找阿黛聊天找得殷勤,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阿黛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這位太子妃是真的傻呢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又不好什么事情都問東籬夫人,于是阿黛按下心思開始認真觀察起太子妃來。
這日,吃過午飯之后,阿則嚷著不想睡午覺,非要阿黛陪他一起去摘幾個蟠桃放在井水里面浸著。阿黛本來就是沒有午睡習慣的人,就帶著阿則去了,結果路上就遇到了吃完飯出來散步消食的太子妃。
太子妃見到阿黛,居然還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然后非常傲慢的用余光看著阿黛,問道:“你這是去哪里?”
阿黛心想,之前下午裝睡午覺,從來沒有被太子妃逮住過,大家也就這么粉飾太平的過來了,現在被抓了個正著,太子妃該不會趁機處罰她吧?
心里忐忑,表面上卻不露聲色,道:“那邊有幾棵蟠桃樹,我和小少爺過去摘幾個桃子浸在水里,正好傍晚的時候吃。”
太子妃臉上露出一種失望的神色來:“這樣啊,太醫說本宮有了身孕最好少吃桃子之類的水果。那你們去吧,本宮回白芷院睡午覺了。”
阿黛不明白太子妃心里在賣什么藥,答應著就要帶阿則離開,太子妃身邊的大宮女卻開口說話了,那語氣帶著些嘲諷:“陸小姐不是說每天都要睡午覺嗎,這個時辰。怎么有精神在外面跑?”
阿黛心里咯噔一下,摸不著大宮女這質問的話是不是太子妃示意她說的。
雖然心里有鬼,但還是要做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今日午飯吃得有些撐,睡不著,出來走走正好消消食。”
然后便聽到太子妃撇撇嘴對大宮女道:“璧晚,本宮也天天睡午覺,今天還不是站在這里。”
竟是在給阿黛解圍。
之后阿黛整個人都有些懵。不明白太子妃此舉何意。
跟阿則摘了蟠桃。用一個籃子裝了,吊著放進水井里,然后把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井沿上。阿則跑了這一大圈。被太陽一曬,有了困意,囑咐了阿黛等他回來再吃桃子就回自己院子睡午覺去了。
阿黛則去了針線房,看著東籬夫人發呆。
東籬夫人好不容易停下手。揉了揉眼睛,問道:“這是怎么了?”
阿黛想了想。沒有隱瞞,把自己和阿則去摘桃子遇到太子妃的事情說了一遍,東籬夫人卻不以為意:“哦,你就說吃撐了隨便走走就沒事了。你怎么說的?”
這下。阿黛神色古怪的看著東籬夫人,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太子妃那么好糊弄?”
東籬夫人卻笑道:“不好糊弄,我怎么會慫恿你用這么笨的辦法避著她?”
阿黛這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來。她之前以為太子妃是不懷好意。所以對太子妃是以一種對待階級敵人的心態。現在卻發現,這太子妃雖然跋扈。但是未免也太單純了一點,她每天睡午覺要睡一下午的這個謊言,連她身邊的大宮女都看出來了,她卻還信以為真替她說話。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有一種傷害了一個好人的感覺。
像是猜到阿黛心里想什么,東籬夫人笑道:“她就是蠢了點,不代表沒有壞心。你既然是喬巡走的未婚妻,還是跟她遠著點比較合適。畢竟,喬巡走是先帝的人,又想著歸隱,得罪人這種事不能做,從龍之功卻也不能要。”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阿黛心里仔細一想,便點頭答應了。
心里卻忽然明白了,太子為什么會讓太子妃在這個時候來東籬府了,太子妃要是留在東宮,以她這個智商和性子,別說是幫忙了,不幫倒忙就是好事了。
阿黛不由得打聽道:“太子妃的娘家是誰?”
如果不是娘家勢大,太子怎么可能娶這么一個太子妃!
東籬夫人見阿黛通透,不由得點了點頭,道:“自然是長陵大將軍的孫女,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雖然不怎么伶俐,性子也不大好,在長陵將軍府卻是受長陵大將軍愛的一個小輩。”
雖然將軍府是太子的外祖家,幫助太子理所當然,但是,親上加親這種事情總是不嫌多的。何況,皇后娘娘又不只是太子這么一個兒子。
之后,阿黛對待太子妃的態度,卻也沒有之前那么緊張了。跟太子妃聊天的時候,也不是那么煩躁了。
這么一相處,倒發現了太子妃為什么老是找她說話。
太子妃跟東籬夫人互相看不上眼,然后東宮卻不可能跟東籬府翻臉,太子妃這是在拿她氣東籬夫人呢!這種小孩子般的行徑,讓阿黛有些哭笑不得。
眼看著時間就到了九月,阿黛開始有些著急起來。因為太子妃在東籬府,外面傳進來的消息,都被看都不看就燒了,她一點都沒有聽到。
按理說,阿黛進東籬府之前,伯邪的軍隊就到了立河,這都快過去一個月了,皇位之爭向來是雷霆萬鈞,又有喬子晉在,少了朝中大臣們的攙和,應該很快分出勝負才是。
太子妃每天就是游園子、吃飯睡覺找阿黛,多少有些沒心沒肺的,阿黛都想替她發愁了,要是外面傳進來消息,說太子敗了大皇子贏了,可怎么辦喲!
只是,這擔憂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想一想就放一邊了,喬子晉還危險重重呢,她哪來的閑心去替別人操心。
東籬夫人也表現得很淡定,每天都在屋子里繡那幅《洛河賦歸圖》,除了時不時的讓阿阮去打聽白芷院那邊的消息,就萬事不理了。
阿黛摸不清她這是胸有成竹還是已經習慣了。
好像,整個東籬府,只有她一個人在著急似的。
她著急也沒有辦法,只是,這一著急上火,臉上就連著冒出好幾顆痘痘,看得太子妃膽戰心驚:“你這是怎么了?要不要用茯苓粉擦一下?”
阿黛搖頭:“天氣太熱,有些上火了,喝些菊花茶就好了。”
太子妃看了看外面,這九月的天氣,已經開始涼爽起來了,哪里就太熱了。不過,阿黛這么說,她便沒有多說了,只是之后幾天就沒有過來找阿黛聊天了。據阿阮說,太子妃那是怕阿黛把臉上的痘痘傳染給她了。
阿黛聽了哭笑不得,這東西還能傳染不成?
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每天不用打著精神陪太子妃聊天,可以抽出時間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么辦了。
然而,就在阿黛著急上火的第二天,外面就傳了消息進來了。
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阿黛還有些不相信,跟著阿阮一起跑到東籬府的大門,隔著院墻,就聽到了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
新皇登基!
阿黛心里咯噔一跳,想起太子妃還在東籬府。
如果贏的是太子,新皇登基,太子妃作為新晉的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在場?
經過這么多天的相處,就是養只貓都養出感情了,更何況是一個人。阿黛不由得替太子妃真切的擔心起來。
誰知,剛轉過身子,便看到太子妃站在她和阿阮身后,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外面是不是在敲鑼打鼓?”
阿黛和阿阮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太子妃卻跟松了口氣似的,念了聲阿彌陀佛。
阿黛忍不住道:“好像是,新皇登基了。”
太子妃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敢情好,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是太子妃自從進東籬府以來,阿黛聽她說的最一本正經的一句話。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不該安慰,要是安慰,該怎么安慰了。
太子妃卻是笑道:“本宮也要去收拾東西了。”然后竟帶著人轉身就走了。
阿黛和阿阮面面相覷,想起應該趕緊去見東籬夫人,走的遠了,阿阮才小聲嘀咕了一句:“她收拾東西做什么?這個時候,還不如賴在東籬府安全。”
阿黛卻想到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向來成王敗寇,太子若是敗了,此刻要么被羈押起來了,要么已經人頭落地,太子妃肚子里懷著皇家血脈,只怕就算是躲在東籬府,也會有人逼著她出去的。
一出去,就死生兩說。
不敢跟阿阮多說這個,兩人趕緊去找東籬夫人。東籬夫人聽了,沉吟了半響,然后問道:“你們可知道是哪位皇子登了大寶?”
雖然大皇子和太子爭得如火如荼,不代表別的皇子沒有準備著漁翁得利。
阿黛和阿阮搖了搖頭,這個還真沒有聽說,就是送信進來的那個小廝,也不清楚這個。東籬夫人又道:“老爺和喬巡走那邊,可傳進來什么消息沒有?”
新皇登基都開始昭告天下了,喬子晉和東籬先生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這個時候,怎么著也有時間派人回來一趟了,或者說是自己親自抽空來一趟讓大家安心才是。(